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來見白玉京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太白山誓殺貼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摘下蒙面 本章︰第一百八十七章 太白山誓殺貼

    “我需要一柄劍。”

    陳水君低著頭,任憑長風吹過他的發間,與陳執安說出這一句話來。

    陳執安停下筷子,抬眼看著陳水君︰“一柄劍?”

    “其實應當是兩柄。”陳水君語氣平靜︰“只是那春日之劍,尚且還隱住行蹤,不曾被我找尋到。

    而那冬日元英之劍,就在謝家謝無拘手中。”

    謝無拘的劍?

    陳執安並不詢問,只是靜默听著。

    陳水君說的頗為自然︰“他手中有一柄北陸之劍,也是一柄傳世名劍,與我的劍心頗為合適。

    我想要取來此劍,卻要暴露行跡,暴露修為,冒失了一些。

    謝家家主就在京中,如此一來也無時間祭煉這把冬日之劍,反受其累。”

    “執安……你可有好辦法,能夠拿來這一柄劍?”

    頭一次,陳水君坐在陳執安對面注視著陳執安,又平靜的向陳執安詢問。

    他將陳執安視為一個能夠為他解憂的大人,而非被他護在身後的孩童。

    “想要拿來謝無拘手中的傳世名劍,只怕並不容易。”

    陳執安仔細思索,又詢問道︰“非得是他的劍嗎?其他傳世名劍難道不行?”

    陳水君搖頭回答︰“也並非非要北陸,若是其他與我那一顆劍心相合的傳世名劍,自然也可以,只是名劍難尋,與我劍心契合的名劍也就更少了,可遇不可求。”

    陳執安身子前傾,神蘊流轉到了陳水君耳畔︰“爹,我曾經得到一些機緣,得了一個消息,據說那扶風海中,有一柄極為不凡的寶劍,只是不知是否與你的劍心相合?”

    “扶風海?”陳水君眼神微動︰“這一片海域距離大于不知何其遙遠,中間隔著西域,隔了大荒,又隔著一座大乾國以及乾神海,即便是造化修士往來一遭,只怕也需要極長的時間。”

    陳執安听了此言,頓時有些氣餒。

    “原來這鑠古碑劍器行上排名第十二的傳世名劍,距離我竟然如此遙遠。”

    陳水君見陳執安如此傷神,心中有些後悔,便又說道︰“倒也並非一定需要此劍,便是沒有這北陸,我也有許多把握能夠帶你母親離開……”

    陳水君這般勸慰,陳執安回過神來,抬手之間,雲川長劍出現在他手中。

    這長劍中的魔念上下搖曳,陳執安感知這長劍中的魔念,沉思一番道︰“謝無拘修劍,這一柄劍又是傳世名兵,我若是當著謝無拘的面借來看一看,他當會應允。

    可如果要將此劍拿出那謝家別院,拿來給你……恐怕不是一件輕易的事。”

    陳水君正要說話,陳執安卻低著頭喃喃自語,像是在與陳水君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理清自己的思路。

    “能否將他引出懸天京,以父親你的修為,應當也能戰而勝之……”

    “不過,我離開懸天京,魔種異動,謝無拘親自前來倒還好,可謝無拘手下,尚且還有西蓬萊一干人。

    上一次齊天沖就曾經前來見我……若是他人前來尋我,但有意外,謝無拘必然會更加謹慎。

    而這懸天京中……可還有一位謝家家主。”

    陳執安說到這里,又輕輕搖頭︰“無論是強奪還是引他出京,都不是什麼好主意。”

    陳水君靜默听著。

    陳執安思緒閃動之間,忽然看到遠處的郁離軻。

    郁離軻盤坐在遠處,也如同雲停一般看著池中的金魚。

    他的思緒也許又飛到了許多年前的故土,飛到了那一座黑石山。

    陳執安忽而挑眉,想起同樣殺良冒功的王衍來。

    褚岫白已經伏誅,但是這王衍依然活著,活得春風得意。

    他心中驟然生出一個念頭來。

    于是他轉過頭詢問陳水君︰“爹,那……那道果對于謝無拘而言,究竟有多珍貴?”

