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武帝離開，天壇剩下的人不管再怎麼震驚，再怎麼想交流議論，也終究沒人敢開口，而是只能默默閉嘴。
有些身份地位的匆匆退下。
剩下的則收拾殘局。
不過總體來講其實還好，唯一讓他們有些糾結的，也就是被撕成碎片的那堆魯王爛肉，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禮部尚書和宗正一協商，只能將那堆肉小心鏟起來，暫時存放到一個箱子當中。
等天武帝想起來如何吩咐再處理。
或者等過兩天實在不行去問問。
現在肯定是沒人敢去問。
而整個京城的普羅百姓們，也是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意識到，先前的聲音不僅他們那一小片區域的人能听到，離他們那好幾里地的人也能听到，似乎全京城都能听到，听到的還是同一個聲音。
仿佛天音，無孔不入。
再加上京城不止一個聾子，隨著聲音消失，以及部分巡查人員嚴厲審問那些後天耳聾，能說話的人，先前突然冒出來的那段話就連後天耳聾者都能听見也迅速傳開，眾人很快意識到說話的恐怕不是人，那魯王遭受的必然是天譴。
然後眾人膽子瞬間就大了起來。
畢竟又不是只有他們听到，全京城的人都听到了，故而大家私下有什麼不敢討論的，還能把全京城都滅口不成？
只要不光明正大討論就行。
“先前我都被那個聲音指責陛下給嚇懵了，沒怎麼听清楚魯王的罪行，所以那個魯王到底做了些什麼惡來著？”
“就是先前民間傳言全是真的，王府的長史等官員，包括前段時間剛被賜死的魯王妃，都是替魯王受過背鍋，實際還是魯王做的孽。他們可能有的甚至都不知情，有的即便知情其實也無能為力，結果卻被污蔑，他們才是主謀。”
“我記得可清楚了，那個魯王光是為了煉丹求長生，就害死了七百多條人命，其中還有一百多個嬰兒是尚未出生的那種。我上次看的那個鬼怪故事里面的槐樹姥姥，千年老妖，人家妖精一千年下來總共也才害了三百多條人命。”
“幸好我們是住在京城，當今陛下眼皮底下，那些王爺多少要忌憚些。”
“真是神經病啊，當今陛下都五十出頭了還沒開始求長生呢，他一個二十出頭的求什麼長生啊，簡直是畜生。”
“陛下以後會不會？”
“可別自己嚇自己，肯定不會！”
“所以魯王現在已經遭受天譴，魂飛魄散了嗎？不知道能不能證實下？”
“看魯王是不是還活著唄！”
“魯王要是死了，總不能一直密不發喪，肯定至少也得辦個喪禮啥的。”
“完了完了，我感覺舒國公要倒霉了，他家怕是又得死一個閨女，你們應該還記得吧，前段時間，陛下不是給舒國公府的那個嫡三女賜婚了嗎，讓她做魯王的續弦，一年之後就成婚的那種。
所以他家那個嫡三女。
現在不應該能算魯王未婚妻嗎？”
“不沒結婚呢嗎？”
“你這什麼腦子？三年前，剛被封王，準備大婚的江王朱鋒，不是在大婚半年前，突然害急病死了嗎，結果他那個未婚妻，靜安侯嫡長女就被殉葬了。
如果當今聖上他依舊堅持的話。
舒國公家的閨女能不用殉葬？”
“也不一定，先前那個聲音不是說會把當今陛下無辜害死的人命全都記下來，死後算賬嗎，如果是我以後肯定多做好事，多做善事，但陛下的話……”
“不好說，唉……”
“咱擔心這干啥，人家錦衣玉食享受十幾年，殉葬了那也賺啊！普通人想殉葬都還沒機會呢，還是那個江王，當時除了他那個未婚妻被殉葬之外，新建王府里不少宮女太監不也被殉葬了嗎？
他們正常死亡哪有機會葬入王陵。
哪怕是在王陵邊緣。
而且他們親人好處也不少，即便是地位最低的宮女太監，也能得到一百兩銀子，幾個地位高點的宮女，殉葬後她們哥哥或弟弟，得了個百戶的位置呢。
那可是正六品，開什麼玩笑，直接就一步登天，而且還是世襲的官職。”
“沒天理啊，寒窗苦讀十幾年，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好不容易當上一甲狀元，撐死了也就只能先當從六品翰林。
運氣不好是個七品官也正常。
死個姐姐妹妹就成正六品了？”
“他們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百戶之位？子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不能接受又如何，難不成大喊大叫的讓陛下還他們女兒的命？或還他們姐姐妹妹的命嗎？是嫌脖子上的腦袋太重了？還是嫌自家九族的人太多了？”
“百官不都是讀聖賢書的嗎？為什麼沒有人阻止呢？聖人連用人俑殉葬都看不下去，當今陛下卻不斷以活人替皇子殉葬，日後若成慣例，甚至上行下效的話，該有多少無辜之人因此死去？”
“哪還有幾個敢于直言的？”
“當初彈劾魯王的那御史，如今全家墳頭草都三尺多高了，無人清掃。”
“鎭，也別如此沮喪，現在不是已經有了變數嗎？對魯王動手的那位不知名存在，恐怕看不下去這些個事情。”
“不知是真神聖，還是真妖邪。”
“替天行道，怎能算妖邪？”
“勝者為神，敗者為妖，當初張角若功成便是黃天，可失敗只是妖道！”
……
京城百姓們的私下討論，終究還是逐漸驚動了更多的人。當初在天壇參加祭天大典的那些百官勛貴們，包括天武帝，也是祭天大典結束後一個多時辰才陸續發覺，先前發生的事不僅僅只有參加祭天大典的那些人知情，而是整個京城的人都知情，只是其他人無法見到魯王是如何被撕成碎片，魂飛魄散罷了。
然後天武帝心態就更崩了。
他萬萬沒想到，他以為的可控，實際上從一開始，就已經根本不可控了。
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如何遮掩？
難不成要來次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暴怒之下的他，很快就提著劍去找那群廢物和尚道士們算賬了。畢竟如今凶手連個影都沒見著，只猜測對方可能是個女的，其他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天武帝也只能責怪那群和尚道士無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