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丞相的話，孫信的嘴角蠕動一番，最終也只能尷尬一笑。
同為二朝老臣，但他卻深知，眼前這位老丞相，曾經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雖然幾年不曾臨朝，但他手下的親信，卻是遍布朝中各個地方。
就連某些地方官員，也都世代受“丞相天恩”，若此人在齊國境內謀反的話，女帝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至于楊川。
從客觀的角度去看的話，他能來大齊治國理政，也完全是為了報答田月瑩一人。
只是因為當初與大康女帝燕無垢情感決裂，才引來大康的接連報復。
說到底，這一切也不能全怨楊川一人。
當年，楊川孤身一人在大齊陪伴燕無垢的時候，田月瑩還是個只會在後宮與奶娘玩耍的小公主。
若不是先帝病逝太早，朝中又無龍子繼承皇位，她也不至于年紀輕輕就要為整個國家操勞。
而這三人之間的緣分，也確實令人唏噓。
楊川畢竟是個年少有為之人，十幾歲時便能有大宗師境界的修為。
若第一個遇到他的女帝是田月瑩，而不是燕無垢的話，現在的大齊或許……
想完這些，孫信又兀自搖了搖頭，向安尋祿解釋。
“丞相，康國此番步步緊逼，其實也不全怨楊川，乃是大康女帝燕無垢為了報復楊川，故意如此罷了。”
“哼，那按照護國公這番話，此事不怨楊川，難道還要怨我等嗎？”
幾年未曾上朝，老丞相甩起鍋來，也是十分順手。
抬頭望了一眼與女帝同桌的楊川，又轉過身繼續對孫信說道︰“當初他剛剛來齊國之時，我倒是听說了此事，但因為不知道他與大康女帝的關系，便沒有過多在意。”
“畢竟，咱們陛下若真能挖到賢才，助她治理國家，也是一番好事，可誰曾想，這家伙竟然是個拖泥帶水之人，既然還未了卻與康帝的昔日情分，又豈可輕易赴他國執政呢？”
頓了頓，丞相又繼續為自己開脫。
“當初，也是老夫重病在身，不能上朝參與此事，不然，非得請奏章，讓這個楊川解甲歸田！”
彼時，一旁的孫信挑著眉，默默看著丞相的這一番表演，心中也對齊國舊臣們的思想徹底失望。
國盛之時我沾光，國弱之時我甩鍋。
當年領先六國而強盛的大齊，之所以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滿朝文武都脫不了責任啊！
另一邊的楊川，在細細斟酌一番後，決定先砍一砍價。
三百萬兩黃金拿出來，固然會要了大齊的老命，同時整個國家的氣運，也很有可能會被大康借走。
既然如此，便只能另想辦法，盡量減少一些賠款，在其他地方替康國找補回去。
“鄒先生，大康女帝要的這個數額，恕我暫時拿不出手。”
“不如這樣，我且先給貴國賠償款二百萬黃金，剩下的，我們大齊若能在貿易上發展起來的話，同時也可以將政策推行到邊境三城，你看如何呢？”
一向桀驁不馴的楊川，還是第一次如此謙遜地與康國使臣對話。
而鄒志平雖是以使臣身份出行齊國，但真若比謀略與言論的話，他甚至給楊川提鞋都不配。
而楊川的這番計策，明顯又將康國剛剛佔到的便宜拿了回來。
畢竟，那三座邊境城池，原本就屬于大齊的地盤。
在這個七國爭雄的時代，百姓們的國家意識還是十分強烈的。
可以說，即便割讓了三城，但城中百姓依然默認自己是齊國人。
然而，作為現在實質掌控三城的大康帝國，雖然幅員遼闊，資源豐富，卻要對這三城事實拋棄政策，以至百姓不能與國家獲取同等利益，無疑是直接寒了百姓之心。
而楊川此番操作，看似是無償為三城拉動經濟，實則是趁機拉攏人心。
正如他前日同田月瑩所說，只要能讓三城百姓與駐軍皆感受到大齊帶來的天恩，到時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將此三城收回囊中。
顯然，鄒志平雖是皺眉想了半天，卻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地方。
反而覺得這一次，是楊川徹底走投無路，才終于肯低頭彎腰，主動與大康商議和解之策。
畢竟，一向桀驁不馴的他，還是頭一次那麼謙卑地稱呼自己。
沉思片刻後，鄒志平兩手一拍。
“準了！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雖然不是將才，但作為大康使者，若雙方協議尚有合理處，自然會通融一些。”
說罷，又站起身，對大齊群臣說道︰“諸位，我大康天恩浩蕩，凡事但有願臣服者，我大康女帝皆不會將其逼上絕路，今日是如此，將來也是如此！”
喲，還趁機給燕無垢打起廣告來了？
真當在場這些人都是蠢的？
面對如此“呆傻”的鄒志平，楊川也不想再說什麼。
好哄，好騙。
當初自己巧用計謀，讓他回國後非但沒有得到嘉獎，反而被姜子齊那個老東西罵了一頓。
誰曾想，這家伙如今依然不長記性，再一次被自己的計謀蒙蔽。
但終究，是靠著鄒志平的這份呆傻，才為大齊省下了一百萬兩黃金，楊川也已經很知足了。
這次的招待宴上，群臣雖然心中對楊川怨恨，卻也礙于大康使臣在場，並未當場要求他革職。
但心中這份積怨，卻也帶到了下一次早朝之上。
翌日。
將二百萬兩黃金如數裝車，交由鄒志平帶走後，田月瑩的臉上明顯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同樣作為女人，她也不曾想到，燕無垢竟會因為一件事便對楊川步步緊逼。
這一下，就算他謀略超群，武藝精湛，治國能力超越了一個時代的人，卻也因為在朝堂上失去了人心，必然會遭到群臣詬病。
“楊公子，我現在也開始反思，是不是我當初太著急把你帶到大齊來了？”
“如今，你兩邊遭受圍攻，朝上群臣對你不滿，大康女帝亦是尋找各種機會報復你，難道我真的要先讓你革職，找個地方清靜一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