    陳水君回答︰“這關乎到他成就造化,自然珍貴到了極致。”

    陳執安又問︰“倘若有其他大虞六姓攔在他謀求道果的路上,以謝無拘的性子,會如何應對?”

    陳水君毫不猶豫的回答︰“攔在造化道路上,無論如何,都稱得上是真正的大仇,若真有人攔路,謝無拘應當也會以劍開道,世家之間……可以並非鐵板一塊。”

    陳執安听聞此言,徐徐頷首。

    “這件事還要下一些猛料。”陳執安思索間,又拿出紙筆。

    他思索一番,寫下一行行文字。

    遠處的郁離軻似有所覺,也來到陳執安身後,看陳執安寫字。

    可當他看到陳執安紙上所寫,身軀都為之顫抖,眼神中凜冽的殺機時不時閃過,直至陳執安收起筆墨。

    陳執安仔細檢查一遍自己所寫內容,又將這張紙遞給陳水君。

    陳水君接過紙張,看了一遍,又望向陳執安。

    陳執安說道︰“不如就將這些字,刻在北城王家【琉璃居】的紅磚牆上?”

    ——

    九月二十日的清早,懸天京中又起大霧。

    平日里巍峨聳立的城牆,今日卻露出一個朦朧的輪廓,隱匿在這茫茫霧霾中。

    街道上也彌漫著濃厚的霧氣,就如同一條白色的綢帶,遮掩了萬物。

    姑嵐王家在北城天秤院中,有一座極為豪奢的院落,名為琉璃居。

    之所以以琉璃為名,是因為這院子頂部覆蓋著一層琉璃瓦,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著璀璨的光芒,如同一排排碧綠的鱗片,熠熠生輝。

    若是配上青石砌成,每一塊都經過能工巧匠精細雕琢的院牆,更顯出姑嵐王家門楣的不凡來。

    大虞五十州許許多多世家,又或者商賈之家前來懸天京中,總要來這天秤街,遠遠看一眼這王家的琉璃居,從這輝煌而又精巧別致的建築中獲得一些園林建造的巧思。

    可今日來這琉璃居之前的人,明顯更多了許多。

    除了路過的百姓之外,還不到午間,這琉璃居側牆前就已經站滿了許多人。

    有人只是匆匆一瞥,繼而唯恐惹禍上身,又匆忙離去。

    有些人仔細讀過,驚出一身冷汗。

    但是更多的人便是來看一遭熱鬧,將這王家琉璃居的側牆圍的水泄不通。

    直至王家僕人發現,直至有人找來府衙中人,這些圍觀的人才就此散去。

    王衍一臉鐵青的看著這這青石牆上鐫刻而出的一行行文字。

    他身旁站著幾位懸天京中的高官。

    這些高官都是王家血脈,同樣皺起眉頭,眼神中帶著驚疑不定,又帶著幾縷寒光。

    督察院、京尹府衙門也都來了人。

    江太平一身紫色獬豸補服,腰間配著歸覲刀,皺著眉頭看著這些文字。

    這些文字便如同刀劍,殺氣十足,令他有些驚訝。

    “這太白山驚世將軍究竟何許人也,竟然敢踏入懸天京,在這天秤街留下又一片檄文!”

    江太平心中自言自語。

    在他身前,站著一位督察院高官,身著斗牛補服,乃是真正的從四品大員。

    此人出身王家,名為王行良,乃是斗牛副指揮使,手中握著極大權柄,管轄著獬豸司、飛魚司部分職權。

    此時這王行良,同樣緊緊皺眉,時不時看一眼王衍,眼神卻出奇的平靜。

    “這太白山匪黨竟然如此猖狂,竟然膽敢前來懸天京,誣陷我姑嵐王家。”

    王行良說話間看向江太平︰“查一下今日這天秤街究竟有誰來過,讓他們……管住自己的嘴,可莫要到處去說。”

    恰在此時,又有一位飛魚衛前來稟報。

    令面容俊逸,身著華服的王衍臉若寒霜。

    “這懸天京中,一共發現了十三處刻了這檄文之地。”王衍深深吸氣,腦海中又觀想一尊神相,壓住自己的心緒。

    “太白山……驚世將軍!究竟是何許人也?敢來這懸天京中撒野。”王行良神色不變,話語中卻滿含深意︰“又或者,這太白山就在懸天京中!”

