秦四海進入房間,施逆上前一步。
    李平生擺了擺手,不用施逆過去,如果秦四海不問青紅皂白的出手,那自己就亮出身份。
    施逆也明白,呵呵笑著沒有說話。
    “有煙嗎?”
    等李平生進來,秦四海早就靠著窗戶站東。
    李平生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
    “你不是不要?”
    打火機 “噌” 地竄起火苗時,他看見秦四海的指尖在微微發顫。
    “此一時彼一時。”
    煙霧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秦四海噴出一口煙霧︰“水庫的修建工程,現在怎麼樣了?”
    “三號壩段的防滲牆已經澆築到設計標高,移民安置區的主體結構也封頂了。”
    李平生咽了口唾沫,如實匯報︰“ 盧家的兄弟還在鬧,听說你來了,更加肆無忌憚,昨天又把砂石料場的傳送帶給拆了。”
    “我知道。” 秦四海深吸一口煙,“盧家那個不成器的外甥,仗著有幾分蠻力在鄉里橫行慣了,你能頂住壓力把工程往前推,不容易。”
    李平生眨了眨眼,懷疑自己听錯了。
    秦四海的語氣里听不出半分怒意,反而帶著點…… 贊許?
    什麼情況?
    “怎麼?很意外?”
    “有點。”
    “你得好好干。” 秦四海撢了撢煙灰,呵呵笑道,“那片水庫是你們市里百萬百姓的生命線,不能出半點岔子。盧家要是再敢插手工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用顧忌我。”
    李平生徹底懵了,他張了張嘴,聲音有些發飄。
    “秦副廳長,您…… 您不是要教訓我?”
    來的路上他反復琢磨,自己動了秦四海的親戚,最輕也得丟了這個項目,搞不好還要背個 “尋釁滋事” 的黑鍋。
    這怎麼沒事了?
    “是,我該教訓你。”
    秦四海忽然笑了,帶著幾分無奈的暖意。
    他抬手在李平生額頭上彈了個腦瓜崩,力道不重,卻讓李平生瞬間僵在原地——這動作太親昵了。
    像長輩對晚輩的嗔怪,與眼前這位手握著全省刑偵大權的副廳長形象格格不入。
    “二十年前我擔任刑警,蹲點抓那個‘白面書生’時中了埋伏,胸口挨了兩槍,是我老婆背著我在山里跑了一夜才找到醫療隊。”
    他頓了頓︰“她是盧家最小的女兒,當年為了跟我這個窮警察,跟家里鬧得斷絕關系。”
    “後來她死了,唯一的要求就是讓我多照顧她的家人,我只能點頭答應。”
    李平生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盧家在富貴鄉氣焰囂張卻始終沒人敢動,難怪秦四海對盧家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看著秦四海鬢角新生的白發,突然明白他心里藏著怎樣的煎熬。
    “盧潔賢這些年在富貴鎮包攬工程、放高利貸,手上沾了多少髒東西,我比誰都清楚。”
    秦四海搖頭說道︰“每次接到舉報信,我都想親手把他們銬起來,可一想到我老婆臨終囑托,我又心軟,每次派遣人下來,都告訴我沒事,沒事。”
    秦四海沉默,李平生也沉默。
    從這個角度上,秦四海不是一位好的官員,但……情有可原?
    就很難說。
    “你在水庫工程上硬氣,倒是幫了我大忙。”
    秦四海掐滅煙蒂,目光變得清明︰“盧家的根基在富貴鎮,拆了他們的台,斷了他們的財路,比我親自出手名正言順得多。”
    “你盡管放手去干,出了任何事,有我擔著。”
    李平生看著秦四海眼角的皺紋,忽然笑了。
    “秦副廳長……”
    “行了,滾回去干活。” 秦四海擺了擺手,“等水庫的水蓄滿那天,我請你喝酒。”
    秦四海轉身就走出了帳篷,李平生默默看著他的背影。
    秦四海還沒有演完戲︰“李航書記,呵呵,你倒是很好,好,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安排了這樣一份大禮給我?”
    “行,行,我記住你了。”
    秦四海上了考斯特,李航急忙跟上去。
    這可不行!
    被省里的領導惦記上了,他還如何開展工作?
    李平生也走了出來,裴幼薇撇撇嘴︰“李平生,你可真是厲害,走到哪里,哪里都鬧得烏煙瘴氣。”
    李平生搖頭說道︰“不是,是我敢掀開那里的烏煙瘴氣。”
    裴幼薇的嘴唇動了動,搖頭說道︰“秦副廳長回去了,我也要跟著回去,李平生,不用怕,只要你一心為民,不管是什麼事,我都站在你背後。”
    “裴縣長,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李平生想著,還是說了,放在心里始終是回事。
    “裴縣長,你走不走?”
    李航從考斯特上伸出腦袋,大聲說道。
    “走。”裴幼薇聳肩,“行了,不管是什麼事,你都是好樣的,咱們來日方長。”
    李平生苦笑,目送著考斯特漸行漸遠。
    李平生今晚想的還是挺多的。
    在整個富貴鄉的事情當中,給他感觸最深的,還得是秦四海。
    苦了他了。
    窗外的月光像一層薄紗,輕輕灑在平陽縣城的青石板路上。
    直到三天後,杜玉鑫找到了李平生。
    “李組長,您睡了嗎?”
    杜玉鑫脖子上帶著一塊紗巾,低領的t恤把胸前的一抹雪白呈現出來,若隱若現。
    一條深藍色的低腰牛仔超短褲,婀娜、柔軟的體態,挺撥修長的玉腿,更趨于性感。
    秀發散逸,櫻唇綻開。
    李平生打開房門,看到杜玉鑫眼里閃過驚艷︰“當然沒有,就算睡了也得驚醒。”
    李平生讓杜玉鑫進來,沒有關門。
    “怎麼,有事情找我?”
    李平生給她到了一杯茶,杜玉鑫在椅子上坐下,嘴角揚起一抹久違的笑意。
    “郝剛完了。”
    “怎麼回事?”
    “我供述的十條罪證,哪一條都是板上釘釘的,光是挪用扶貧款那項就夠他喝一壺的,最輕都是無期。”
    無期徒刑,這個結果還不錯。
    “得知自己判刑,郝剛也擺爛了,咬出了他跟盧正武的好多事。”
    “盧正武被停職,最少也得判刑三年,盧潔賢就慘了,至少得判七年,李組長,我大仇得報,謝謝您。”
    杜玉鑫難得表現得輕松自在,仿佛壓在心頭多年的巨石終于被搬開。
    “嗯,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他抬眼看向杜玉鑫,“你也可以解脫了,以後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吧。”
    這些結果都在意料之中,只是盧正武的處分比預想中輕了些。
    當然了,也不清了。
    如果秦四海要阻攔,盧正武都可能不被判刑。
    “李組長,還是得謝謝你。”
    杜玉鑫深深的沖著李平生鞠躬︰“這些年,我跑了太多次,沒有人肯幫我,只有您!”
    “我祝您身體永遠健康!”
    李平生倒是笑了︰“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