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羽站在異能者資源調配中心的落地窗前，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腕間玉璋。
玻璃幕牆外，量子甬道折射的暮色像流淌的青銅汁液，將整個重建區籠罩在詭譎的琥珀光里。
他身後傳來檔案櫃自動歸位的 噠聲，三台懸浮顯示屏正同時播放施工現場的監控畫面——李工程師的電子筆在咬穿第七份澆築方案後，正把金屬獠牙對準混凝土配比表。
“這是今日第三起異能干擾事件。”系統機械音在他耳蝸里震動，玉璋表面浮動的九鼎紋路突然凝結成血紅色的“巽為風”卦象。
茅羽扯松領口，空氣里彌漫著青銅苔蘚特有的鐵腥味，這味道自從三天前施工現場出現戰國甬道紋路後就再沒消散過。
他轉身時差點撞上飄過的全息投影。
三個穿防護服的文員正操縱著磁懸浮托盤搬運能量結晶，其中某個托盤里的紫色晶簇突然長出細小的青銅觸須，悄無聲息卷走了隔壁托盤里的施工圖紙。
“茅先生！”穿唐裝的檔案管理員從成堆的戰國竹簡里探出頭，“鳳小姐送來的建築用玄鐵，在倉庫里把檢測儀咬壞了三台。”
茅羽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往辦公室走，量子甬道的光斑在他黑色風衣上流淌。
經過三號調度台時，他看見錢隊長正用重力場捏扁某個異能者的不銹鋼水杯——那水杯表面浮現的饕餮紋，和昨天咬穿鋼筋籠的青銅獸首如出一轍。
辦公室的檀木門自動閉合的剎那，四面牆上的全息屏幕同時亮起。
左側屏幕里李工程師的眼鏡片正在滲出青銅液滴，右側監控顯示某個操控金屬的少女正用雷紋在混凝土試塊上烙出甲骨文。
茅羽扯開領帶摔進轉椅，玉璋突然發出尖銳蜂鳴，卦象在“水火未濟”和“巽為風”之間瘋狂閃爍。
“系統建議采用懷柔策略。”機械音伴隨著九鼎虛影在桌面投下光斑，“但根據能量監測，施工現場的青銅污染指數已超過戰國時期的洛邑遺址。”
茅羽的指尖在桌面敲出編鐘般的回響。
當他第三次起身踱步時，鞋跟突然陷入某種粘稠的觸感——不知何時，地板上已經蔓延開閃著幽光的青銅苔蘚，那些細小的紋路正拼湊出“遷就則潰”的篆體字。
“茅羽哥！”辦公室門被撞開的瞬間，青銅苔蘚立刻縮回地縫。
茅靈抱著的文件散落一地，她粉色工裝褲上沾著混凝土碎屑，“三號塔吊的磁力鎖又被雷紋篡改程序了，這次出現了會呼吸的青銅軸承...”
他彎腰幫少女撿文件時，嗅到她發梢沾著的量子甬道特有的檀香味。
這種味道總讓他想起三天前的黃昏——當鳳瑤開著那輛鐫刻雷鳥紋的磁懸浮車送來玄鐵時，車載AI突然用戰國雅言朗誦《考工記》，而倉庫里的青銅苔蘚就在那時開始瘋長。
“通知所有人，”茅羽突然按住桌面上跳動的卦象光斑，“明天上午十點，在量子甬道廣場舉辦異能工程展示會。”
當這個決定通過玉璋系統群發時，正在用雷紋給鋼梁做美甲的鳳瑤手一抖，在承重柱上烙出個歪歪扭扭的鳳凰圖騰。
錢隊長捏扁第七個水杯的動作僵在半空，而李工程師的青銅量角器突然吐出三枚沾著銅銹的戰國刀幣。
次日晨光初現時，量子甬道上方聚集著漩渦狀的鉛雲。
