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箭直直射穿了他的左胸。
他跪倒在地，噴出一口血，回頭一看，看到了一個沒有預想的人。
姜恬穿著干練，拿著一把弓，朝他緩步走來。
而剛才還在弓上的箭，如今已經穿透了他的胸膛。
陸知行嘴角的血液不斷往下流，他想要說些什麼，可卻無能為力。
姜恬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我夫妻一場，我想過要好好對你，做一個賢妻良母，可你們在關鍵時刻選擇放棄我的性命，那我也不必對你們心存善念了。”
“你站錯了隊，就該想到後果。比起凌遲處死，給你一箭，我已然十分寬容。你好自為之。”
陸知行匍匐在她腳下，用盡了全身力氣，終于吐出了兩個字︰“孩子……”
“白眼狼我是不會要的，孩子與我沒有關系，他們能放棄自己的母親，我也能放任他們自生自滅。不過，既然國公府參與了通敵叛國之事，你的兒子應當會被流放。”
陸知行的眼楮睜大，他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曾經的慈母說出的話。
“虎，虎毒……”
姜恬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我還听過別人說夫妻要共患難，生死與共，你做到了麼？”
丟下這個問題，姜恬不想再跟他交談，她拿著弓，徑直朝遠處走去了。
陸知行的意識越來越恍惚。
他心想著，自己竟然還不知道他的夫人會拿弓，會射箭，她竟如此厲害。
他如今看到了她又狠又絕情的一幕，終于重新認識了她。
若是有後悔藥，他定然不會放棄她……
可那些都是妄想，他的性命在不斷流逝著……
還能活下去嗎……
打了這一場勝仗，元夜再也沒有了後顧之憂。
當天夜里，他與他的親爹好好聊了一番。
老皇帝不知道吃了什麼藥，如今說話甚至連口水都控制不住。
他看上去就是一個邋遢的老頭，哪有昔日傲視群雄的王者之氣。
元夜沒有與老皇帝聊些什麼，他們早就走到了無法和平共處的階段。
他只是把自己的決定告知了老皇帝。
老皇帝明日將會因病重宣旨傳位給太子。
作為儲君，元夜登基理所當然。
到時候老皇帝就會被秘密送到一處園子里，接受悉心照顧，安享晚年。
看出了父親眼里的不甘心，元夜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成王敗寇，皇位他不可能讓給任何人。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元夜非常忙碌。
登基後，他面臨的局勢非常復雜，需要一點點理清。
還有某些跟隨著陳太師參與叛亂的家族，必定要被清算。
今年還沒有及冠的皇帝，很快就攥緊了手里的權力，開始了屬于他自己的掌權之路。
城外。
姜若晴被急匆匆地塞進一輛馬車，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听到婆子急急忙忙道︰“姑娘，您可千萬別回來了，京城不是久留之地。姨娘費了不少的力氣才讓人把您帶出來，到時候天高路遠，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不要再回京城了！”
“我娘呢，她為何不在，我們說好了要一起走！”姜若晴急切地問道。
婆子擦了一把淚︰“姑娘，您就別問了，當初姜恬的母親離世……其中有姨娘的手筆。她自知罪孽深重，逃不過報應，只想讓您好好的，過平淡的生活。”
姜若晴腦袋嗡了一下，她沒想到，她娘竟然害過人。
她以為她娘只是見死不救，就如同當初的她一般，眼睜睜看著長姐被人謀算。即便那時候她沒有話語權，說了也沒用，可她還是默許一切發生，成為了利益的獲得者。
親口听婆子談起他娘謀害其他人的真相，姜若晴渾身發冷，她仿佛看到了繁華之下的森森白骨。
就連她的生身母親手里都曾沾過人命，她還在幻想什麼呢？
她的主母之夢已然全部破滅了……
看著那婆子焦躁的表情，姜若晴再也不敢久留，使勁擦了擦淚，鑽進了馬車。
馬車漸漸遠離了京城，姜若晴回頭透過窗子，看著這座繁華又古老的城都，心口就好像被誰刺進了一把刀子。
想起中了一箭卻無人救治，最終失血過多死在了宮里的陸知行，想起因通緝叛國被抓進天牢等待著處斬的公爹和父親，想起那兩位少爺因大難臨頭恐懼又害怕的嚎叫——
姜若晴微微閉了閉眼。
她知道，姨娘既然能找人送她走，那定然是有所把握的。
可天地之大，她竟然連個藏身之處都沒有。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活下去……
整整過了一個月，元夜才算是把手里的事務全部都理清楚。
成為了皇帝以後，他的心口並沒有多少歡悅之情。
為了這件事，他早就籌謀了許多年。
從被封為太子開始，他就想當皇帝。
只是他的父皇太過于忌憚他，不給他機會而已。
如今登上這個皇位了，他的內心沒有太多的感慨，反倒對如何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更加重視。
朝廷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該砍頭該流放的人選早已被送進了大牢，封賞之事同樣完成了。
趙臻作為有功之臣，元夜很早就下了聖旨，讓他回到邊境去。
他的兒子固然有幾分本事，可仍舊就比不上趙臻這位親爹。
恢復了大將軍的身份，趙臻走得十分豪爽，沒有半分的猶豫。
諸多事宜告一段落，元夜終于可以考慮一下他的私事了。
如今他成為了皇帝，不少臣子暗示他該開啟選秀了。
作為皇帝，他本該連皇後一起封了，可他連個太子妃都沒有，更不必說皇後。
一國之君，有綿延子嗣的責任。
他不能回避。
元夜暫時不想去想那些事，他只想跟他心里喜歡的那個人說說悄悄話，擁抱著睡一覺，就如同他們之前經歷的那無數個旖旎的夜晚。
這段日子，姜恬並沒有閑著，她處理了不少後宮的瑣事和爭端。
太後和很多妃子剛開始都在鬧，那些太監和宮女們也是闖了許多亂子……這些事都被姜恬一一平息了。
姜恬的手段很高，在元夜最初登基的那段日子里，後宮沒有給元夜拖後腿，都是她的功勞。
兩人都很忙碌，好不容易得了空，元夜急迫地想要見到姜恬。
可是，當他邁進他們時常居住的地方，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時，臉上的笑容卻凝固了。
他看著屋里收拾好的一切，表情一寸寸地變冷。
“……你在干什麼？”
姜恬身穿素衣，早就褪下了那些華貴的金釵首飾。
听到他的聲音，她回過頭，對元夜輕輕笑了笑︰“皇上，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