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門推開，帶來一絲水氣。
外頭下雨了。
雨水，給天地籠上淡淡煙霧。
隔著一道落地玻璃，能看見新抽的芭蕉葉上掛著晶瑩的水露，滴滴落下，像是情人的眼淚。那些水珠上，倒映著三個人影。
細微動靜，驚動了用餐的人。
周京耀抬眼，一眼看見甦綺紅，如同煙雨間的一抹綺夢，只是她的臉色蒼白，應該是看見了他發去的微信。
男人嗓音低沉︰“坐下來，一起吃個飯吧。”
甦綺紅不想跟他吃飯，一分一秒，都不能忍受。
她走到小甦茉跟前，摸摸小姑娘的腦袋，很溫柔地說︰“我先送你上車，小朱姐姐在車里。寶寶在車里等一會兒，媽媽和爸爸說幾句話就過去。”
小甦茉乖乖點頭︰“好。”
周京耀倒未反對。
臨走前，小甦茉背著小書包，跑到爸爸跟前，將一個小小的鑰匙扣放在他的手掌心里︰“這是萌萌兔，爸爸一只、小甦茉一只。”
是小甦茉手工課做的，全世界，只有兩只。
她送了一只給爸爸。
因為她不能常常陪著爸爸，所以，她送他一只小兔子。
周京耀看著掌心的小玩意兒，再看小姑娘，黑烏烏的眼楮、驕傲的小表情，是那樣神氣可愛，他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辮子，親親腦袋。
小甦茉跟著小朱離開，蹦蹦跳的，她背後的粉色小書包上，萌兔子輕輕晃蕩。
良久，周京耀收回目光，做了個手勢︰“不肯吃飯，總要坐著談吧！畢竟孕婦不適合站著太久。”
甦綺紅︰“謝謝周總的體貼。”
她坐下來，靜靜注視對面的男人，目光陌生。
如今，她是何太太，他亦是即將迎娶嬌妻，誰還能記得他們曾經是恩愛的情侶，也曾年少輕狂、亦曾不管不顧地熱烈過。
隔了一會兒，周京耀率先開口︰“你和何競結婚，我沒想過你還會生育。現在你可能會說，孩子待遇不分彼此，但是以後呢？甦綺紅，我不想小甦茉寄人籬下。”
甦綺紅冷笑︰“寄人籬下？”
她隔著落地玻璃，看著外頭蕉下細雨，表情淡漠，甚至還有一絲冷然︰“我是甦茉的媽媽，她是我一手帶大的。跟我在一起，在你的嘴里怎麼就變成了寄人籬下了呢？”
周京耀黑眸灼灼︰“那為什麼要結婚？”
為什麼？
甦綺紅的紅唇，微微顫抖，她拼命壓抑仍是不免想起那天的難堪與無助來——
他去英國，沒有只字片語。
他從英國回來，沒有一點消息。
她懷孕了，主動跑到他的公司，他卻早有佳人陪伴，只有她像個傻子一樣，在京市痴痴地等，等一個人回來，最後等到一個笑話。
若非何競娶她，給她和孩子一個字，她要麼拿掉孩子，要麼受人非議，哪里還能有今天的地步？
如今，這個辜負了她的男人，竟然問她為何結婚？
甦綺紅眼中濕潤︰“跟周總沒有關系吧？”
她緩了緩又道︰“我不會把甦茉給你。”
見她堅定，周京耀的神色堅定起來︰“我已經咨詢過律師，這個官司打起來，我未必會輸，至少能得到很優待的探視權。另外，宋佳人不會生育了，所以甦茉會是我唯一的繼承人，她的未來你不用操心，好好考慮一下，什麼才是最有利的。我想，權衡利弊這種事情，你應該很拿手。”
男人的話，殺人誅心！
甦綺紅褪掉最後一絲表情，木然開口——
“周京耀，你一點也沒變。”
“你永遠高高在上，永遠不會懂別人的難處，你永遠俯視我。哪怕我現在已經是別人的太太，已經和你毫無關系。我不會將甦茉給你，我是母親，不會放棄自己的孩子。”
……
甦綺紅說完，扶著桌角起身。
她的雙腿發軟，細白手指落在桌角用力地發紅，但是她還是撐著自己，慢慢起身，慢慢地、一點點離開周京耀的視線。
兩人不歡而散。
甦綺紅坐進車子里，小甦茉巴巴地問︰“媽媽，你和爸爸都談了什麼呀？”
甦綺紅不想影響孩子，她摟著小甦茉，嗓音有些沙啞︰“說了我們小甦茉的生活日常，爸爸說想听，我就告訴他了。”
一只小手，攀上甦綺紅的臉︰“那媽媽為什麼哭？”
甦綺紅摟緊小姑娘，聲音壓抑得厲害︰“媽媽沒有哭，媽媽每天都和甦茉在一起，媽媽很幸福。”
小甦茉抬起小臉，努力給媽媽吹吹。
茉茉也很高興，可以每天和媽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