    江太平眼神微變。

    一旁又一位王氏族人冷笑一聲,瞥了一眼懸天宮。

    昭伏皇與宋相想要削弱六姓之力,卻又莫名冒出了一個太白山,讓他們不得不懷疑,這太白山與那一座輝煌的宮闕有些關聯。

    于是王行良思索片刻,這才下令說道︰“既然已經被許多人看去,事情只怕已經傳開了,再去遮掩反而不妥。

    那就暫且毀去這些檄文。”

    江太平低頭應是,離去。

    王行良又轉頭對王衍道︰“無論此事是真是假,可現在已經鬧出了極大的風波,且不提這太白山究竟來自哪里……王衍,你立刻前去兵部,提交辭呈,信中莫論其他,只是辭將表冤,並且請兵部請準,讓你歸于姑嵐府,靜待族中探查,也靜待朝廷還你一個清白。”

    王衍白皙的面容上滿布陰雲,眼神中閃過深重的戾氣。

    可他卻並不曾失了方寸,而是徐徐頷首,入了院中親筆書寫辭呈。

    王行良轉而看向這一篇檄文,忽而冷哼一聲。

    “太白山誓殺貼……好大的口氣!”

    ——

    到了晌午,懸天京中的霧氣終于消散了許多。

    陳執安神色深沉,走出八兩街息人居。

    他山亭玉中,已然多了一封書信,這封信看起來已經有了些年頭,墨跡暈開,紙張泛黃發皺。

    就在八兩街口上等待陳執安的白間,眼神中還有些不確信。

    “這無憑無據的檄文,以及那偽造的書信,真能起到作用?”

    陳執安也並非萬般確信,只是微微點頭。

    白間神蘊流轉,在陳執安耳畔響起︰“只怕並無作用……那北地十三山被屠已經過了許多時間,莫說是那些山間小村,便是那些山頭都被付之一炬。

    想要找到證據恐怕難如登天。

    憑借一篇檄文,憑借一張不知來歷的做書信,就想要讓朝廷相信王衍真就殺良冒功,似乎……難如登天。”

    陳執安臉上露出笑容,神蘊隨風而去︰“誰說要讓朝廷相信?”

    白間更加不解。

    二人走出八兩街,走在街上。

    一路走來,總能听到許多酒肆中的酒客,食閣前的食客竊竊私語。

    懸天京十三處牆壁下,被陳水君悄無聲息的刻下太白山殺賊檄文,等到被衙門發現,這一篇檄文已經傳頌于萬民之口。

    世家門閥有不讓人說話的權利。

    可想要堵住悠悠萬民之口,恐怕並不容易。

    更何況……這里並非是姑嵐府,而是懸天京。

    白間跟在陳執安身後,卻又發現陳執安走了北先街,此地可不通往東城。

    “陳先生,我們要去哪里?”白間走的氣喘吁吁,不由詢問。

    陳執安回答︰“去北城琉璃居。

    既然做戲,那就要做一個全套。”

    琉璃居……王家在懸天京中的院子。

    陳執安去這里做什麼?

    白間心中疑惑,卻也不再多問,只是跟隨陳執安前去北城。

    到了北城天秤街,陳執安看著這條寬闊干淨,有樹木成蔭的街道,心中竟然生出幾分嘲諷來。

    “天秤街?稱量的是什麼?難道是王家的富貴?”

    陳執安原本平靜的神色逐漸生出變化,變得陰雲密布,變得怒氣盎然,眼中更是殺機洶涌。

    白間看著陳執安忽而變化的面色,心中由衷稱贊了一句這陳執安倒是有演戲的天賦。

    白間留在天秤街口,幾根銀針悄然落入陳執安身上的長衣。

    虛空中,又有風波漸起,秋日里又傳來蟬鳴,令陳執安心中頗有些安寧。

    陳執安就此來到琉璃居前。

    琉璃居門房以及幾位特意調遣而來的護衛,看到陳執安氣質超群,儀態俊美,還以為是來了哪一座大府的公子,上前請安詢問。

    陳執安自報名諱︰“我想見王衍。”

