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國強接到電話的同時,李為兵也接到了消息。
不過他不是接到電話,而是李沛航直接過來說的。
李為兵的臉色有些復雜,抿著唇在辦公桌前面來回跺著步子,半晌嘆了一聲︰“唉~!這次有些草率了。”
李沛航默不作聲,他知道李為兵指的是放棄寧衛東,跟王國強交易的事。
實際上,關于這件事,他從一開始就持反對態度。
倒也不是李沛航有多長遠的眼光,而是他本身跟一車間的儲誠富關系不大好。
相較而言,寧衛東是寧衛國的弟弟,是通過他的關系弄到廠里來的,疏遠疏近,一目了然。
只是沒有辦法,李為兵做了決定,誰說也沒有用。
直至此時,寧衛東短短兩三天,在四車間搞出的動靜,才讓李為兵意識到,寧衛東不是個軟柿子。
李沛航心里也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難怪當初他跟寧衛東提,要讓他去四車間,寧衛東硬是敢上。
尤其後續,利用那張遺落的便簽,引出潛入四車間的可能是東洋人。
在他看來簡直是神來之筆!
無形中限制了對手,增加了自己的正義性。
更為將來留下了伏筆,只要在這件事上抓住王副廠長這邊的漏洞,就可以直接指責對方勾連外國人。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就算是王國強也頂不住。
正因為想到這些,李為兵才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如果之前他沒有拿寧衛東做交易,這樣一個有背景,有手段的年輕人,會成為他麾下的一員干將。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李為兵思索半晌,事到如今再想那些已經沒有用了,不如立足現在趁機打掉王國強的氣焰。
李為兵道︰“沛航,你務必要調集精兵強將給寧衛東,讓他盡量守住第四車間。只要能守住壓力就到了王國強的身上,壓力一大人就會犯錯……”
李沛航點頭,心里卻不以為然。
就四車間那邊,早就跟漏勺一樣,臨時抱佛腳的調過去再多人怕也不頂事。
更何況這又不是打仗,敵人在外邊打,我們在里邊防。
現在的形勢是,王副廠長那邊布置的人恐怕早就準備好了,只要項目已到位,隨時都能下手。
想到這里,李沛航心里更好奇,寧衛東究竟怎麼想的。
毫無疑問,這次寧衛東到四車間,以最快速度打開了局面,爭取了軍代表的支持,並且一開局先聲奪人,看似讓王副廠長那邊吃了一個悶虧。
但這些都是戰術上的,在總體局面上寧衛東依然非常被動。
這個局怎麼破?
李沛航想破腦袋也沒想出眉目,這似乎就是�死局。
守肯定是守不住的,百密一疏,一個漏洞,全盤皆輸。
……
此時此刻,寧衛東其實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現在,他的第一步計劃已經完成了。
盡量爭取了能夠爭取的支持,做局加厚了自己手頭的防御力量,順手還給對手潑了一盆髒水。
但這遠遠不夠,這些都是防守,最多遲滯敵人,讓敵人感覺難受一些,卻改變不了大局。
要想轉敗為勝,必須在防守穩固的同時,尋找機會反擊,抓住敵人弱點,一擊必殺。
寧衛東思索著,具體到眼下的情況,誰是敵人的弱點,怎麼一擊必殺?
最關鍵的還是王開峰。
王開峰是王副廠長的爪牙,是他在廠里權威的體現。
實際上,在王李之爭的過程中,最具有風向標意義的就是對保衛處的爭奪。
處長位置空懸,代表王國強的王開峰是副處長,掌握大半權力,代表李為兵的李沛航卻只是科長,就很說明問題。
人是慣會見風使舵的。
再加上這次針對寧衛東的計劃,具體實施的也是王開峰。
寧衛東盯住的也正是這個點。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王開峰就是馱著王國強的這匹馬。
只要寧衛東搶先把在王開峰身上打開缺口,就等于斬斷了王副廠長最鋒利的爪子。
到時候不用寧衛東再出手,李沛航就會沖上去,徹底咬死王開峰。
而李為兵也會瞅準機會,給王國強來一下狠的,讓他知道誰是大小王。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搶先搬倒王開峰。
就必須找到王開峰的弱點。
他的弱點在哪?這又涉及到了情報,卻是寧衛東的短板。
情報是科學,是積累,是投入,從來不是能掐會算。
古代被傳的神乎其神的‘軍師’,這一類人大部分都掌握著一個比較可靠的情報網,最典型的就是朱元璋手下的劉伯溫。
在投靠朱元璋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江南有了一張巨大的情報網。
只是這些情報來源大多上不得台面,對外便假托玄學,某某能掐會算,就都遮過去了。
寧衛東要獲得關于王開峰的重要情報,也要找到這樣的人。
不光是紅星廠,幾乎每一個單位都有一個人,對各種明事暗事,心知肚明,如數家珍。
李沛航肯定知道這個人,寧衛東卻不打算去找李沛航。
而是要找另一個人,就是自己的準大舅哥——趙立春。
至于為什麼是趙立春,也不是他拍拍腦袋就決定的,而是左右考量的。
趙家這樣的家世,把趙如意放在紅星廠,絕不是隨手而為。
既然趙如意在這里,就說明趙家在紅星廠是有布置的。
反而王家重心不在這邊,在紅星廠幾乎沒有影響力,靠的都是李為兵、李沛航的間接影響。
而且這次寧衛東遭到針對,本身也不是寧衛東自己的事,更不是王家的事。
趙家又憑什麼站在圈外,獨善其身。
之前寧衛東沒找趙家,是要先展示一下勢力,讓趙家那邊知曉,自己不是軟柿子。
就算沒有趙家,一樣能與敵人周旋,免得叫人看輕了。
現在,經過這兩天的一系列操作,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
是時候看一看趙家的態度了。
拿定主意,寧衛東抓起電話,撥了內線接到廠辦︰“喂,您好,我找趙如意同志。”
因為是大辦公室的電話,寧衛東說話很客氣。
誰知電話那邊“噗呲”一聲,竟然就是趙如意接的,故意怪聲怪調︰“我就是趙如意同志,請問這位同志有什麼事?”
