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衛東打開門，看見外面站著一個瘦高個青年，大概二十六七歲的樣子，留著三七分，穿一身黑衣，笑呵呵站在門口。
“衛東同志，幸會幸會~”見門打開，錢勇伸出手。
寧衛東上下打量他，伸手握了握，側身道︰“請進~”
來到屋里，兩人坐下來，錢勇道︰“今天來的冒昧，衛東同志見諒，這是我的工作證。”
說著從上衣兜里拿出一個證件。
剛才他自爆身份，因為沒有中間人，沒有信用背書，肯定要有證明，不能隨便來個人說啥就是啥。
寧衛東拿過來看了看，的確是教委的工作證，上面寫著錢勇的名字。
遞還回去道︰“錢同志不知道找我有何貴干？”
錢勇笑呵呵道︰“我這次來主要是想認識認識。”
“認識認識？”寧衛東挑了挑眉。
錢勇的身份特殊，他可不信對方特地過來只是認識認識。
錢勇也沒賣關子，淡淡道︰“不瞞你說，我跟葛錚不大對路。”
寧衛東這就明白了，原來是敵人的敵人，過來交朋友了。
不過耳听為虛，眼見為實。
不是錢勇說他跟葛錚是敵人，他們就是敵人了。
究竟怎麼回事，事後肯定要調查。
不過現在姑且听他說什麼。
錢勇繼續道︰“漢東的風氣就這樣，我爸來這幾年，情況也差不多……”
寧衛東思緒電轉，面上倒是跟錢勇找到了共同語言。
老話說，想跟一個人快速成為朋友，只要知道他最討厭誰，然後跟他一起罵那人。
今天寧衛東跟錢勇就差不多，經過短暫熟悉之後，兩人相談甚歡。
不過這倆人都是人精兒，心里清楚這只是表面功夫，很默契的沒有談及實質性的東西。
大概半個小時，錢勇主動起身告辭。
寧衛東熱情的把他送到門口，錢勇一再讓他留步之後，才停下看著對方下樓。
雙方身影離開視線的一瞬，寧衛東和錢勇幾乎不約而同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寧衛東轉身回到屋里。
錢勇則腳步頓了頓，隨即繼續下樓，來到招待所外，鑽進了一輛轎車。
車里除了司機，在後排還坐著一個三十六七歲的中年人。
見錢勇回來，立即問“怎麼樣”？
錢勇深吸一口氣道︰“很謹慎，不簡單。陳哥，回去你跟我爸說，可以進一步接觸接觸，趙家情況不樂觀，他們更需要盟友。”
陳哥是錢勇父親的秘書。
听他說完點了點頭︰“好，我回去就跟領導匯報。”
錢勇雙手拍在膝蓋上︰“行，先送我回單位，別的事兒等晚上再說。”
另一頭，寧衛東回到屋里，思忖著錢勇真正的來意。
很明顯，他一來就自報家門，表明代表他爸來的。
錢勇他爸也是哥外來戶，這兩年的情況也不太好，急于尋求盟友。
不過錢家雖然急，卻不是病急亂投醫。
剛才錢勇在話里話外都暗示，寧衛東這邊要想獲得他家的助力，必須做出一些實質的成績。
只有這樣，有些事才好說話。
想到這里，寧衛東不由得勾起嘴角。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有紛爭就有敵人和朋友。
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別遇到豬隊友。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句話一點沒錯。
寧衛東也不急著再跟錢勇接觸。
現在的確不是時候。
就像錢勇暗示的，寧衛東必須做出一些成績，證明了自身價值，才有談判籌碼。
趙家的名頭，在漢東有些作用，卻還不夠。
否則趙立春不會是現在的處境。
無論如何，先把南平縣的廠子搭起來才是當務之急。
這時，套間的房門稍微動了一下，白鳳琴露出半個腦袋︰“走了？”