茅羽站在臨時搭建的觀禮台上，看著異能者們用磁力場懸吊起各種建材——某個操控流體的青年正讓液態金屬在半空跳胡旋舞，而擅長粒子操控的少女把混凝土攪拌成星雲旋渦。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李工程師的眼鏡片蒙著青銅色霧氣，他隨身攜帶的電子筆正在啃食展示會流程表，“讓這些...這些超自然現象參與標準化施工？”
茅羽剛要開口，玉璋突然發出編鐘般的震顫。
他低頭看見腕間浮現的卦象不知何時變成了“雷水解”，而系統提示欄里閃過一行小篆︰青銅活性化指數突破臨界值。
這時他注意到，觀禮台邊緣的鋼架結構上，那些本該靜止的青銅苔蘚正在緩慢地...呼吸。
觀禮台下的混凝土試塊突然懸浮而起，在量子雲漩渦中跳起圓舞曲。
茅靈踮著腳尖往試塊表面噴彩虹噴霧，異能者們頓時笑作一團。
李工程師扶了扶泛著青霧的眼鏡，電子筆突然停止啃食流程表——那個操控流體的青年正用液態金屬修補他開裂的皮靴。
"您圖紙上標注的應力集中點，"青年指尖旋著銀亮的金屬液滴，"如果用異能波紋做緩沖層......"李工程師的青銅量角器突然吐出半卷竹簡，展開竟是改良版的梁柱結構圖。
老工程師的喉結動了動，鏡片上的霧氣褪成琥珀色。
茅羽倚著觀禮台的青銅欄桿輕笑，腕間玉璋的卦象漸趨平和。
他伸手接住飄落的鉛雲碎片，忽然發現這些碎屑在掌心拼出卦辭——"澤中有火"。
"小心！"鳳瑤的冷喝劃破天際。
三號塔吊的磁力鎖突然迸發猩紅電弧，正在表演星雲攪拌的少女突然瞳孔泛青，混凝土漩渦化作咆哮的應龍直撲觀眾席。
人群的尖叫與量子甬道的蜂鳴同時炸響。
茅羽翻身躍下觀禮台的瞬間，玉璋迸發的金光織成天羅地網。
應龍撞上光網的剎那，他看清龍角上寄生著戰國紋樣的青銅菌絲。
"所有人啟動防護符咒！"茅羽的聲音裹挾著系統加持的龍吟，震碎漫天鉛雲。
失控的少女在光網中掙扎，工裝褲口袋里滾出沾著銅綠的戰國刀幣——正是昨夜李工程師量角器吐出的那枚。
錢隊長咆哮著撐開重力盾，卻發現自己的異能正在被青銅菌絲吞噬。
千鈞一發之際，李工程師突然搶過茅靈手中的全息筆，在光幕上畫出《考工記》里的減震榫卯結構圖︰"小羽！
用這個做能量疏導！"
茅羽瞳孔微縮，玉璋投射的卦象與榫卯圖精準重合。
他雙掌合十扯碎金光，漫天星辰般的能量碎片化作魯班鎖，將暴走的混凝土應龍拆解成飄灑的星塵。
失控少女軟倒的瞬間，茅靈甩出的彩虹網兜穩穩接住了她。
"西南角！
青銅苔蘚在吞噬量子甬道！"鳳瑤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慌亂。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重建區的鋼骨框架上，那些呼吸著的青銅紋路正在復刻曾侯乙編鐘的紋樣。
茅羽抹去額角的血漬，踩著流動的卦象光斑躍上鋼梁。
他咬破指尖在玉璋上畫出"雷水解"卦，鮮血與青銅苔蘚接觸的剎那，整片建築群突然響起恢宏的編鐘之音。
當鐘鳴漸歇，人們驚覺那些暴動的青銅菌絲竟在梁柱間織出了穩固的斗拱結構。
夕陽穿透量子雲層時，茅羽正蹲在修復好的磁力鎖旁。
他白襯衫領口沾著星塵與血漬，修長手指捏著那枚惹禍的戰國刀幣︰"系統檢測到刀幣上有墨家機關術的痕跡......"
