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張彩妮是個爽利的性子，被劉曉華用吉普車把她娘倆接到縣城吃飯，內心之中也免不了有些惴惴。
到了張大山家，滿滿當當幾十口子，這個熱鬧勁兒，張彩妮反倒心里踏實下來。
人就是這麼奇怪，一旦融入到熱鬧的氛圍之中，不安的情緒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家都听說過張彩妮的事情，原本對她的印象就不錯，如今見了面，這姑娘大大方方，一點都不拘謹，所有人都覺得劉曉華這門親事真不賴呀。
反倒是胡桃枝，自認為是女兒的拖累，眼楮又瞅不見，話也不敢多說，生怕鬧笑話。
畢竟這地方不是家里，自己家胡桃枝啥東西都熟悉，別說幫著干點活了，哪怕是摸索著燒水做飯都不成問題。
可張大山家里太過陌生，胡桃枝有心幫忙干點啥，偏偏瞅不見，生怕給人添亂。
“大妹子，坐了一路車累了吧？來，咱姊妹坐在這邊嘮嘮嗑！”
劉翠蘭拉著胡桃枝的手，院子邊兒在長凳上坐下來。
人多熱鬧不缺做飯的，一幫人嘮著閑嗑忙活著，一道道飯菜就端上了桌。
劉翠蘭忙里偷閑，瞅見胡桃枝手足無措，生怕冷落了這劉曉華未來的丈母娘。
胡桃枝雖然瞧不見，可耳朵格外的靈，剛進院子的時候劉曉華給她介紹過，听聲音她知道是趙鳴的娘。
“嫂子，我這是個廢物，幫不上啥忙，讓你們見笑了。”
“說這嘎哈？人這一輩子誰還能沒個病沒個災的？大妹子我可給你說，俺們曉華是個好孩子，你的福氣可都在後邊呢！”
“嗯吶，我曉得，不怕嫂子你笑話，俺這眼雖然瞅不見，可俺心里亮堂著呢！”
“那可不咋滴！心里亮堂就行，瞅不見沒那老多煩心事兒！”
劉翠蘭把胡桃枝安置好，陪著嘮了會兒嗑，正好瞅見林紅顏從灶房出來，抬手就把這位杭城來的女知青招呼過來。
灶房里人太多，都轉不開身，洗洗涮涮切切拌拌的活，就挪到了院子里。
听見劉翠蘭招呼，林紅顏笑呵呵的走了過去，陪著嘮嘮閑嗑。
嘮著嘮著，林紅顏就瞅出不對勁兒來。
晌午的日頭正亮，胡桃枝坐在長條凳子上自然比站著的時候矮了許多，林紅顏本身就個頭高挑，倆人說話胡桃枝即便看不見也下意識的仰著頭面向林紅顏所在的位置。
這麼一來，胡桃枝的那雙眼楮，林紅顏就看得格外清楚。
“嬸子，你這眼……不是天生的吧？”
“嗯吶，彩妮兒他爹還在的時候，我這眼才瞅不見的。”
“你能夠感覺到哪兒亮堂嗎？”
“能照見啥地方亮，就是瞅不見東西……”
“嬸子，你這眼怕是能治。”
“啥？！”
林紅顏這話，猶如往池塘里扔了個大炮仗，轟隆一下子，別說胡桃枝和劉翠蘭了，滿院子滿屋子的人全都湊在了一起！
“紅顏姐，你說俺娘的眼有法子治？咋整啊？用啥藥你盡管說，俺就是頭拱地也給你劃拉回來！”
“紅顏咋回事？真能治啊？你給咱嬸子好好瞧瞧！”
一堆人一激動，反倒把林紅顏整了個大紅臉。
“你們先別急，讓我好好看看。”
這一下，滿院子的人都不敢出聲，甚至張彩妮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全都看著林紅顏給胡桃枝檢查。
“應該能治，就是治好了，也比不上正常人，但是能看見東西……”
林紅顏話還沒說完，院子里就爆發出一陣歡呼，張彩妮娘倆喜極而泣！
片刻之後，等到大家的情緒稍稍平靜林紅顏才細聲細語的解釋了她的看法。
胡桃枝的眼楮並不是天生就看不見，也不是因為外傷造成的雙目失明。
說白了就是醫療條件跟不上，小病拖成了大病，最終導致目盲。
雖說能治，可拖了這老些年，想要安全恢復怕是不太可能。
按照林紅顏的說法，最好是讓藥匣子親自給瞧一瞧。
藥匣子年紀大了，不樂意來回折騰，所以就沒跟著一塊來縣城。
即便如此，有林紅顏的判斷，在場的所有人都對藥匣子妙手回春充滿了信心！
這一下子，本就熱鬧鬧鬧的氣氛更加熱烈，所有人都為胡桃枝由衷的感到慶幸。
這老多人，屋里炕上根本坐不下，索性在院子里支起兩張桌子，直接開喝！
九只熊掌啊，張大山一氣給 了，還是按照紅燒的做法，那滋味兒沒治了！
而且張大山發現一件普通人壓根無法想象的事情，那就是一次性做的熊掌越多，越省配料！
全是自己家的人，也就沒那老多規矩了，雖說男女分了桌，可兩張桌子就挨著放呢，敬酒喝酒抬手就能招呼到。
大東北苦寒之地，男人女人都能整兩口，就連劉翠蘭和李犀香這樣的，六十來度的散白也能整個半斤八兩的。
氣氛到位，興致一上來，老屈的媳婦兒蔣桂雲 嚓就站起來了！
人家自己先喝，喝完再和一幫老爺們拼酒，當即，剛才還咋咋呼呼的趙鳴幾個，頓時蔫頭耷臉，保持低調。
可一幫長輩不清楚這里頭咋回事兒啊！
張大山、趙成志、唐大虎他爹、劉曉華他爹，四個老爺們兒心里還暗暗尋思呢，小屈他媳婦咋這敞亮？
結果一通喝，蔣桂雲繼續保持自己的全勝戰績……
到最後，趙鳴他們幾個也沒跑了，跟著老一輩全都喝趴下了，蔣桂雲表示，捎帶手的事兒！
把一幫喝多的男人都扔到炕上，蔣桂雲還能和大家伙一起收拾殘局，李犀香、林紅顏、張彩妮三個姑娘瞅蔣桂雲的眼神兒都不對了，亮晶晶的全是崇拜!
有這麼一個當嫂子的，最後家里有個磕磕絆絆，都不用專門去找娘家人，把蔣桂雲叫到家里喝一場酒，有啥問題自家男人都得服氣啊！
當下，幾個年輕姑娘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輪番的恭維把蔣桂雲都整的有點不好意思。
一張鵝蛋臉上紅彤彤的，也不知道是酒氣燻的，還是被這幫姑娘奉承的。
“紅顏，你能瞅出來桃枝嬸子的眼是啥毛病，那你能不能也給我瞅瞅？”
“嫂子，你哪不舒服？”
“不是不舒服，就是我和老屈結婚這老些年，一直沒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