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深邃的山林中突然靜了下來。
似乎方才那些詭異的聲音都只是不存在的幻覺那樣。
靈氣在靜謐地流淌，化作漏斗狀的漩渦，順遂著同樣化作本能運轉的御靈術直直灌入般若的體內。
靈氣，自然也算是一種氣。
上杉澈抬頭，帶著濃郁的笑意望向那在這段時間內，不知導致了多少普通人死亡的，防不勝防的恐怖怪談。
畢竟，在絕大部分情況下，通話都是人們每天會做的事。
可尚不待他邁出兩步，上杉澈就發現自己與那被銹斑鐵皮包裹的黑電話亭之間的距離沒有拉近。
自己肯定是向前走的。
所以，是那黑電話亭往後退了？
般若的朗笑聲在山林中顯得分外清晰。
現在想逃了？
“是不是，有些太遲了。”
那張白般若的猙獰假面與話音一同在須臾里來到了復古的電話亭前。
上杉澈伸出青黑的五爪，牢牢握緊了那松動生銹的把手。
嘎吱……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轉軸響動，身形健壯，光是活動身子就能將整座狹窄的電話亭撐爆的白般若邁入了其中。
砰！
半透明的玻璃門被他重重關上。
上杉澈再回頭，才看向了那通體大紅色，模樣精致的轉盤電話。
這轉盤電話一絲不苟的漆面反光，透露出一股昂貴的琺瑯質感，周遭的一圈撥號鍵則是用啞色的黃銅打造，其上鐫刻著優雅的藝術字體。
轉盤電話的整體質感，完全與整座古舊的電話亭格格不入。
“皮囊倒生的不錯。”
上杉澈贊嘆一聲，都想把這電話搬走放到家門口，不為別的，光是每天看兩眼都養眼啊。
但現在的電話亭與眼前的電話再老實，也改變不了之前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現實。
上杉澈伸手，輕輕握住電話的握把。
“號碼……好像是七個四吧。”
此刻依舊鯨吞著整座山林中的靈力的白般若呢喃著，他連續按了七下“4”鍵，在確認撥通後才將電話拿起，置于耳旁。
嘟，嘟。
僅僅兩下，電話的另一頭就被未知的存在接通了。
沒有嗚咽，沒有詭笑，也沒有情報中會令人膽戰心驚的死亡預告。
詭異的沉默在電話亭里蔓延開來。
簡直就和打錯了電話，然後雙方都在等著對方開口沒什麼兩樣。
上杉澈當即便隱晦地發動御靈術，照著這座黑電話亭的“氣”，朝著電話那頭的位置順藤摸瓜而去。
等到數秒後“氣”找準了方向，開始開盒對面後，上杉澈才溫和道，
“你好。”
無人回答。
零星的沙沙聲彈出，在逼仄的電話亭中久久不息。
感受著開盒進度的順利提升，上杉澈的語氣更溫和了︰“是你先call我的電話的，現在不多說兩句嗎？”
電話另一頭死寂一片，也許是在想著該如何回答，也或許是根本不打算回答。
但無所謂。
因為上杉澈本來就沒想要和殺了這麼多人的怪談來談天說地，他只是在說些什麼來拖延時間。
以便于等到“氣”的到位，顯示出對方的坐標。
快了，就快了。
白般若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森冷的笑容。
到時候，看完直不直接到你家門口就完事兒了！
可就在上杉澈這樣想的時候，電話的另一頭突然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嘶鳴，既憤恨又驚恐，刺得他腦殼都有些疼。
最後的時間里，電話中傳出了個機械的陰冷聲線，
“我會找到你……會殺死你！！！”
砰砰砰！
下一瞬間，連帶著上杉澈手中的大紅色電話一起，整座黑電話亭像是被切割，遺棄了那樣轟然爆裂開來。
然後一切消失的干干淨淨。
