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在蔡希仁的悉心教導下，唐婉經過一段時間的親身體驗，成功熟悉了手動擋汽車的基本知識。
比如，左腳控離合右腳管油門和剎車，方向盤其實挺沉的，換擋要踩死離合，拉手剎要用力等等。
時間來到十點多。
陸悠練過兩輪，把車子停在車位上，走出駕駛座去一旁休息，換唐婉進去繼續練。
有前世經驗打底，陸悠上手速度很快，當唐婉還在感悟離合的把控時，他已經能憑肌肉記憶，精準的定位車子啟停。
陸悠走進雨棚，坐在石椅上，從唐婉的書包里翻出一黑一白兩個同款保溫瓶。
黑色是他的紅棗枸杞水，白色是唐婉的紅糖姜茶。
陸悠擰開保溫瓶，以瓶蓋為杯，斟了約四分之三，一邊悠閑的慢酌，一邊看著唐婉駕駛車子在車位上進進出出，沒由來的想到了前兩天美妙的夜晚。
一樣是進進出出，只不過他是車子，唐婉則是車位。
陸悠晃了晃腦袋，趕緊把無關緊要的旖旎畫面甩掉。
要是在外邊被人發現巨龍抬頭，那丟人可就丟大發了。
兩杯溫熱的紅棗枸杞水下肚，沸騰的熱血也隨之消退。
欲望這東西，陸悠還是能很好的控制妥當，不然上輩子也做不到三十歲前評上教授。
看了十幾分鐘，陸悠心里對唐婉目前的車技做了個總結。
五個字，勉強過得去。
基礎的前進、後退、換擋都掌握了，也沒出現發動機突然熄火的現象。
唯一的問題，離合壓得還不行，偶爾會車速過快，導致要猛踩剎車。
這時，蔡希仁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陸悠，你家這位小美女練得可以啊！等下抓緊時間，把右方向倒車入庫也給學了。”
“好的，教練。”陸悠客氣的回道。
蔡希仁撿過桌面上的芙蓉王，先給自己點上一根，然後把煙盒遞到陸悠面前，問道︰“要麼？”
陸悠擺擺手，拒絕道︰“不了，我不抽煙。”
“來一根嘛，你女朋友又看不見。”蔡希仁抖了抖煙盒，發出沙沙的聲響。
陸悠推開蔡希仁的手，堅決的說道︰“和她沒關系，是我自己沒有抽煙的習慣。”
蔡希仁沒再強求，隨手把煙盒扔回桌面，坐到陸悠旁邊的石椅，問道︰“那你會喝酒不？”
“不會，煙酒我都不踫。”
“煙不抽，酒不喝，你還是個男人？”蔡希仁吐出一口煙圈，臉色鄙夷的嘲諷道。
陸悠不帶溫度的掃了蔡希仁一眼，他向來低調做人，不喜炫耀，奈何有人想騎頭上拉屎，不反擊就顯得太懦弱了。
“我家有過億資產，豪車繁多，住宅遍布全國各地。至于我自己，自認長相上等，腰上有六塊腹肌，手握首都大學錄取通知書，女朋友年輕漂亮。這幾樣加起來，不比抽煙喝酒男人一萬倍？”
陸悠最討厭的，就是以某種大義為口號，去強迫別人做事。
男人就得抽煙喝酒應酬，女人就得在家相夫教子，公共交通上年輕人必須為老人讓座，小孩違法犯罪不用追究責任。
什麼年代了，還整這些刻板印象。
蔡希仁一時尬住了，不知如何回復陸悠這番話。
他也明白抽煙喝酒是種陋習，只不過自己染上了，放不下面子去批判，還為此安上好听的名頭自我安慰，甚至想拉周圍人下水，一同墮落。
蔡希仁沉默的抽完一根煙，緊跟著又點起了第二根，沒有片刻停歇。
陸悠皺起眉頭，往遠離蔡希仁的方向挪了挪，勸誡道︰“教練，少抽點，對身體不好。”
蔡希仁抖落煙頭燃盡的煙灰，再叼住煙嘴，赤紅的火星一閃而過。
仿佛時空倒流，半截煙灰依舊掛在煙頭上，只是煙的長度縮短了。
蔡希仁一張嘴，灰蒙蒙的煙霧四散而出，模糊了歲月刻畫過的臉。
“陸悠，你還年輕，再加上是富二代，體會不到我們這種人的心情。抽煙傷害身體，我知道。可不抽煙，我連生活的樂趣都找不到。”
陸悠雙手環胸，放松身體靠著椅背，視線穿過車窗落在唐婉認真的小臉上，心情有些美麗。
“教練，有件事你說錯了。”
“哪錯了？”
“我不是富二代，是富好幾代，家族傳承少說有百年了。”
蔡希仁呼吸一窒，他頓時覺得抽煙好沒意思，人生也好沒意思。