"茅先生！"李工程師抱著改良圖紙匆匆走來，鏡片上還粘著彩虹網的亮片，"關于異能波紋與傳統建築的融合，老夫有些新想法......"他身後跟著十幾個眼楮發亮的年輕工程師，有人懷里還抱著被馴服的青銅量角器。
茅羽起身時晃了晃，三天未換的黑色風衣在暮色中揚起破損的衣角。
他沒注意到百米外的磁懸浮車上，某雙鳳目正凝視著他染血的腕帶——那上面跳動的卦象光斑，倒映在車窗上宛如流轉的星河。
暮色中的量子甬道泛起魚鱗狀波紋，將鳳瑤的側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她倚在磁懸浮車流線型的車門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雷鳥紋浮雕，目光卻穿過三十七層防護結界，落在那個正在檢查磁力鎖的身影上。
茅羽後頸的碎發被晚風掀起，露出道暗紅色的能量灼痕——那是三天前替她擋下暴走玄鐵時留下的。
鳳瑤記得當時他襯衫領口浸著血，還能笑著調侃︰"原來鳳大小姐的車載AI念《考工記》是預警啊。"
"叮——"
腕間的青銅手鐲突然震顫，驚得她險些捏碎車鑰匙。
這枚瓖嵌著二十八星宿圖的古物，此刻竟與百米外的玉璋產生共鳴，在空氣里蕩開細小的金色漣漪。
鳳瑤慌忙轉身拉開車門，卻听見身後傳來混凝土碎裂的脆響。
"鳳小姐對新型榫卯結構有興趣？"茅羽不知何時出現在防護結界外，指尖還沾著星塵碎屑。
他破損的衣角被量子甬道鍍上流動的金邊，玉璋表面"雷水解"卦象正倒映在鳳瑤的瞳孔里。
鳳瑤輕咳一聲，從車載冰櫃取出青瓷藥瓶︰"你們茅家祖傳的化瘀散。" 瓶身還凝著冰晶，卻在遞過去的瞬間被茅羽掌心的溫度融化成水珠。
兩人手指相觸的剎那，量子甬道突然傳來編鐘的嗡鳴，驚飛了鋼梁上打盹的青銅燕群。
"警報！
未完成任務數︰39，剩余時間︰71小時。"系統提示音不合時宜地在茅羽耳畔炸響。
他腕間的玉璋突然投影出猩紅的倒計時，將曖昧的暮色撕開道裂口。
鳳瑤注意到他喉結輕微滾動，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
"鳳家的玄鐵儲備......"茅羽話未說完，就被錢隊長雷鳴般的嗓門打斷。
那個扛著重力盾牌的大漢正追著茅靈穿過工地，少女懷里抱著的彩虹涂料桶在天幕潑灑出銀河。
鳳瑤看著茅羽瞬間繃緊的肩膀線條，忽然伸手替他拂去衣領上的青銅苔蘚。
冰涼指尖劃過溫熱的皮膚，驚得兩人同時後退半步。
她強裝鎮定地甩甩卷發︰"別誤會，只是你衣領的饕餮紋在吞噬結界能量。"
暮色更濃了，量子甬道開始飄落淡紫色的能量雪。
茅羽望著鳳瑤駕車遠去的尾燈，發現玉璋表面不知何時凝著片冰晶——分明是那瓶化瘀散融化時濺落的，此刻卻在卦象間折射出細小的彩虹。
"哥！
錢隊長把混凝土恐龍復活啦！"茅靈的尖叫伴隨著恐龍虛影刺破夜空。
茅羽轉身奔跑時，腕間的玉璋突然傳來異樣震動，倉庫方向監控畫面在卦象中一閃而過——本該靜止的玄鐵錠表面，竟浮現出與鳳瑤手鐲相同的星宿圖。
當最後一只混凝土恐龍被馴服成石獅子，已是子夜時分。
茅羽癱坐在觀禮台台階上，看著全息屏里39個閃爍的紅點。
夜風裹挾著青銅苔蘚的呼吸聲掠過耳際，他突然想起鳳瑤轉身時，發梢在量子雪里劃出的那道弧光，像極了系統提示里的某個能量曲線。
"建築材料倉庫溫度異常。"玉璋突然彈出一條金色警告。
茅羽摸到口袋里那枚戰國刀幣正在發燙，刀幣上的墨家紋路與玄鐵錠的星宿圖在腦海中重疊成謎題。
他撐著台階起身時，暗處的青銅苔蘚突然聚合成箭頭形狀，齊刷刷指向倉庫方向。
量子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將遠處的倉庫輪廓暈染成水墨畫。
茅羽不知道，此刻倉庫頂棚的玄鐵橫梁上，幾縷青銅菌絲正沿著星宿圖的軌跡緩緩游走，如同在星空下呼吸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