只在原地留下了被炸的一身灰土的上杉澈。
【你殺死了，黑電話亭•分身（二星），獲得了171點魂灰！】
上杉澈看著眼前的擊殺提示，不快地撇了撇嘴︰“開到一半被發現了……看來我這御靈術修行的還是不到家啊。”
話說這黑電話亭的智商還真不低，居然能夠從這點蛛絲馬跡中分辨出來自己在對它做些不利的事。
正在迅速成長，擁有不低智商，本體位置未知，能夠趨利避害的現象類怪談……
危害著實不小。
上杉澈在心中決定道︰“若是特事處的干員沒做到，那下次見面就由我將它祓除了吧。”
——在他對御靈術•氣的掌控更進一步的時候。
黑電話亭消失後，周遭的一切便恢復成了正常的夜間山林模樣。
雖黑雲依舊將月光掩蓋，讓此處成了手中沒有火沒有光的普通人的禁地，可在上杉澈的視野下，一切也與白晝沒有分別。
他再取出手機，撥通南條愛實的號碼。
這次再無意外了。
上杉澈連接听歌的前奏還沒開始听，手機上便顯示出了“已接通”的頁面。
“這時候打電話給我干啥？這邊忙的很。”
南條愛實干練有力的聲音傳來。
很明顯，她是在出外勤。
一陣與布料摩擦的沙沙聲後，南條愛實繼續說道，
“天文道不是發出警告了麼，這段時間別出門，也盡量少打電話，別因為這個踫上黑電話亭了……”
上杉澈︰“黑電話亭的話，我剛剛已經踫見了。”
——特事處用于釣魚的廢棄大樓前，南條愛實從依舊堅挺的面包車中探出被特制黑絲包裹的緊致修長的大腿。
瞥了眼被固定在胸口的電話，南條愛實無語地咂了下嘴。
這小子也沒特殊體質啊，怎麼總是能踫見這種麻煩事兒。
她打量了兩眼在第一次浪潮後，被特事處和她自己經過了雙重強化的，已經化作了魔窟的超級廢棄大樓，感受到手機微微震動，
上杉澈的聲音從中傳出︰“不過它暫時被我擊退了。”
“那就還行。”
南條愛實站在原地，從兜里取出一根煙咬住，再用放風打火機點起。
負責開車的濡女在車停穩後飄到她身後，熟練地取下了主人肩上的黑色外套，將它套在了自己頭頂。
南條愛實將指尖伸入頸處松了松領結，淡淡地吐出了個煙圈︰“但別掉以輕心，黑電話亭的襲擊強度是呈階梯狀上升的。
如果抗不住了，那最好和我住一段時間等它被祓除。”
來到這廢棄大樓跟前數十秒後，南條愛實只刻意放出的一部分氣息已經蔓延到了整棟大樓之中。
獨自前來的鬼神級人類……
無數道猩紅嗜血的視線自大樓之中亮起，其中甚至不乏數道剛剛順著浪頭來到現世，故而較為虛弱的鬼神氣息。
這大樓本就是一塊能夠讓它們迅速恢復消耗與傷勢的寶地，如今居然還有鬼神級的血食獨自主動送上門？
有渾身被傷痕覆蓋的歷戰赤鬼大將平淡地點評道︰“真是，幸運。”
突然間，陰風乍起。
暴烈的風讓她底下沒扣牢的衣角獵獵作響，將垂落在半空的發絲卷到了一邊。
可也就僅此而已。
這點風甚至連她吐出的煙圈都吹不散。
南條愛實抬起淡漠的眼瞳，一掃而過後若無其事地用指節敲了下手機。
“稍等。”
——那上杉澈就等。
約莫一分鐘後，在一連串難以描述的詭異動靜過後，南條愛實平穩的聲音才繼續傳出。
“找我干什麼，直說吧。”
上杉澈問道︰“南條姐你剛剛踫見妖魔了？”
“嗯。”
南條愛實坐在還溫熱的尸堆上，取出第二支煙開始提神。
她今晚可是要在這門口守個通宵，
“一點小妖而已，隨手就打發了。”
上杉澈不疑有他，便單刀直入地開口︰“我想要知道，什麼是氣海的道路選擇，我又該怎麼選擇這個所謂的道路？”
他稍微補充了下，以證明自己沒有隨便妨礙公務，
“因為璃璃子沒練出氣海，我和通訊錄里邊的其他幾位也不太熟，思來想去還是打給了南條姐你。”
“氣海道路？你問這個做什麼？”
南條愛實有些搞不懂。
荒川區特事處這邊的日冕呼吸法可完全不支持到修出氣海。