“後生仔，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真的很不會聊天？”
“是嗎？”
陸悠的嘴角帶起一抹微笑，回道︰“我女朋友反倒說我很會說話，總是能哄她開心。”
蔡希仁把煙蒂按在煙灰缸里，用力搓幾下，說道︰“不說這個了，跟你聊點正事。”
“什麼事，科目二的要點嗎？”
“這個等你女朋友練完車再一起講，是別的事。”
陸悠來了少許興趣，他和蔡希仁認識不到四十八小時，居然能聊上正事。
“你說。”
蔡希仁暫時還沒開口，眼楮望向天空，似乎在組織語言，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我認識一個女生……”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也得到雙方父母的許可，等年齡合法就會結婚，感謝你的一番好意。”
不等蔡希仁說完，陸悠就說出了這一連串話語，熟練的樣子，仿佛事先演練過一般。
蔡希仁面無表情的看著陸悠，說道︰“放心，我沒想給你介紹女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哦，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對不起。”陸悠真切的說道。
“沒關系，我沒放在心上。”
蔡希仁下意識的探出手想摸煙盒，想到要拜托陸悠做事，他又不喜煙味，只好暫時忍一忍。
蔡希仁接上被打斷的話頭，重新說道︰“我認識一個女生，今年十四歲，九月份開學準備讀初三。
她的成績不能說很差，只能說一塌糊涂。一個年級一千個人出頭，她能排到四位數。
她要是腦子不好使也就算了，關鍵是初一時還好好的，進不了全級前十，前三十還是穩妥的。”
“那位女生是家里出變故了嗎？”陸悠試探性的問道。
雖說初中的成績不穩定，出現波動很正常，可從一個極端墜落到另一個極端，瞎子也能看出不合理。
蔡希仁搖了搖頭，語氣里莫名多出了憤怒與無奈。
“家里沒有變故，有變故的是她自身，她遇到了某個人。”
“噢——男生！”陸悠心領神會的說道。
“對，是男生。在初一暑假的某個夜晚，她出去買宵夜，遇到了一個，不，是一群鬼火黃毛。
從那天起，她像是入魔一樣，作業不做，書也不看，每天編造借口問父母拿錢，說是買學習資料，其實是跑出去跟那群人鬼混！
開學後成績一落千丈，逃課、打架、抽煙、染發、打耳釘樣樣不落，父母教她也不听，說人生不過一次青春，就是用來放肆叛逆的！
還叫父母省點力氣別多管閑事，她去追逐真愛了。小丫頭片子，毛都沒長齊，懂得什麼叫愛嗎！喜歡什麼樣的人不好，偏偏喜歡個黃毛！我可去n的！”
蔡希仁情緒上頭，一拳砸在石桌上，劇烈的聲響震落了雨棚上幾片枯黃的樹葉。
陸悠掃開掉在褲腿上的樹葉，不發一言，安靜的等待如怒獅般的蔡希仁平復心情。
良久，蔡希仁的呼吸聲逐漸減小，隨後是輕微的摸索聲以及打火機叩響的輕鳴，還有植物枯枝燃燒的呲呲聲響。
嘶——
呼——
“陸悠，要是你遇到我說的這位女生，你會怎麼幫助她？”
陸悠覺得有點口渴，便倒了半杯紅棗枸杞水潤潤喉。
“我只有一個建議，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她都喜歡鬼火少年了，我還怎麼幫？沒得幫了！趁早收手，放棄吧！”
“如果那個女生是你的女兒呢？”
“不存在這個如果，我家的教育和生活環境，不會允許鬼火少年的出現。”
陸悠見著前方的教練車停下，駕駛座上的人影在解開安全帶。
他立馬蓋上黑色的保溫瓶，轉而拿過白色的，撐著膝蓋站起身。
“教練，對于你的女兒，我指點不了，也沒資格指點，但對你，我還是有幾句沒說的話，想不想听。”
或許是抽煙抽得太過用力，蔡希仁發出劇烈的咳嗽，脖子青筋暴跳，臉色漲紅，很艱難的才擠出兩個字。