寧衛東“嗯”了一聲，但經過剛才這一下，兩人之間那種曖昧的氣氛已經沒了。
反而互相眼神對上，都覺著有點尷尬。
白鳳琴低著頭，雙手的手指頭交纏著，從里屋出來不知道說什麼好。
剛才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卻被打斷了招式，要想再次發招，還得重新攢氣。
倒是寧衛東，這點尷尬對他沒啥影響，畢竟臉皮厚度不一樣。
寧衛東嘆口氣，走過去道︰“鳳琴，回去吧~”
白鳳琴張了張嘴，低頭避開寧衛東的視線，泄氣的向門口走去。
但來到門口，她的手已經搭上了門把手突然頓住。
白鳳琴剛才渾渾噩噩，直至摸上了冰涼的金屬把手她才驀的清醒過來，意識到如果今天離開這個房間，以後她跟寧衛東怕是徹底斷了。
她今天已經把心意表明了，要麼成功，要麼失敗。
如果這麼走了，以後就再沒機會了。
白鳳琴猛地把心一橫，幾乎要打開的房門又被她關上，還“ ”的一聲給反鎖了。
隨即轉過身，緊抿著剛才因為用力咬著，顯得愈發嫣紅的嘴唇。
這次白鳳琴沒再說話，而是干脆雙手交叉，抓著毛衣的下衣襟，把身上的衣服連里邊的小背心都脫下來。
寧衛東驀的一愣，入眼一片白。
兩個大扎微微顫動。
心里我⺪一聲，他是真沒想到，白鳳琴這麼敢。
“衛東哥，要了我吧~”二次鼓起勇氣，白鳳琴真是破釜沉舟了︰“今天你不要我，我也沒臉活了。”
……
次日，寧衛東睜開眼楮，看見白鳳琴枕在他手臂上，蜷縮著好像個大貓咪。
不知道枕了多久，寧衛東覺著麻了，稍微活動一下，白鳳琴一顫，眼皮的下面，眼球轉動，已經醒了，還在裝睡。
“還裝睡？”寧衛東一笑，另一只手捏她鼻子一下。
白鳳琴睜開眼楮，一反昨天的孤勇，臉頰緋紅，怯生生的。
寧衛東倒是放開了，之前他雖然有顧慮，但做都做了也不會因為這點事兒糾結內耗。
寧衛東側身，順勢摸索過去。
白鳳琴輕哼了一聲，蚊子似的︰“喜歡？”
寧衛東只嘿嘿不回答。
白鳳琴微微皺眉，轉而哼道︰“你說，我跟我姐，你喜歡哪個？”
寧衛東詫異，白鳳琴這話問的巧。
她拿白鳳玉比，並沒提別的人，尤其是趙如意。
白鳳琴很聰明，她知道自個永遠比不上趙如意。
這在她上大學之後，認識了吳惠芬、梁璐，體會更深了。
就算她比趙如意漂亮，二選一寧衛東也不會選她。
因為她給寧衛東，提供不了任何資源。
反而是她們姐倆，因為寧衛東徹底改變了命運。
她堂姐原先就是個大雜院的家庭婦女，除了長的漂亮，就沒別的了。
而她更是父母死後，差點被嫂子賣了，要是沒有寧衛東，別說現在體面的上大學，還不知道會淪落到什麼地步呢~
原先白鳳琴懂些人情世故卻也不多，但到外地上大學，讓他感觸極深。
班里將近四十人，憑什麼她和吳惠芬能跟梁璐成為好朋友？
最大的原因就是她來上大學寧衛東給她準備了厚實的物質基礎。
她見過，有些同學來報到，身上就帶了兩塊錢，吃飯還指著學校的補助。
更有甚的，學校一個月發的十五塊錢補助，自己勒著褲腰帶，給家里寄去一半。
而白鳳琴手里的現金就好幾十，還有幾百塊存銀行。
原先上高中，雖然能看出同學之間家庭條件不同，但畢竟是走讀，下學就回家了。
到大學卻把生活毫不遮掩的剝開了。
白鳳琴不知道未來會不會後悔，但至少現在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哪怕是沒名沒分的，她也要當寧衛東的女人。
寧衛東捏一下手里軟肉︰“你姐白疼你了~”
白鳳琴嚶了一聲，反手按住寧衛東︰“好意思說我，昨晚上誰硬要人家喊姐夫，要擱古代，你當皇上，一準兒是荒淫無道的昏君。”