甚至，就連整個特事處里靠完整的日冕呼吸法修行出氣海的人物都一只手掌數的出來。
因為日冕呼吸法除卻便于入門，修行起來相對簡單易懂，也沒有什麼其他大的優點了。
如果要找一本能夠修出氣海的完整呼吸法，那日冕呼吸法肯定排在最後幾個。
想到這，南條愛實愣了下。
——按照上杉澈的性格，他一般不會說些天馬行空的事。
既然他在問自己這問題，那也就說明他體內現在絕對存在著一個氣海。
一口將剩下的半截煙吸干，南條愛實隨手將它丟在一旁，把腳踩在赤鬼的巨大尸首上，再將手肘撐在大腿上撐著下巴。
也就是說，上杉澈體內的是個無屬性氣海，並且絕不是由呼吸法開闢出來的。
“小子運氣還挺好……”
怪不得他會來問出這問題。
“雖然氣海相關的信息比較少見，但本質上也算不上什麼特別珍貴的知識。”
南條愛實把不遠處的濡女招呼了過來，
“你開個免提，我這邊邊打掃衛生邊說吧。”
——打掃衛生，自然是要由小濡來打掃的，她只用負責殺就完事了。
南條監工開始盯著濡女渾身放水，將周遭的鮮血盡數沖散。
她慢慢地解釋道，
“通常來說，氣海都是由在抵達【通明百竅】階段後的呼吸法開闢的。
這樣產生的氣海都會自帶呼吸法的屬性，有著先前開闢出的竅穴坐鎮中央，自然天生就擁有‘道路’。
氣海的性質會被竅穴確定，氣海的面積和厚度也會因竅穴生出的氣而不斷地擴張。
但在氣海抵達了某個界限後，竅穴生出的氣與維持氣海所需的氣便會相互抵消——如此就是一座氣海上限的由來。”
南條愛實頓了下︰“以上，說得是普通情況。”
在體內開闢出的竅穴，會自動決定氣海的道路。
——上杉澈很快就理解了。
自己用的是山神岩心才開闢出的空無氣海，直接越過了這一步，自然就選不上道路。
山林中，已經化身四尾狐偽裝成人身的上杉澈隨便走著，想要在這時候踫踫運氣。
若是能踫上那麼一兩頭落單的妖魔，那也是上百點魂灰或者少些的魂靈點數的入賬。
順手的事，為什麼不做。
“但你不一樣。”
寂靜中，揚聲器發出的南條愛實的聲音傳的很遠。
“你的話，應該就需要找些外物來界定道路了吧。”
外物？
上杉澈想到了他丟入氣海之中的兩張妖魔化身卡牌。
不過看之前氣海那沒什麼太大變化的模樣，似乎也不像是界定道路成功的樣子。
而且他還能隨意取出卡牌，這就更談不上界定了——體內的竅穴可取不出來。
南條愛實︰“但用什麼來界定，也是有點說法的。”
“常見的，有去找修行心儀的呼吸法的大高手，請他們將氣海中核心的一部分分出，送入你的體內，就能以此界定。
從而，讓哪怕未曾修行過這呼吸法的人也能擁有一模一樣的道路與性質。
這法子雖選擇眾多還快，可根基實在稱不上穩，對你來說我不太推薦。”
上杉澈細心傾听，將關鍵的字句全都記了下來。
“再之後，就是利用自身中其他重要無比的東西……比如說劍理，通明後的劍心，或者是精氣神三花。”
南條愛實說到一半戛然而止，調轉話頭，
“不過你應該還沒修出這些較為高深的東西，那就暫且不談。”
劍理和劍心上杉澈倒都知曉。
前者是在劍術提升至專家級後可以選擇的一條路，後者則是從最開始就給他帶來了不少震撼的外掛“劍心通明”。
可這三花……這玩意也能具現化？
上杉澈撓頭，修行了蘊神術的他的確相對于常人對精氣神有更深的了解。
但也僅限于將這三團“氣”聚攏，壓縮，釋放這類簡單的活計。
他將這份疑惑記下，準備之後和璃璃子探討探討——南條愛實在現在不展開講肯定有她的道理。
上杉澈還不至于質疑“老師該怎麼講課”。
南條愛實︰“如此一來，那上杉君你就只好用真正的外物，珍稀的材料來當做氣海的界定物了。”
“打個比方？”上杉澈問。
“比如修行四道的大陰陽師的聖遺物，把那些他們留下的，觸踫過許久的物體置入氣海，就能把道路界定為四道中之一。
