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呀，你那茶莊到底怎麼了你趕緊說吶！別在那支支吾吾磨磨蹭蹭的……平常挺干脆的一個人，當初訓我跟訓小雞崽子似的，這會臨遇著事了，怎麼這麼能磨嘰！”
伍友被牛晟那猶豫又拖延的態度給鬧急了，當即沒什麼好氣地上去拍了他胳膊一把。
牛掌櫃挨了一下卻仍不肯痛快說話，只扁著嘴慢慢漲紅了一張臉，良久方勉強擠出來幾個字︰“……鬧鬼！是鬧鬼！”
“——我那茶莊近來突然鬧鬼！”
“……哈？”這下傻了眼的人成了伍掌櫃了，他怔怔盯著牛晟，半晌都沒能轉過那個彎兒來，“老牛，你剛說啥？”
“……我說，鬧鬼。”牛掌櫃的表情復雜不堪，“我那雲下茶莊，這幾天在鬧鬼。”
“……除了鬧鬼，沒別的了？”伍友面帶茫然，“我的意思是說，你那除了鬧鬼也沒別的損失？那個‘鬼’沒影響過你茶莊里正常的制茶生意？”
“沒，就是單純鬧鬼。”牛晟撓頭，“好幾個茶工說大晚上遇到個身著奇裝異服的老阿婆……還有個別茶農白天也看到了。”
“但她倒還真沒干別的，就跟山里的兔子似的到處亂竄，今天茶山上有人見過她，明天大晚上起夜在小樹林邊上看到……偶爾有人壯著膽子問她是誰家的老太太，她也不說話。”
“哦對，我剛想起來了，她也不是一點事都沒干過——”牛晟眨眼。
“前兩天有次山里起大霧，伸手幾乎看不見五指的，有個茶農進山采茶繞暈走迷路了，最後被人發現躺在茶園大門邊上……他醒了說是被那老太太帶出來的。”
伍友听完這話，莫名覺著自己面皮有點發麻。
“就這？”胖掌櫃眼角微顯抽搐，“老牛，你就因為這麼點事，就要把你那生意正紅火著的茶莊給賣了？？”
“那……我這剛剛不也跟你說了，除了鬧鬼，我主要也是真沒精力再看顧這茶莊的生意了。”牛掌櫃梗著脖子極力狡辯，“那我干不動你也不能押著我硬干嘛！”
“再說，你知道的，老伍，我怕鬼，我是真有點害怕那玩意——就算那老太太目前並沒干出什麼傷人的事來，我也怕！”
“嗯，這確實。”一旁光听著幾人說話，不知沉默了多長時間的虞修竹忽的開了口——他滿面感慨，瞧著像是對牛晟所述頗有些同感。
“——怕鬼嘛，人之常情罷了。”
“牛掌櫃，貧道是很能理解您的心情的。”
——就像他，他明知道非毒前輩不會真的打死他。
但他在毫無防備的前提下猛一眼瞧見了非毒前輩，他還是會被她嚇到！
“是吧！小虞道長，還是您最懂我——”牛晟眼淚汪汪，甦長泠看著他那樣子，嚴重懷疑若非他們幾個還在現場，這人指不定就要與虞師兄立地拜個把子了！
“懂！那可太懂了！”虞修竹大力一吸鼻子——他莫名就回想起他被師父他們按著改掉怕鬼毛病的無情歲月了。
——哦，還有被非毒前輩、惡魄前輩她們追著打，以及幻境里干哭喪隊的光輝歷史。
說多了真就一捧辛酸淚。
“是的，所以——”牛掌櫃猛然轉頭看向那剛捧起茶盞的姑娘，瞳中的期待亮閃閃的，幾乎像要流溢，“小程姑娘，您還有興趣再買座茶莊嗎？”
“我保準我們這茶莊出品的茶葉品質不遜于老伍這里，而且每年的茶葉固定售出量比老伍更高，能盈利——可以幫著您前期多多回一下整頓老伍這茶莊的本錢！”
……別說，這牛掌櫃要是這麼一講，她還真挺心動的。
倘若他那雲下茶莊產出來的茶葉同樣風味獨特不遜于伍掌櫃這里，那她明年開春之時便能並著這邊的茶葉，一連弄出兩樣頂尖的軟枝新品了……屆時定然能在兩廣和百越之地，狠狠地打開一番銷路。
而且，听著這掌櫃方才的那一番形容……她覺著那位“鬼老太太”，說不定是與非毒師父一樣……也是師父她老人家先前遺失了的一魄？
意識到牛晟並無惡意，真的只是單純因為上了年紀且怕鬼才打算脫手茶行生意的程映雪眨了眨眼，原本吊在喉嚨里的那口氣霎時便散出了大半。
她思索著下意識轉頭望了甦長泠一眼，見後者照舊只不著痕跡地朝著她微微點了腦袋，遂定下心神，轉而對著那五大三粗的中年漢子斟酌著開了口︰“不瞞您說，牛掌櫃，您適才的那一番提議，的確是讓程某非常心動。”
“只是不知道，掌櫃您那雲下茶莊產出來的茶葉究竟風味如何，我若想接手您這茶莊，又得花上多少銀子？”
“嗯……茶葉風味的話，老牛我是個莽夫，不大形容得出來，只能說，那味道與老伍這里的全然不同，並且的確頗有些獨特，”牛晟撓頭，“不然它也不至于每年都能賣出去那麼多餅了。”
“——這一點，小程姑娘，您今日要是不急著離開祁門，等下可以隨我到莊子里看看，親自品嘗一番。”
“至說售價嘛……”牛掌櫃皺皺眉頭，說著轉目看向伍友，“老伍，你這茶莊賣了人多少？”
“連茶山帶茶莊外加上我十年的茶葉存貨，”胖掌櫃目不斜視，眼鼻觀心，“攏共白銀八千兩。”
“ ，你這還真是夠實惠的誒？”牛晟听罷不由露出滿面詫色——雖說伍友這里的生意確乎是登不上排面，但他這里的茶葉他還是真喝過的。
他記得他這里的茶品質著實不錯，就是包裝實在忒差了點，老伍還死梗著不改，以致那茶年年都賣它不完，存足了十年的貨——按理來說，僅依著他這茶倉內存著的茶葉市價來算，這些茶加起來的價值，恐便不下萬兩銀！
結果他這整個茶莊連同茶倉一起才賣八千兩……這老小子還真是夠能給人讓利！
“嘿……那這不是，小程姑娘那會的幾番話，令我受益良多嘛！”胖掌櫃嘿嘿訕笑著搓了手，“那點錢就算我交給她的學費了——我順便還能交下她這個有趣的小朋友。”
“——挺劃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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