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心里泛著合計,目光注視著寧衛東的眼楮,想要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什麼。
可惜,寧衛東的道行可不是她能看穿的。
兩人沉默片刻,安寧索性放棄了窺探,干脆直抒胸臆。
有些時候必須要拿出一些真誠的。
安寧好整以暇,坐下來翹起二郎腿道︰“我當然不甘心,當年靠我爹進城闖蕩,才把安家坐大。他們現在的富貴,那都是靠著我爹來的,憑什麼我要跟他們低聲下氣。”
寧衛東一笑,並不關心安家內部的豪門恩怨,他要的只是安寧的一個態度。
寧衛東道︰“人不能總活在過去,你說那些都是解放前的老黃歷了。”
安寧皺眉。
寧衛東繼續道︰“既然當年你爹能成,為什麼你安寧不能再來一次,做出完全屬于自己的事業?”
安寧抿著唇,心里泛起戒備。
寧衛東看出她的小心,輕笑道︰“這麼防備我?既然這樣,為什麼來找我?”
安寧一噎,回以沉默。
寧衛東道︰“你心里應該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你也知道僅憑你自己,或者安家有限的幫忙,根本實現不了你的野心,所以你盯準了我。”
安寧默認。
寧衛東則玩味道︰“可這難道不矛盾嗎?你既想利用我,又在防備我……還是你覺得我是個傻子,可以讓你玩弄于股掌之間?”
安寧的臉色難看,連忙否認︰“我沒這個意思。”
寧衛東也不著急,熬鷹最需要耐心。
況且他跟安寧之間的關系,他本來就佔盡了優勢。
寧衛東淡淡道︰“有沒有這個意思你心里清楚。不過沒有關系,合作嘛,又不是搞對象,非要真心實意的。合作要的是有利可圖!只要我們能給對方帶來利益,就存在合作的基礎……”
安寧的表情嚴肅,她沒想到今天來原本就是被安致遠煩的沒辦法了,來寧衛東這里做做樣子。
誰知道寧衛東竟然一下拋出了這麼大的事。
安寧深吸一口氣道︰“我能知道,你想怎麼合作嗎?”
寧衛東道︰“很簡單,你去做工廠,而我則負責為你提供一切需要的便利條件。”
安寧皺眉道︰“就這麼簡單?”
寧衛東道︰“就這麼簡單,要不然你以為呢?”
安寧卻仍不敢放松,又問道︰“怎麼做工廠?現在可不允許私人辦廠。”
寧衛東道︰“不用擔心,用不了幾年就會放開,一開始我們可以用集體的名義掛靠在別的單位,這個不用你操心……”
安寧听寧衛東吧啦吧啦敘述,終于搞清楚了︰“你是想搞一家企業,實際上控制,但名義上跟你沒有關系。選我,就是為了幫你看著這個廠子,是不是?”
寧衛東也沒諱言,點點頭道︰“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安寧緊皺眉頭道︰“那我算什麼?一個過路財神?”
寧衛東笑了笑,站起身來到安寧的身後,雙手按住她的肩膀︰“安女士,看來我有必要給你明確一些常識,你知道我們華國有多大,有多少人嗎?”
安寧不明所以︰“這個誰不知道?”
寧衛東道︰“是的,都知道我們有十億人,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但在大多數人心里這就是一個數字,他們對十億人和近千萬平方公里根本沒有概念。”
安寧道︰“別跟我打啞謎。”
寧衛東不慌不忙道︰“在未來,我們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把精力放在經濟建設上。根據現在的形勢,我們與阿美的關系,為了實現經濟發展的目標,必然要使用大量來自西方的投資。為了穩定人心,也是穩住資金,我們在正策上肯定要有調整……”
安寧反應很快,再加上剛才寧衛東透露的信息︰“你是說……上面會放開……”
“這是必然的。”寧衛東道︰“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你能抓住,就能一飛沖天,把一個工廠從無到有發展到一個你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地步。”
安寧不由得呼吸加重。
她並不是被寧衛東簡單的幾句話就給說的熱血沸騰,而是寧衛東說這些有一個前提。
這個前提就是寧衛東與王家和趙家的牽連關系。
如果只是寧衛東這個人,跟她侃侃而談,揮斥方遒。
安寧甩都不甩他,多給他一個眼神都算有禮貌。
寧衛東剛才只說了,可以提供便利條件,但建立工廠所需的資本和管理都得安寧自己想辦法。
但寧衛東有了這兩層關系,卻是最大的資本。
這意味著寧衛東真的可以為她解決遇到的所有問題。
現在安寧心里反而多出另一個問題︰“為什麼選我?”
