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欽差行轅。
清脆的鐘聲從隔壁的承恩寺傳來。
楊凡悄無聲息的遁入行轅的靜室當中，然後從里面推門而出。
“大人，您出關了？”
忠誠的狗腿子劉軍成背著閆雷，早已在這里等待多日，立馬快步上前行禮問安，露出滿臉殷勤的笑容。
楊凡點點頭，隨口問起這幾天有沒有發生什麼重要事情。
劉軍成早就做好了功課，連忙挑了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講了出來，其中最重要的事情無疑是前任首輔徐階的家族被抄一事。
收繳的田畝不下數十萬畝，銀錢更是堆成了山。
當然，其中還有吳家和沈家兩個地方豪族也被抄家，而且，家族內男子超過車輪高的全誅，女人全部貶入教坊司。
“徐家被抄了？”
听到這個消息，楊凡也是一挑眉。
“沒錯，誰也沒想到張首輔竟連自己老師一家也下了這般狠手，甚至听說徐 在抄家過程中，因為拒捕，導致意外墜河身亡……”
劉軍成遲疑了一下，又將一則消息講出。
“意外墜河身亡？”
楊凡目光閃動。
他可不相信什麼意外。
任何意外，其實都存在某種必然。
而這個徐 ，在他的印象當中，可是一尊大儒，竟會因為拒捕而意外墜河身亡，怎麼看都令人覺得古怪。
至于那個吳家和沈家，更像是添頭罷了。
而這時候，閆雷才听說楊凡出關的消息，立馬風風火火的趕來，一進來就看到劉軍成在這里，臉色不由一黑。
這個馬屁精，跑得真快！
不過，再快也要喝他閆某人的洗腳水！
這麼想著，他連忙對著楊凡行禮︰“大人閉關多日，供奉們知道大人辛勞，特意湊了一份賀儀，托卑職送上……”
楊凡眼前一亮，從閆雷手中接過禮單，裝作不在意的掃了一眼，發現上面竟一共有八十萬兩銀子！
他看著閆雷的眼神立馬溫和了不少。
“做得不錯！”
“你跟著咱家也有一段時間了，你這修為提升雖快，可到底比那些老家伙有所不如，也罷，咱家就幫一幫你！”
楊凡一揚手，強橫的氣血透體而出，瞬間灌入閆雷的身體。
轟隆隆！
閆雷只覺得一陣窒息，整個人都好似要被這一團熾烈的氣血撐爆一般，還好這種感覺停留的時間很短。
等楊凡收回手，他立馬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似被重塑了一般，氣脈變得堅固，更寬更長，無疑能夠承載更多的氣血之力。
或許只要再苦修一陣子，沒準就能夠直入九次換血，成就大宗師！
“多謝大人！”
閆雷狂喜，連忙拜倒。
瞧瞧！
劉軍成，你光是拍馬屁有什麼用，我才是大人最喜愛的手下啊！
庭院幽深，卻顯得冷清寂寥。
昔日高門大戶，如今卻成了昨日黃花，甚至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這正是徐家老宅。
宅子里掛滿了白色燈籠，一條條白色楹聯掛在正堂當中。
一口棺材就擺在當中。
須發花白的徐階呆呆地坐在火盆前，神色里帶著難掩的悲傷。
整個人似乎一下老了幾十歲。
“ 兒，我的 兒，為父早就說過，讓你不要插手此事，可你為何就是不听為父的話呢……”
白發人送黑發人，此人生大悲。
“墜河身亡，墜河身亡……”
他發出似哭非哭的聲音，宛如夜梟一般，“叔大，你竟連敷衍的事情都不願做了嗎？他是出了不該出的主意，可你既已得利，為何還要趕盡殺絕？”
“ 兒，他可是我最看重的繼承人啊！”
一次丁憂與奪情。
朝堂之上，卻是張太岳勢力的再一次擴張。
那些反對變革，意圖迫使張太岳丁憂的朝臣，在這一次角力當中，更是直接被洗去大半，殘存者不過寥寥。
而就在此時，一個人影卻一把推開棺材蓋，從里面坐了起來。
“什麼人！”
徐階察覺到聲音，一抬頭，卻見到自己的兒子徐 站起身來，他臉色一動，剛要上前，卻陡然勃發出一股怒氣！
“混賬，什麼人竟敢褻瀆我兒身軀！”
呵斥聲音，猶如煌煌雷霆！
“徐老大人何須動怒！”
“徐 ”口中傳出聲音，“我不過是借你兒子的尸身一用，打算和你聊幾句罷了！”
“你是什麼人！藏頭露尾之輩，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聊的！退出我兒子的軀體，否則，別怪老夫不客氣！”
徐階面沉如水，身為在世大賢，周圍緩緩浮現出模糊的影像，看似虛假，卻隱隱在顯化轉為真實。
心學之道，心生萬物！
“徐 ”輕笑一聲︰“徐老大人的脾氣太急了，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的目的嗎？”
“哼！”
徐階冷哼一聲，本來佝僂的身軀緩緩站直，本來干癟的肉身就好似充氣一般，漸漸將寬大的衣襟填滿。
甚至，暴露在外的脖頸、面目，以及雙手上都顯出青黑色的筋膜，以及堆砌的血肉！
“徐 ”卻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若我能讓你兒復生呢！”
“復生……不可能！”
徐階先是一怔，隨後否定道。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早就知道徐 他們做的事情，有今日下場不足為奇！而我，不過是提前收起了他些許魂魄罷了，若是能以聖力溫養十年，未嘗不可令其魂魄修復，得以復生！”
“徐 ”淡淡的說道。
徐階的瞳孔微微一縮，若真如對方所言，未嘗沒有令他兒徐 復生的可能。
至于聖力，作為大賢，他還是能夠得到的。
畢竟，諸位先聖存世的手稿還是有不少的。
“說出你的目的。”
徐階沉默片刻，終于開口。
他知道，對方這是拋下了一個毒餌，他就算是不吃，也得吃！
除非，他徹底放棄自己的兒子復生的機會。
“徐 ”的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我們其實並無什麼目的，只是打算幫你一把，助你成就半聖！”
“助我成就半聖？”
徐階微微挑眉。
“不錯！”
“徐 ”露出一抹淡然自信的表情。
“原來你是理學之人！”
徐階卻似乎明悟了什麼，“若我拒絕呢？”
“困在大賢境，文宗境的人很多，我們有很多選擇。”
“徐 ”露出笑容。
徐階沉默了。
因為對方有選擇，可他沒有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