還有五行，金木水火土的相關材料一抓一大把，不過上限普遍都不太高。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劍豪劍聖留下的劍刃碎片，會讓你生出個劍之氣海……
總之，氣海會是什麼樣的，與界定物本身的屬性呈強相關。”
听完南條愛實的話語，上杉澈再次內視，見到了氣海之中的兩張卡牌在斗來斗去，頗有一種“宮斗”的趕腳。
于是他問︰“那有沒有一種，能夠平衡氣海內多種力量的道路？”
上杉澈想的是，
——既然妖魔化身的卡牌就能源源不斷地生氣，在擴大氣海的方面做到和竅穴一樣的效果。
——那干脆就找一種能讓卡牌們不再內斗，攜手並進的道路。
上杉澈內心的直覺在告訴他，將化身卡牌作為空無氣海的根基，絕對是十分正確的選擇。
這也合理，因為化身卡牌是能夠不斷升級品質，升星的“材料”，而並非一成不變的死物。
南條愛實則想的是上杉澈想把御靈術，劍術，還有其他的什麼一些力量結合起來放在氣海中嘗試。
——這小子，野心還挺大的。
南條愛實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選五行吧。五行循環非常符合你的想法……相生相克，生生不息，循環不止。”
听到了遠方傳來了零星動靜的上杉澈轉頭，他有些不解地問，
“南條姐，你不是說五行的上限普遍都不太高嗎？”
“我說的是用單一材料，也就是五行其一界定氣海的普通人。”南條愛實反問，“上杉君，你是普通人嗎？”
我覺得我……好吧，我覺得也不是。
得到了沉默的應答後，南條愛實繼續道，
“可就是材料實在不好找——既然都選了五行全都要了，那一般的材料你肯定也瞧不上眼吧。”
上杉澈輕點腳步，朝著妖魔吼聲不斷變大的方向迅速趕去︰“是這道理。”
手機安靜了一會兒，似乎是南條愛實在思考。
好一會兒，在火機響起的聲音後她開口︰“對了，之前不是和你說過有個要讓你救火的地方嗎？”
“啊？有嗎？”
最近事太多，這種優先度排在很後邊的事上杉澈一下實在沒想起來。
“你要的眼珠素材那邊。”南條愛實有些無奈，“就只是個小浪潮前兆，靜岡縣那邊就已經打來好幾個求援電話了。”
“所以下次小浪潮，現在也叫一點五次浪潮來臨的時候，你直接帶著我們荒川區的馳援戰力的身份去就行。
那邊的特事處有件【海異光的鱗衣】，等你把那邊的事兒解決後，朝他們討一片就行。”
“這玩意也算是珍貴，水屬性的需求就直接解決了。”
南條愛實的語氣突然夾雜了幾絲不快，但很明顯不是對他的。
上杉澈眨了眨眼。
靜岡縣？
他沒去過，但怎麼感覺這地名有點說不出的耳熟？
在哪里听過一樣？
沒精力考慮這種小事，上杉澈應道︰“OKOK。”
“至于一點五次浪潮，天文道幾個小時前說這規模似乎比他們預想的要更大些。
到時候若是人手不夠，你也有可能要被強制派出去。”
“求之不得。”
“那就好。”
還有這種好事？
上杉澈還巴不得多來點妖魔給他砍呢。
“還有什麼事兒要問就一次性問完，別磨磨唧唧了的。”南條愛實那邊又傳來了雜音，“我這里的活計太麻煩了。”
上杉澈立刻道︰“氣海的使用方法……”
“這個不行。”
什麼東西爆炸的響動里，南條愛實當即否決︰“這個不手把手教導，光靠說是說不明白的。”
“更何況我也不清楚你的氣海具體是個什麼樣子。”
剛把這話說完，南條愛實就想起上杉澈很早以前就有練御靈術。
把御靈術練到後面，應該就能輕而易舉地溝通氣海，讓氣海“親口”說出它自己的使用方法。
但教御靈術的是某不知名網友，又不是她南條愛實。
她還指望著靠這個馬甲從上杉澈那薅點什麼“只會和素未謀面的網友說的小秘密”呢。