寧衛東很坦率︰“我的情況你清楚,半年前我還是紅星廠一個看大門的,你覺得我能認識什麼人?”
安寧點頭,明白寧衛東的意思,選她並不是她多麼優秀,只是沒有其他的選擇。
這讓安寧心里有一瞬間的郁悶。
但她也從中發現了,寧衛東這樣做的另一個心思,寧衛東不想把王家或者趙家的人引入他們這個計劃中。
站在這個角度,她的確是最合適的人。
……
十幾分鐘後,寧衛東把安寧送到大雜院的外面。
對于他的提議,安寧並沒有答應,也沒有回絕,說考慮考慮。
寧衛東也沒逼著,這件事並不急。
雖然這兩年許多事已經放開了,尤其在南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在北方,尤其是京城,一些事還是比較敏感。
況且寧衛東的籌劃也不在一時一人。
不管安寧怎麼說,他的計劃都會按部就班推進,沒了安寧自然會有其他人頂上來。
不過以寧衛東對安寧的了解,這個女人不會輕易放棄這個機會。
她的野心就像是一團火。
況且,就像安寧自己說的,她有機會抱上寧衛東這條大腿不容易。
以她的出身,幾乎接觸不到類似趙如意、黎援朝這種大院子弟。
就算憑借美貌風情,被哪位看中了,也只是個玩物,根本不會給她這種機會。
所以寧衛東給她的,已經是她能觸踫到的極限了。
這時天已經黑了。
安寧騎著自行車有些心不在焉,一路上往華僑公寓的方向。
她的腦子里全都是剛才寧衛東跟她說的那些話,本來想讓自己冷靜,仔細權衡考慮,可就是忍不住,各種念頭都冒出來了。
甚至想到以後,真有功成名就那一天,那些海外的安家人會是什麼嘴臉。
想到這些,她的思緒更收不住了。
不知不覺回到家,停在小區的門口,安寧才回過神來。
她都不知道怎麼回來了。
抬手看了看表,竟然騎了半個多小時。
安寧推著自行車進入門里。
“姑娘,這麼晚才回來啊~”門口的大爺問了一聲。
安寧笑著應了,到里邊沒再騎自行車,就這麼推著還在想寧衛東。
“這個家伙,還真是個惡魔。”安寧心里抱怨,甩了甩頭。
偏偏寧衛東那些話就像魔音貫耳,總在她的腦子里冒出來。
安寧甚至能預想到,今天晚上她恐怕都沒法睡覺了。
一邊想著,她一邊把自行車推到樓下。
這邊的樓底下每一戶都有一個半地下室,可以當雜物間,或者放自行車。
如果不願意拿下去,院子里也有共用的車棚。
安寧把自行車放好,再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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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剛一開門,對面屋的門就開了,安致遠從里邊出來。
這套房子原本打算送給寧衛東,現在安致遠有時候會過來住兩天。
今天下午來找安寧,讓安寧去找寧衛東,一直等到現在,安寧才回來。
倒不是安致遠沉不住氣,實在是他有他的壓力。
安家雖然比原先沒落了,但是除了安寧這一支,還有其他好幾支,內部的競爭很激烈。
如今安致遠也沒有表面看著這麼風光。
安家最近幾年的處境並不好,否則也不會急吼吼的跑到國內來,沒頭蒼蠅一樣來找走s的門路。
安寧剛拿出鑰匙,一回頭眼楮里閃過一抹不耐煩。
安致遠則忙問道︰“怎麼樣?他怎麼說的?”