    門房匆匆前去稟報,不多時已經有一位管事出門,前來迎接。

    那管事將陳執安帶入琉璃居。

    晌午之後,天上雲霧漸少,雲霧中又隱隱綽綽有個太陽,照出熹微光芒。

    可哪怕是微弱的陽光,照在那些琉璃瓦上,瓦片仍然熠熠生輝。

    每一片瓦上都雕刻著精美的圖案,有祥雲朵朵,又有瑞獸奔騰。

    沿著許多琉璃造景行走,時不時就能看到瓖嵌著白玉的浮雕,大氣非凡,奢華到了極致。

    李家府邸都稱得上豪奢萬分,可比起這琉璃居,可還有巨大的差距。

    怪不得許多世家人物、商賈巨富要以這琉璃居為範本建造院落。

    可陳執安看到如此華貴景象,眼中卻波瀾不驚,眼中好像極力壓抑著怒氣。

    二人到了琉璃居中另一處院子。

    院中泠泠水聲破開秋陽,一方活泉自黃銅蟾蜍口中吐出,霧氣蒸騰,籠罩這一出院子,讓這一處院子如同仙境。

    陳執安穿過月洞門,就看到王衍浸泡在溫泉中,手中拿著酒盞,正看向陳執安。

    他臉上還掛著幾分陰郁,卻還有些意外。

    “倒是稀客。”王衍道︰“陳執安,你來尋我,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我閉目想了許久,卻不知你來找我,究竟所謂何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酒杯放到池邊一方桌岸上,指了指這院中溫泉道︰“這溫泉水自萬里之外的泰湖,借用一品靈寶【溫壺】運來此處,頗為難得。

    你這溫泉浸泡身體,去困脫乏,蘊養肉身,清靜元神、神蘊……

    陳執安,你算是個人物,不妨也下著池水中,泡上一泡。”

    陳執安卻微微搖頭,眼中的怒氣好像終究壓不住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溫泉,忽然開口……

    “《太白山誓殺姑嵐王衍檄》

    姑嵐王氏,簪纓三十世,食祿承恩,本應守節礪行以報懸天。然其嫡脈王衍,豺狼其性,蛇虺其心,仗紫綬虎符之貴,行屠戮蒼生之惡!十三峰青巒化焦土,八千戶炊煙作磷火,殺良冒功之罪,上干天听,下絕人倫……”

    “住口!”

    王衍听到陳執安竟然誦念那篇檄文,眼中驟然怒火勃發。

    他身上一道狂暴的氣勢爆發出來,便如同暴雨龍卷,朝著陳執安席卷而來。

    與此同時,這琉璃居中,又有數道神蘊死死鎖住陳執安。

    但凡陳執安稍有異動,便會立刻出手殺了他。

    陳執安眯著眼楮,又見不遠處有一張太師椅,正朝著那池水。

    他毫不膽怯,踏步而去,大馬金刀坐在那太師椅上。

    “王衍,這檄文所言是否屬實?”

    “那青鸞峰,黃脈山……連同十三座山的山民,都被你殺了?”陳執安氣勢洶洶,怒聲質問。

    “這人有病?”王衍緊皺眉頭,正巧心中的郁氣無處發作,下意識想要就此下令,殺了這陳執安。

    可旋即他又想起那一日在南城城門口上,吹來的那一陣大風,風中閃動的霧氣與劍氣,想起死在那劍氣之下的幾位安國公府玉闕門客……

    “陳執安敢孤身一人前來琉璃居,如此有恃無恐,必有倚仗。”

    他心中這般想著,臉上卻冷笑說道︰“陳執安,京城中人總說你也想要執印。

    怎麼?如今你尚且還不曾拿下那陸吾鑒,不曾成為巡視天下世家的人物,就要為天下生民張目了?”

    王衍話語至此,眼中的譏嘲幾乎要滿溢出來︰“你前來這琉璃居中質問我,又是以什麼身份?

