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夢笙藏起那顆千瘡百孔的心，洗了把臉後，回到了病房。
沒多久，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阮慕汐踩著高跟鞋，噠噠地走進病房。
她隨手關了門，轉身憤恨地盯著阮夢笙，仿佛恨不得從她身上咬下一口。
“阮夢笙！你到底有什麼好？琛哥哥為了你，連季叔叔的話都不听了！”
“你別得意！琛哥哥再怎麼狠心，也不會真的和他的父母決裂！你就等著被琛哥哥拋棄吧！”
阮夢笙听到她近乎歇斯底里的聲音，下意識往爺爺那邊看去。
看爺爺沒反應，慶幸爺爺沒有被她吵到的同時，還有些失望。
她實在不知道，在最後一個月里，爺爺到底還能不能醒過來。
這一幕落在阮慕汐的眼里，就是阮夢笙想要尋求老爺子的庇護。
她想到曾經老爺子對這女人的袒護，再看現在老爺子躺在這里一動不動，只覺得痛快。
“阮夢笙，你別以為討好了爺爺，就能不被趕出阮家了！”
“爺爺能不能醒來都是個問題，就算醒了，公司也早就是我們一家人的了！他也做不了什麼！”
阮夢笙從離開阮家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把阮永賦一家當親人。
听著阮慕汐這些毫無意義的話，她的心里掀不起一絲漣漪，甚至覺得吵鬧。
阮夢笙抬眼，“你說完了嗎？要是沒有其他的事，就離開吧。”
阮慕汐很想撕碎她的淡定外表，她聲音尖銳。
“憑什麼讓我走？！阮夢笙，該走的人是你！你就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哪來的臉繼續待在…”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砰砰敲響的病房門打斷了。
對方是個大漢，未經她們的同意直接打開門，大嗓門吼道
“你們有完沒完！這里是醫院，不是你們家！要說就滾回你們家去說！別在這里瞎嚷嚷！”
阮慕汐看到對方高大健碩的體格，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再看阮夢笙一臉淡定，她驀地想到那些人對比她和阮夢笙時說的話。
都是阮家養大的女兒，憑什麼阮夢笙一個養女，處處壓她一頭？！
阮慕汐想到這里，眼神怨恨地看了阮夢笙一眼。
她怕大漢急了打人，也不敢再說下去了，灰溜溜地離開了。
誰也沒有發現，病床上，老爺子的手指動了動，眼角緩緩淌出了一滴淚。
——
阮老爺子醒了，不僅醒了，精神容光煥發，好似一夜之間，身體完全康復了一樣。
醫生沒有收回之前的診斷，明眼人也能看出，老爺子的狀態，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阮老爺子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守在他身邊的阮夢笙，聯系他的助理。
助理依照老爺子的吩咐，帶來了律師。
等阮永賦一家接到護工的電話，趕到醫院的時候，律師剛從老爺子的病房里出來。
阮永賦看向站在門口的阮夢笙，懷疑的目光中還帶了些許的狠厲。
如果阮夢笙敢在老爺子面前說什麼……
助理出了病房，轉頭對阮夢笙道，“大小姐，董事長想見您。”
阮慕汐不忿，“她連我們阮家人都不是，算哪門子大小姐？！”
助理早就听說了，阮家二房公布了大小姐的身世，還把人趕了出去。
他微皺眉頭，但還是眼觀鼻鼻觀心，決定裝作什麼都沒听到。
阮夢笙道過謝後，轉身進了病房。
她身後的阮永賦一家，完全無視掉助理，跟著走了進去。
阮老爺子躺在床上，瘦骨嶙峋的手臂顫巍巍抬起，朝著阮夢笙的方向，似乎有話要對她說。
阮夢笙走過去，握住爺爺的手。
她在病床前蹲下來，放輕了聲音，“爺爺，您想和我說什麼？”
阮老爺子望著她眼下的烏青，對上她通紅的眼楮，想說的話卻又突然說不出口了。
他病了這段時間，偶爾會恢復一點意識，能听到別人的說話聲。
二房請的那個護工，私下里咒罵二房，說二房沒有阿笙孝順，不來看他這個老頭子，還因為阿笙在照顧他，扣掉了她這個護工的一半工錢。
還有他那個小孫女，對阿笙頤指氣使，還說已經把阿笙趕出了阮家！
他還沒死呢！他們就當他跟死了一樣！
阮老爺子怒火攻心，整個人顫抖起來，轉眼怒瞪向阮永賦。
他的這個好兒子，害死了他大兒子兩口子，現在連無依無靠的阿笙也不放過！
非要把他這個乖巧听話的孫女，趕出阮家，逼上絕路，才肯罷休！
他以前怕阿笙爭那些東西，可現在，他怕阿笙什麼都不爭！
等他走了，再也沒有人護著他的孫女了，只能讓這些狼子野心的給欺負！
阮老爺子又望向阮夢笙，眼含愧疚。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個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感情？
他為了小兒子，瞞下了大兒子兩口子真正的死因，讓她成了沒爹沒娘的孩子。
又為了小兒子，處處防著她爭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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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到頭來，這個孩子什麼都沒得到，連婚約也被那些見風使舵的小人給解除了！
阮老爺子試圖攥緊阮夢笙的手。
他嘴唇囁喏，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阿笙……”好好活著。
蒼老的聲音還未落下，老爺子眼中沒了神采，抓著阮夢笙的那只手，也脫力般地松開了。
阮夢笙眼睜睜看著老爺子沒了氣息，一顆心像是被人猛然挖了一塊，疼到麻木。
她愣愣蹲在床邊，望向老爺子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才發覺自己哭了。
“爸！”
阮永賦跑到另一邊，抓住阮老爺子的另一只手，痛哭流涕。
阮慕汐來到阮夢笙身邊，說了句“起開”，就用力扯開了她。
她佔據了那個位置，然後趴在床頭，開始哭老爺子。
阮夢笙沉浸在傷痛中，沒有防備。
她踉蹌地站起身，望著老爺子的面容，十多年的回憶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浮現，最後定格在爺爺死的那一幕上。
從此之後，她唯一在意的親人、唯一疼愛她的親人，也沒有了。
——
在阮老爺子的葬禮過後，阮夢笙離開了l市。
她來到機場，邁出第一步的時候，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像是在阻礙她前進。
可當她真正邁出了那一步，似乎有什麼東西破開了，而她，擁有了前半生不敢奢想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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