“昏君？”寧衛東壞笑︰“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昏君。”
……
白鳳琴本想回去，卻一瘸一拐的。
為免讓人看出端倪，索性給輔導員打個電話請假。
直至第二天一早上，休息了一夜才讓寧衛東送回學校。
這次寧衛東開車，直接到白鳳玉宿舍下面，回來之前又去百貨大樓逛了一圈買了一大兜子東西。
女生宿舍，寧衛東肯定不能進去，揮揮手看著白鳳琴拎著東西進入宿舍樓。
白鳳琴此時還有點疼，忍著點兒也沒大礙，再加上拎一包東西，走路也看不出什麼。
這時快到晌午了。
上午三四節沒課，白鳳琴剛到二樓就看見吳惠芬提著暖壺下來。
“鳳琴！”吳惠芬詫異道︰“你這兩天上哪了？”
白鳳琴有一瞬的心虛，忙分說道︰“請假帶衛東哥在市區逛逛。”
吳惠芬不疑有他︰“我說嘛~”說著看向兜子︰“買什麼好東西了？”
而在樓下，寧衛東看白鳳琴進去，剛要走卻發現順著水泥路走來一個文質彬彬的英俊青年。
寧衛東掃了一眼，不由心頭一動，注視著那人。
來人也注意到寧衛東，畢竟這年頭汽車並不多見，難免多看兩眼。
“你是高老師吧~”寧衛東主動笑著搭訕︰“我姓寧，正法系白鳳琴是我妹子。”
高育良在宿舍下面看見寧衛東，通過吳惠芬的描述，大抵猜到幾分。
只是沒想到寧衛東會主動跟他搭話。
上次吳惠芬找他，就想拉他跟寧衛東搭上線。
京城來的，背景很深，高育良如果有這種人脈資源，以後不管是在學校教書，還是轉到正法機關去發展，都有百利而無一害。
只是高育良有顧慮，他對自己有很清晰的認知，以他現在的情況能不能搭對上去？
高育良有自己的文人風骨，此時又是年輕氣盛，有些事固然看的明白，卻不願折了氣節。
他今天來，本是等吳惠芬一起去食堂吃飯打水，不成想遇到了寧衛東。
雖然沒預料，高育良也應對自如︰“寧同志你好。”兩人握手寒暄。
寧衛東知道高育良是個人才，人品能力都沒得說。
但要拿下這種人為我所用，就必須得熬鷹，太上趕著，不是買賣。
尤其是第一印象。
所以寧衛東在簡單跟高育良寒暄之後，並沒有多待而是上車就走了。
獨留下高育良在原地，看著那輛淺藍色上海牌轎車順著水泥路駛遠。
恰在這時，吳惠芬從樓里出來︰“高老師，等半天了吧~”
高育良回頭，笑了笑道︰“沒，我也剛來，剛才正好看見白同學她哥了。”
吳惠芬一愣，湊上前，小聲道︰“你們說話了？”
高育良點頭︰“打了聲招呼，他說白同學提過我。”
吳惠芬的表情有一瞬間不自然。
她本來想通過白鳳琴，把高育良以她對象的身份介紹給寧衛東。
沒想到高育良先見到寧衛東了，倆人還打了招呼。
但也只是一瞬，吳惠芬就斂去心思，問道︰“你感覺這人怎麼樣？”
高育良嘖了一聲道︰“看不好，看著年紀不大，但……怎麼說呢~給人感覺非常老成。”
吳惠芬抿了抿嘴角，回頭往宿舍看一眼，一邊拉著高育良往食堂走一邊小聲道︰“那你說，我用不用找鳳琴提一提？”
高育良摘掉眼鏡，從兜里拿出手絹擦了擦又戴上，沉聲道︰“先不用，我找人打听了，現在的情況……很復雜。”
說到這里，再次確認附近沒人，更壓低聲音︰“听說這次他到漢東來不簡單，好像是要在南平縣搞一個廠子，據說省里的阻力非常大……”
吳惠芬不知道這種秘聞，不由得吃了一驚。
高育良繼續道︰“我們先看看，雖然說是京城來的，要是省里有人攔著，怕也不好在漢東站住腳跟。”
……
另一頭，寧衛東從漢東大學出來，回到招待所與王元平匯合。
昨晚上吳秉軍那邊回信了，手續辦的差不多了。
寧衛東拿到了這把殺手 ，決定親馬不停蹄，自到南平縣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