安寧把門打開,抬起腿解開高跟鞋的卡扣,把鞋脫下來,活動活動腳,換上一雙寬松的拖鞋。
安致遠在後邊跟著,剛要往里邊走,安寧就喝道︰“換鞋~”
安致遠一僵,無奈換上拖鞋,緊著跟著跟過去道︰“小寧,你倒是快說呀!”
安寧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沒再賣關子,回答道︰“別的沒什麼,不過今天寧衛東去趙家見了趙家那位。”
安致遠眼楮一亮︰“當真!”
安寧道︰“他親口說的,中午還一起吃了飯。”
安致遠搓了搓手,不由得松一口氣。
雖然一個字沒提走s,但寧衛東能做實了趙家女婿的事,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好消息。
哪怕是這次不成,能通過安寧認識寧衛東也是很重要的收獲,可以回家去交差了。
做生意,從來都是細水長流,沒有一錘子買賣。
只要認識了,這次合作不成還有下次,總有機會。
就怕連認識的機會都沒有。
安寧能猜出他的心思,心里冷笑一聲,面卻不動聲色。
安致遠定了定神,立即得隴望蜀道︰“那咱們那件事……他怎麼說?”
安寧撇撇嘴道︰“什麼咱們那件事,跟我可沒關系,違法犯罪的事,我可不做。”
安致遠不以為意︰“小寧,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真要事成之後,還能少了你的?”
安寧沒跟他掰扯,搖頭道︰“這個他沒說,你要真等不及,回頭再約個時間,你親自去談,別總隔著我。”
安致遠眼珠一轉,心思瞬間轉動了幾圈︰“這樣也好。”
心里合計,二次見面給寧衛東送點什麼。
上次對面那套房子沒砸動寧衛東,他心里就想後續怎麼彌補。
酒色財氣,他就不信寧衛東真油鹽不進。
安寧瞅他一眼,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其實從今天寧衛東跟她說那些話,以及提議搞廠子,她就看出來苗頭,寧衛東壓根兒對走s那點事兒不感興趣。
並不是惺惺作態,而是真不感興趣。
之前安寧還不太相信,覺著寧衛東是端著,是裝大尾巴狼。
可是今天,安寧改變了這種想法,她覺著寧衛東是真看不上走s,或者說是不想上安家這條賊船。
只不過在這個時候,她即便是說了怕是安致遠也不信,反而平白討個沒趣兒。
安致遠並不知道這一瞬間安寧的心理活動,即便是知道也會嗤之以鼻。
在他看來,寧衛東這土包子沒見過走s的暴利,真要見過立馬會跟見到臭魚的蒼蠅一樣飛撲上去。
而他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讓寧衛東和背後的趙家嘗到甜頭。
有些事,一旦開始了,就停不下來。
……
第二天,一早上寧衛東來到辦公室。
隨著函授考試臨近,他最近在抓緊復習。
穿越前學的東西早就還給老師了,現在再考等于重學一遍。
好在穿越後,除了身體素質,寧衛東能明顯感覺自己的記憶力也增強許多。
恰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來。
“喂~”寧衛東伸手接起來。
從听筒里立即傳來安寧的聲音︰“上午有時間嗎?”
寧衛東反問︰“考慮好了?”
安寧沉默兩秒,她昨晚上果然一夜沒睡,想的全是寧衛東跟她說的那些事,一直到凌晨四點多才迷糊過去。
卻只睡了四個多小時就醒了,想來想去干脆給寧衛東打來電話。
安寧道︰“我想先听听你的計劃,以你的城府,都跟我說了,肯定已經有了具體計劃,不可能只是一個粗略的想法。”
寧衛東一笑,淡淡道︰“可以,你到我們廠西邊,家屬區馬路邊有一個利民飯店,你去那里等我。”
撂下電話,寧衛東看了一眼時間。
還有二十分鐘九點。
安寧從家出來,騎自行車大概需要四十分鐘,寧衛東並不著急。
又在辦公室復習將近一小時,直至九點半多才不緊不慢出去。
至于安寧,且讓她等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