“你說。”
陸悠眼瞅唐婉下車還需要些許時間，抓緊說道︰“世間萬物，皆有因果，你女兒喜歡什麼樣的人，必然與你們當父母的有關。
我和唐婉談戀愛的時候，她十五歲，就比你女兒大一歲，為何她喜歡的是我，而不是鬼火少年？是沒遇到嗎？當然不是！
唐婉跟我說過，她初中學校有好幾個鬼火少年，全部都對她有想法，但她一個都不喜歡，反而極度厭煩。
她還說，在她眼里，鬼火少年就是一群無所事事、內心空虛、整日蹦 以吸引他人注意的猴子。
而唐婉的媽媽很早就告誡她，你可以喜歡男生，但他一定要很優秀，能有底氣站在你身邊，不能是在街頭混日子的垃圾。”
蔡希仁咳嗽平息，慢慢緩過神，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直接點。”
陸悠心里翻了個白眼，和腦子不靈光的人說話真是費勁。
“教練，你在疑惑你女兒喜歡一個黃毛的理由時，有沒有想過你自身就像個黃毛？你和你老婆是否正確引導過她的擇偶傾向？”
蔡希仁愣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孩子是父母的鏡子，你們什麼樣，孩子就什麼樣，放過來也一樣，言盡于此。”
話音剛落，唐婉就推開出車門走了出來。
陸悠沒再理會陷入沉思的蔡希仁，光速換上溫柔的笑臉跑過去。
“練這麼久，一定累了吧？來，喝杯姜茶！”
“謝謝哦！”
唐婉從陸悠手上接過還飄著熱氣的姜茶，小口小口的喝進肚子里。
“老公，跟你說件事，剛才車里的空調溫度太低了，差點沒把我冷死！”
陸悠摸了摸唐婉的臉蛋，感受到指尖傳來的冰涼，略微責怪道︰“冷你不會調高溫度？”
“我是打算停車就調空調的，可每次停下來，就下意識的踩離合換擋，其他啥都忘了！”
陸悠好氣又好笑，想罵唐婉幾句，又感覺笨得夠可愛，舍不得說重話。
“被吹這麼久，肚子沒事吧？”陸悠撫上唐婉柔軟的小腹，擔憂的問道。
“沒事！”
唐婉揚起笑臉，大大咧咧的說道︰“你知道的，我身體可好了！”
唐婉的親戚有個特點，只要來事前一兩天，還有來事的過程中，不吃禁忌食品，不劇烈運動，就不會有太大的反應，頂多就小腹有輕微的下墜感。
徐年對此抗議過許多次，大家同為女人，為什麼我痛得死去活來，你就跟個沒事人一樣。
唐婉表示，三分靠陸悠和趙慧娟的嚴格看管，七分靠天賦，天賦很重要，
陸悠還想多關心一下，一股濃厚的煙味撲鼻而來。
“你們兩個別秀恩愛了，趕緊上車，該學倒車入庫了。”
“好的，教練！”
唐婉一口喝光杯子剩下的姜茶，連唇邊滴落的水珠也顧不上，匆忙擰上保溫瓶，打開後車門坐了進去。
陸悠扭頭看向蔡希仁的臉。
神情寡淡，眼底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似乎先前兩人的對話只是一段幻想。
“看什麼，還不上車？要我請你嗎？”蔡希仁平靜的說道。
“不麻煩教練，我自己會上。”
陸悠迅速繞到另一邊的副駕駛，開門、坐下，一氣呵成。
“敢說我像黃毛，看我怎麼整你！”
蔡希仁自言自語的罵了一句，隨即坐進了駕駛位。
“經過一早的練習，你們的離合把握得怎麼樣了？”
“我沒問題了。”陸悠率先回道。
“我也是。”唐婉緊隨其後，
“那好，接下來我們進入倒車入庫環節。科目二有五項，分別是倒車入庫、側方停車、坡道定點停車與起步、曲線行駛、直角轉彎。其中第一項倒車入庫最難，大部分人都在這掛科的，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陸悠半舉右手，說道︰“因為倒車入庫是第一項，第一項都掛了，後面就不用考了。”
“回答正確，但沒有獎。”
蔡希仁噎了陸悠一句，隨後正式進入教學環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