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狼群溜溜噠噠沿著進屯子的大路直奔那個渾人的家。
影影綽綽間，不單單是趙鳴，老煙袋和唐大虎劉曉華也瞅出來這些狼走路的姿勢，和平時在老林子里遇見的其他狼不太一樣。
具體哪兒不一樣，一時半會兒還說不清楚，反正就是瞅著有些別扭，充滿了一種不協調的感覺。
要知道，對于大多數動物而言，在平地上行走和奔跑甚至都不用大腦進行思考和指揮。
很早之前，外國就有人專門做過試驗，把一只家養的貓咪大腦切除，在實驗台上，沒有了大腦的貓依然可以根據腳下傳送的速度，調整慢走或者奔跑的姿態。
拋棄殘忍與否暫且不提，這個實驗直觀的證明對于動物而言，在走動和奔跑的時候大腦的作用並不如想象中那麼重要。
反倒是腦干之類其他器官，在奔跑走動這些行為模式當中，可能擔任著主要的作用。
這些古怪的狼，行動間透露出的不協調，也從側面證明了這一切背後必然有人類的插手。
當然趙鳴他們壓根不知道什麼實驗，但是巡山打獵的過程中對野牲口的熟悉，讓他們第一眼就瞧出了別扭和不對勁。
“叔兒，打不打？”
對于唐大虎而言，什麼對勁不對勁的，一槍崩到腦門上，啥玩意兒都得死！
“再瞅瞅。”
老煙袋雖然心里犯嘀咕，可也沒讓動手。
狼群的行為古怪，必然是三馬架屯子里藏了高人！
玄乎啦的那些手段暫且不提，身為一名老獵人，老煙袋莫名其妙就想起來自己剛吃巡山打獵這碗飯時听說過的一個傳聞。
那時候，為了能學到真東西，老煙袋特意跑了一趟長白山。
在當地人的口中，他听說過一個被山神爺賜福的故事。
說是個沒爹媽的孩子，每一回進山，都會有野牲口主動湊的跟前，毫無反抗的被他殺死，成為他的獵物，
那個孩子就靠著山神爺爺的疼愛，不但沒餓死，反而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富戶，最後搬去哈爾濱城里住了。
這個故事有年頭了，最少也得是解放前的事，當時老煙袋只當哄孩子睡的閑篇听，壓根沒往心里去。
巡山打獵要是都那麼輕松容易，那不得人人都往老林子里鑽？
林子里有多少野牲口也不夠劃拉的！
當然，人家的故事有個前提，那沒爹媽的孩子有山神爺爺疼愛，和普通人不是一回事兒。
可就是這麼一個連來歷都說不清楚的故事，卻讓老煙袋莫名其妙和眼前這些狼聯系在了一起。
和趙鳴他們幾個年輕後生不一樣，老煙袋心里清楚著呢，巡山打獵這營生，絕對不僅僅是動槍動炮這麼一點手段！
再往前數幾十年，哪有那麼多槍炮給獵人們用？
那時候鑽老林子的人，憑借著啥手段向山神爺爺討獵物呢？
隨著狼群直奔那戶人家，輕易地翻過不高的院牆，幾乎要持續到天亮之前的喧鬧開始了。
哭爹喊娘的聲音，憤怒咒罵的聲音，從那戶人家傳了出來。
滿屯子的人都沒睡，大部分人是等著看熱鬧，或者說听熱鬧。
小部分的人則是察覺到了危險，總擔心狼群徹底發狂，把屋門都頂緊，生怕受了牽連。
“干爹，咋整啊？”
狼群都進了院子，劉曉華說話也就沒再壓著嗓子。
老煙袋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皺著眉頭說︰“不管咋說，這狼群都得打！”
在老煙袋看來，眼巴前兒這情況，最不正常的反而不是那群狼，是這屯子里的人！
要是在正常的情況下，哪個屯子里進了狼，都是了不得的事情！
先組織青壯驅趕，天亮了就得著急忙慌的上報，等著帶槍的民兵來打狼。
三馬架屯子呢，壓根就沒按照正常流程來！
你要說這滿屯子的人都是憨膽大，那沒幾個月之前狼群在屯子外叫喚，這屯子里的人都嚇得不輕，早早通知了鄉里。
要不是專門去看了一趟老煙袋，認識十多年一向膽小的王麻子，恐怕這一會兒也坐在家里听著動靜瞎幾波樂呵呢！
等到天都快亮了，就跟工廠里下班的工人一樣，折騰了大半個晚上的狼群又從院牆上跳出來，依然沿著進屯子的那條主路準備離開。
“打！”
琢磨了大半個晚上，越琢磨越覺得頭皮發麻的老煙袋一聲令下，清脆的槍聲炒豆一樣響起！
砰砰砰！
換了新槍的趙鳴哥仨，火力格外的猛。
那十幾頭狼又是身處沒遮攔的大路上，頭一輪齊射就放倒了四五只！
听到槍響，狼群頓時炸開了鍋！
老煙袋挑選的這個時機十分完美，卡在了狼群走出屯子的那一刻。
驚散的狼群沒房屋遮擋，更沒機會鑽進哪戶人家，只能向著屯子外平坦的開闊地逃跑。
以他們四個的槍法，這十多頭狼全都得留下！
事實和老煙袋預測的一樣，攏共十七頭狼，一頭也沒跑了，全都被打死在屯子口那片開闊地上。
槍聲一響，滿屯子听熱鬧的人也就不再保持靜默狀態，甚至有膽子大的人跑出家門查看情況。
曾經在屯子里表演過剝狼皮的老煙袋，大小也算是個名人，加上趙鳴哥仨屯子里的人也不陌生，一番混亂喧鬧之後，倒也沒鬧出其他亂子。
隨著太陽終于升起，整個屯子好像真的恢復了平靜。
在眾人的簇擁下，老煙袋去了那個被狼群禍害的癟犢子的家查看情況。
這戶人家當真淒慘，一家老小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滿院子挑不出一件囫圇個兒的東西。
被趙鳴牽過來的花妞三個，一進了院子更是發出嗚嗚的低吼聲，
老煙袋瞅完，也沒說啥，只是和那戶人家交代，趕緊搬走吧，這屯子你們呆不成了。
說完這些，老煙袋連屯子口那些被打死的狼都沒收拾，帶著趙鳴哥仨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三馬架屯子。
“干爹，咋回事？麻子叔不停的留咱，你連句話都不跟他多說就走，傷情面啊。”
“傷個幾波情面！我跟麻子說了，咱不能久留……咱們打狼，已經得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