    你莫要忘了,你不過區區一個八品澈衣郎,八品勛階並無實職,這樣的人物在我王家眼中不過是稍大一點的臭蟲……甚至不是我王家士人之眼。

    你今天跑來質問我,著實讓我笑掉大牙。”

    陳執安眉頭擰在一處,眼中怒火洶涌。

    他深吸一口氣,忽然說道︰“我兒時在甦南府時,岐黃街街口有一個賣糖人的婦人……

    那婦人六十余歲的年紀,我每次路過街口,她都會給我幾塊糖人殘渣。

    眼中含著希望,又含著笑意,後來……我父親外出,便時常將我托付于那老婦人。”

    王衍不知陳執安為何忽然說起一個不相關的婦人,眼中的厭煩越發甚了。

    陳執安卻不為所動︰“那老婦人與我說,她本來還有一個女兒,只是看中了甦南府一位漕口上的男兒,一同去了北地青鸞峰。

    她說起此事,眼神中總是多有喜色,說青鸞峰雖然清貧了些,可卻算是半個世外之地,遠離戰事,山民自給自足,日子也過得極好。”

    他說話間探手,手中多了一張泛黃的信紙。

    “這是那青鸞峰上的女兒寫給自己母親的信,為了這一封信她走了上百里山路,到了山腳下的鎮子上,請一位童生寫了這封信。

    信中提及自己對于母親的思念,提及想要將母親接去青鸞峰……又提及自己過得極好……”

    “除了這些,還有這一句。”

    陳執安低頭看著這封信,道︰“近日南方的兩座山上冒出濃煙來,也不知為何生了火事。

    阿郎前去放牧,又見那兩座山上有許多軍爺策馬,應當是去救火的。”

    陳執安仔細讀過這句話,又將這封信收起來,眼神閃爍之間,望向了王衍。

    後來,那老婦人再也不曾收到過女兒的信,青鸞峰遭遇了禍事,據說是大離的匪寇流竄而至,殺去了十幾個山頭的山民。”

    “再後來,那老婦人也跳河而死……我去她房中吊唁,恰好又見這封信。”

    “現在想來,大離的山匪不去富庶的鎮子,不去殺有錢的大戶,偏偏進了山上,屠殺了那許多山民,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陳執安臉上怒氣盎然︰“我來懸天京之後,有人與我說過,褚岫白殺良冒功,殺了黑石山滿山山民。

    有人因此吞炭刺面,也要殺了那褚岫白。”

    “王公子……你是褚岫白的表哥,也同樣是一位從五品的將軍。

    不如你來與我說一說……那太白山寫下的檄文,究竟是真是假!”陳執安冷言。

    王衍眼中的譏嘲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更有些匪夷所思。

    “所以就為了一個賣糖人的老婦人,你陳執安就敢來這琉璃居中,質問于我?”

    陳執安並不回答,只是冷眼看著他。

    王衍同樣注視著陳執安。

    十幾息時間過去,他臉上逐漸展露出笑容,原本低沉的笑聲也變作大笑。

    “陳執安,你真是個奇怪的人。”王衍道︰“你見了太白山幾行字,見了一封信,就膽敢前來問我。

    便是問出一個由頭來,你又能如何?難道要殺了我?”

    “你手中那封信,又算得了什麼?”

    他笑聲不止,眼神卻猶如寒潭死冰,又顯出幾分張狂來︰“陳執安,我來告訴你聖人與宋相,究竟為何要設立執印之位。

    那是因為如今這大虞,我世家宗族都是一座座高山,鎮壓著天下,護持著大虞江山。

    就算有時犯了些小錯,又算得了什麼?無非是閉門思過幾月時間罷了。”

    王衍眼神冷冽,語氣卻逐漸平靜下來︰“既然你想要知道真相,那我不妨告訴你。

    那十三座山峰中,有十二座乃是我與褚岫白一同燒去,那些山民也是我麾下將士所殺!”

    陳執安瞳孔微縮。

    他臉上原本裝出來的怒意,逐漸變作平靜。

    他萬萬不曾想到,這王衍竟然就當著旁人的面,輕描淡寫的承認此事。

    “可那又如何?”王衍雙臂展開,手肘撐在岸上,溫泉中的霧氣不斷升騰出來,甚至遮去了他的臉面,只留下一雙淡漠的眼楮。

    “世家擔負著大虞天下,大虞八萬萬人,都要靠我們這樣的世家宗族,才可以不受戰爭災厄,才可以安然活著。

    可有時候,他們總要付出一些什麼……

    就比如,有些威力強絕的寶物,還需要吸食一些生靈之血才能夠徹底煉成。

    我們守護天下,到了需要這些百姓的時候,讓他們也擔上一些責任,又能如何?”