可不能因為這種小事就掉馬。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拐彎抹角地提醒道，
“那你嘗試用心去多感受感受氣海，說不定哪天氣海張嘴了直接告訴你這主人它該怎麼用呢。”
上杉澈︰……
他哈哈一笑︰“那沒事了南條姐，你繼續專注工作吧，下次我請你搓一頓。”
“可不準反悔。”
掛斷前，南條愛實意味深長地笑了下。
上杉澈沒多想，將手機放回兜中，忽然覺察到那些妖魔的動靜悉數消失了，好像已經被人捷足先登。
他嘖了聲，停下腳步。
如今特事處的效率，還真是高……這才幾分鐘就已經把剛剛降臨的妖魔解決了。
——雖然可惜沒有弄明白氣海更具體的用法，但未來要走的道路已經明確了。
——以五行循環消解矛盾，而後置入一張張化身卡牌。
時間，現在也僅僅只過去了半個小時不到。
距離回歸戰國時代的安全線還有足足一個小時出頭。
沒想到事情的進展居然會這麼順利的上杉澈感慨了一聲，他原本都做好一打一個忙音，一問一個不吱聲的準備了。
“那氣海的五行界定物，是不是在之後能拜托拜托今川義元一下。”
上杉澈微笑著拍了下手。
哪怕戰國時代才剛剛要進行天地復甦，但今川家的勢力範圍可不小，整體面積相當于數個東京以上了，之後還可能繼續擴大。
——而他若是提出這個請求，今川義元也絕對會傾盡全力為他尋找。
這樣一想，上杉澈感到肩上的擔子忽然就小上了不少。
在發覺這個現象後，上杉澈挑了下眉︰“不知不覺間，我居然開始有些依賴她了麼……”
吼——！
兩道妖魔的氣息打斷了上杉澈的思緒。
他抬了下眼，發現倆不知名小妖加起來還沒一星半，可能連居無定所者都打不過。
上杉澈嘆了口氣︰“你說這麼菜還來現世，何必呢？”
現世，又不是什麼流淌著奶和蜜的天國。
而是一個相較于常世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地獄啊。
不過雖這樣說著，上杉澈還是翻轉手掌，讓刺目的雷光自指尖疾馳而出。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豈有送上門不吃之理？
兩道淒慘的嘶鳴過後，上杉澈滿意地揮去面板。
但下一瞬間，上杉澈渾身猛然一震。
他立馬將加賀清光握在手中，而後才抬頭朝著數百米外的些微亮光望去。
因為在他感知圈的邊緣，突然出現了氣息與大太法師差不多渾厚古樸，乃至超過的可怖大妖！
或許上杉澈的實力相較于面對大太法師之時已有不少進步。
可病苦的威脅在即，他不可能去賭一手現在的自己能不能在不使用“怒”的情況下斬殺對方。
況且這還是現世！
這里可不是像常世那樣一天死個一兩次都無所謂，而是在死過一次之後就會消耗掉珍貴無比的替命娃娃。
退。
沒有哪怕半分猶豫，上杉澈的心中浮現出了這個字。
合理判斷敵我戰力差距，然後以此確認作戰計劃——情報收集與管理能力也是實力上的重要一環。
上杉澈剛取出折扇，想要使用極少使用的“清風徐行”退走，腳步就又突然止住了。
嗡嗡。
加賀清光似有所感地嗡鳴震顫。
上杉澈定定地朝那方向眺望而去。
下個呼吸，下個瞬間，下個剎那……
到底該說是多短的時間呢？
在遠比剎那還要細小的時間單位之中，漆黑的劍氣如光拔地而起，將上杉澈的眼眶佔據的滿滿當當。
氣息，靈力，生命……那可與大太法師相提並論的強大妖魔的一切，在這道劍光之下如冰雪般溶解，被吞噬到點滴不剩。
化作虛無。
黑色的劍光斬開了黑色的天幕，令清冷的月光紛紛揚揚地灑落而下。
“好劍法，好劍光，好劍意。”
數秒後，從這份突如其來的震撼之中回過神的上杉澈由衷地贊嘆道。