寧衛東翻個白眼,趙如意這貨有時候還真有點像二哈。
寧衛東剛勝了一局心情正好,索性陪著趙如意閑扯,半天才說到正事︰“對了,你聯系一下,今天晚上我想跟大哥見個面。”
趙如意一愣,收起了玩笑。
知道寧衛東不會無緣無故找趙立春,立即正色道︰“我知道了,我立刻打電話問問,你等我回信。”
說完掛了電話。
旁邊一個長相富態的中年婦女笑著調侃︰“哎呦,看我們小趙剛才笑的跟花兒似的,這是真找到心儀的乘龍快婿了。”
辦公室其他幾個相熟的老娘們兒也跟著起哄。
趙如意臉一紅,有些後悔剛才一時得意忘形。
倒是辦公室里為數不多的幾位男性,尤其是兩個年輕的,在旁邊看著,不太是滋味。
趙如意長的漂亮,平時接觸也爽朗,要是不知道底細的很容易被她外表迷惑了。
再加上家世不凡,真要能娶回家,少奮斗幾十年。
可惜他們沒一個能入趙如意的眼。
之前大家都失敗了,還不覺著如何,現在有人成了,卻是另一種心情了。
趙如意不知道,也不在意這些人的心思,卻沒忘剛才寧衛東說的事,連忙又撥出了趙立春辦公室的電話︰“喂,大哥,我是如意。”
電話那邊,傳來趙立春溫和磁性的聲音︰“什麼事?”
趙如意道︰“剛才寧衛東跟我打電話,說想晚上下班跟你見一面,看你有沒有空?”
趙立春微微詫異,沒想到寧衛東這麼快就找到他這來。
嘴上則應道︰“可以,你安排一下。”
說完撂下電話,趙立春微微皺眉。
此時他並不知道,昨天晚上紅星廠發生的情況。
但寧衛東突然找他,肯定是有所變化。
“難道這麼快就撐不住了?”趙立春心中暗想,卻又覺著不能,如果真是這樣,王家那邊壓根不會允許寧衛東亂來。
想來想去,趙立春干脆不瞎猜,拿起電話撥出一個號碼︰“喂,沈姐,我立春啊!我們家如意最近在廠里表現還行吧……是,家里給安排的,兩個年輕人見面,感覺還不錯……是叫寧衛東……”
一通電話打完,趙立春已經撂下听筒,臉上不可思議的表情都沒下去。
就在昨天晚上,寧衛東竟然搞出了這麼大個花樣。
不僅跟派駐在廠里的軍代表綁定了,還趁機大幅擴充手中的力量,還借用一張便簽紙,做了一頂大帽子,高高舉在手里,隨時準備扣下來。
這種手段,這種心思,真難想象出自于一個二十一歲的小青年。
要不是跟對方知根知底,趙立春都懷疑在寧衛東背後是不是有什麼高人指點。
在初戰告捷後,寧衛東突然找他,肯定不是求援,又是為了什麼?
趙立春不由來了幾分興趣。
……
當天晚上,寧衛東下班直接去找趙如意。
昨天折騰了大半宿,到後半夜快四點了才在值班室眯了一會兒。
今天下午寧衛東補了個覺,下班之前剛醒,有些睡眼惺忪。
在廠辦樓下等著。
不一會兒就看見趙如意鶴立雞群出來。
兩人都比較顯眼,一眼看見對方。
趙如意加速,小跑了幾步,到寧衛東跟前道︰“我不騎車了,你帶我。”
寧衛東子自無不可,卻是故意拍了拍自行車的鞍座,調侃道︰“看來我得趕緊攢錢換一台新車,要不然這台車子怕堅持不了多久。”
趙如意一瞪眼︰“你寒磣誰!車子壞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