    王衍徐徐開口。

    他微微仰著頭,就好像是在說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你以為這樣的事情就只有我與褚岫白做過?

    你以為這件事情始終密不透風,未曾被揭發出來。

    現在有了太白山那一篇檄文,我就會被正法制裁?”

    “你……想的太簡單了。”

    王衍臉上的笑容逐漸清晰起來︰“我來告訴你這件事的結果。

    此事鬧大,我會遞交辭呈,明日便會有人親自護送于我,讓我回姑嵐府。

    朝中大理寺、刑部、督察院會調查此事,拖上三年兩載,再行結案,只說是那太白山誣陷。

    這件事情會就此不了了之,而我王家所要付出的……不過只是幾個官職,幾座藥山,最多向北地調遣幾位玉闕修士罷了!”

    “我不知那老婦人的女兒是誰,可我在青鸞山上,確實看到好幾位年輕婦人驚恐大哭,又被砍去頭顱。”

    “陳執安,滾吧!你還不知這懸天京中【懸天】二字究竟何解,如今你也還太嫩,等你真能夠執印,建立了自己的班底,我王衍自然會在姑嵐府中等候,等你來徹查此事!”

    王衍話語至此,一只手落入溫泉中,舀起一捧溫泉水。

    當他五指分開,那些溫泉水順著他的指縫流入池水中。

    “這人間,很多人的命其實並無什麼用處,一生勞碌,至死也不過是一身貧賤的骨頭,能為天下起上一些作用,便是他們最大的成就。

    你不該為那老婦人,為那女子感到冤屈。

    你應當為她們而感到榮幸。”

    原本臉上怒氣沖沖的陳執安,此時眼神里竟然沒有了絲毫怒意,居然殺機都就此消失不見。

    他從太師椅上站起身來,深深看了王衍一眼,忽然說道︰“你就不怕那太白山群雄,在你前去姑嵐府之時殺你?”

    王衍哈哈一笑︰“南海褚家早已調查清楚,七經山下元氣波動,不過是一群玉闕玄樓之下的人物。

    烏合之眾,正好抓到了機會罷了。

    懸天京中那些檄文同樣如是,不過僅有玉闕天關的真元波動。

    所有人都以為他們不敢來懸天京,反倒讓他們找到了機會。”

    “我倒是希望這一次,他們敢來殺我,讓我好生看一看……那所謂太白山驚世將軍,究竟是何等人物。”

    陳執安輕輕頷首,他不再多言,一語不發出了琉璃居。

    他靜默走在街上,白間不知何時跟在他的身後,同樣沉默不語。

    白間通過探入陳執安玄衣的幾根銀針,早已听到了這許多話。

    走出兩條街。

    白間眼中殺機畢露,他終究有些忍耐不住了。

    陳執安轉過身來,朝他搖頭。

    白間壓住臉上的怒意,側頭思索一番,又詢問道︰“那岐黃街上的老婦人,還有那嫁去北地的女人可是真的?”

    “假的。”陳執安神蘊流過︰“便如那一封信一般,是我編造出來的。”

    他面無表情︰“可方才王衍口中,那幾個驚恐尖叫之間被斬去頭顱的婦人,十三座山峰的八千戶人頭,卻是真的。”

    “現在怎麼辦?”白間又問。

    陳執安閉起眼楮,當他再度睜眼。

    眼中頓時血色遍布,氣性勃發,怒氣盎然。

    難以想象的怒火在他眼中凝聚起來,甚至令他身軀微微顫抖,讓他有些失魂落魄。

    可他的神蘊卻依然平靜。

    “你先回東街院中,我要去謝家別院走一遭,尋一尋我那仁義、良善的謝叔叔。”

    ps︰十二點前還有一章。

    &nbsp本章完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我今來見白玉京》,方便以後閱讀我今來見白玉京第一百八十七章 太白山誓殺貼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我今來見白玉京第一百八十七章 太白山誓殺貼並對我今來見白玉京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