他的眼眸中流露出幾分好奇。
在他的感知中，斬出這劍的人絕對沒有抵達鬼神級，或許還與其相去甚遠。
這點，見過復數鬼神級的上杉澈格外擁有發言權。
可同樣處于三星級之中，那人卻能斬出這樣干淨的一劍。
上杉澈捫心自問，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反正時間還有的多……看看去？
嗡！
腰間，感受到了他的想法的加賀清光發出贊同的嗡鳴。
“那就看看。”
換回人身以防被發現破綻，上杉澈完全沒有掩飾腳步地朝數百米外趕去。
沒多久，嗅到濃重血腥味的上杉澈就自灌木從中鑽出，剛抬頭，就看見了方才那斬出這一劍的劍客。
用妖魔頭顱累成的京觀前，一襲白衣的少女手握通體湛藍巨大的野太刀，站在原地正怔怔地凝望著身前的尸首與血。
星點月光落在她濺上了血的頰側，幾根散落的發絲黏在上邊，遮住了大半面龐。
听到身後的動靜，少女倏地轉頭。
那眼瞳平靜，漠然，不帶一絲殺意卻叫人心寒。
與上杉澈對視片刻後，她呢喃了一句，
“不是妖魔啊……”
那對眼瞳上的漠然之色逐漸褪去，換作了屬于人的情感。
少女忽然朝他一笑，笑容純粹又欣賞︰“你也是來斬妖的嗎？”
上杉澈沒回答，他覺得這少女的側臉好像有些眼熟。
他皺起眉，思索了好一會才在心中發出了個問號。
不……
這個答案，有些不妙啊。
因為如果他所料不錯，現如今站在他眼前的，方才斬出那漆黑劍光的劍客少女……就是他目前在東京種子戰上，之前還朝他道過歉的頭號對手。
——源靜水！
“唔？”
源靜水將手中的螢丸入鞘，盯了他好一會兒才不確定地問道︰“你是，上杉澈上杉君？”
“源小姐。”上杉澈看向眼神驟然清亮起來的源靜水，頷首，“我們還挺有緣的。”
“是上杉君啊，沒想到居然在這里踫到你了。”
源靜水有些驚訝，眼眸里帶上了一抹笑意。
——能在如今處境下獨自外出斬妖的人，她很喜歡。
——說起來，她上次雖然道過歉了，但道歉禮可還沒送到對方的手中呢。
大伯常常教導自己，要有禮貌，一定要有禮貌。
上一次自己被勝負欲燻心，跟著齋藤一起在未經過同意的情況下就窺視上杉澈，是嚴重的不禮貌。
外加上今晚這事兒，源靜水便打定主意送人不錯的上杉澈個道歉禮。
可該送什麼呢？
對方和自己一樣，是會在這節點渴求與妖魔廝殺的劍客，所以肯定對庸俗之物沒什麼興趣。
源靜水想。
她好好的，從上至下的，沒有漏過一絲細節地打量了好一會兒上杉澈，讓後者都被她弄得有些不自在了。
哦，找到了。
那麼這個禮物，應該勉強還過得去。
畢竟，上杉澈他現在已經到了日冕呼吸法修行的“肉之宮”階段了吧。
源靜水朝著身後的京觀與妖魔尸首們伸手。
轉瞬間，在一股淺淡的詭異波動之下，這些堆積如山的妖魔尸首就在上杉澈的眼前突然消失不見了。
干干淨淨。
就連一絲血腥味都沒留下。
——她想要做什麼？
上杉澈提起了一抹警惕，將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可接下來，他卻見到一襲白衣的源靜水變出了一個還在朝外不斷溢出汁液的鮮紅肉團，再用雙手捧著朝他遞來。
源靜水用上了敬詞，但沒有躬身︰“這個，就當做是給上杉君你的賠禮了。”
“還望收下。”
這什麼情況？
一見面，就給自己送禮？
上杉澈凝視著這賣相詭異的肉團，在再三遲疑後試探著用指尖觸摸了它一下。
啪。
出乎預料的，肉團之上居然有面板跳出。
上杉澈剛看了眼面板，眼瞳就劇烈地縮小了。
他再看向面色一絲不苟的源靜水。
——這玩意，居然是她在十幾秒里用手搓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