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完工了。哥哥,辛苦了……”
康斯坦丁從諾頓的手里接過長長的支架,水晶質感的金屬架在人工擬造的地下太陽光之中反射令人目眩的輝光,只要抬起頭,稍微遠望,就能夠看到散布日光的碧藍天空。
這天空也是建造出來的。
這片阿特拉斯院的地下環境宛如一個獨立而又有實體的尼伯龍根,和當年諾頓建設的青銅白帝城頗有類似之處,而又不少差別。
諾頓這次依舊將阿特拉斯院建造成建築林立的城市景觀,同時保留了以前白帝城的機關城設計思路,將內部化為入侵者無法輕易逃脫的巨型迷宮。
但他在削減很多龍類雕飾的同時,在城市的中央部分,籌劃並建造了巨大的尖塔。尖塔像是古埃及的方尖碑,充溢著宗教式的神秘感……但其本質上是諾頓設計研究的新銳演算設備。
靈子演算器•三尖赫爾墨斯。
其命名方式借鑒了人類煉金學歷史上的古老學說箴言“翠玉錄”,所記載的“三重偉大的赫爾墨斯”。
而構建這個演算器的演算單元,就是靈子,換言之,靈魂的本質、基礎構成。
和奧丁當初以弗麗嘉零號做靈魂實驗一樣,諾頓也在利用白王權限制造英靈的過程中,注意到了靈魂具備基礎單元,“靈子”。
這種發現本身不甚稀奇,擅長煉金術的龍王本就可以干涉生命的靈魂,但以前缺乏像人類科學那樣的視角,去研究物質的本質“原子”“夸克”那樣的思路。
但是奧丁注意到了科學的可取之處,選擇和人類深度合作,而諾頓也在衛宮的影響之下轉變了方法論。
諾頓認為,既然靈子可以構成英靈,容納超乎想象的能量和維持龐大的戰力輸出,那麼將靈子集成起來,就一定具備優異的數據容量和計算機能。
打個通俗的比方來說,英靈從者就像是一個極其復雜的程序,跑這樣的程序,需要的是極高性能的處理器和存儲系統。
不過現在諾頓要的不是英靈,他也沒有大聖杯來維持多余的英靈了,怎麼辦?
他選擇了把多余的戰斗輸出系統砍掉,不再構造從者,而是將靈子大量集成,變為單純的演算機器,“靈子演算器•三尖赫爾墨斯”就是這樣完成的。
其目的在于,獲得極高的算力,測算未來、觀察世界線。
諾頓始終記著當初,路鳴澤那種從高維俯瞰世間的神之視角,並想辦法抵達到那個境界。他自身或許無法做到,但是如果借助外物器械的話,一切並非不可能。
當。
諾頓將水晶質感的長架從尖塔狀演算機的旁邊搬離,不遠處的兩條龍侍從空中飛來,為它們的君王揮動巨爪,將森林般矗立的眾多支架小心翼翼的搬開。三尖赫爾墨斯才終于徹底的暴露在人造陽光之中。
“哥哥,要現在開始實驗嗎?”
“好,康斯坦丁你負責左邊,盯著1號赫爾墨斯的浮點數……”
諾頓說著說著,忽然收住聲。
“哥哥?”
“……先不實驗,有客人來了。”
康斯坦丁看著諾頓的表情忽然凝重,臉色攀上明顯的擔憂,“哥哥,我和你一起去應付……”
“不用,康斯坦丁你先去3號工房,幫我把那根‘長槍’拿過來,他們不是簡單的客人,必須我親自招待才行。”
“好吧,哥哥。”
諾頓見到康斯坦丁一句話都不反駁的轉身離去的時候,心中長舒一口氣,又感覺到了隱隱的失落。過了這麼多年了弟弟的精神似乎仍舊沒有成長。
康斯坦丁的個性之中缺乏獨立性,這使得他嚴重依賴自己這個兄長的引導……
也許有一個很听話的弟弟放在身邊,而非個性麻煩能力差勁的耶夢加得,多是一件讓人深感舒心的事情。可或許十分殘酷的未來讓諾頓開始著急如何促進身邊人的成長。
世界的燒卻……漂白……那個神靈所說的話究竟是何種意義呢?
諾頓雙眼緊盯著面前這座集合了他最近所研究的一切成果,建造完成的尖塔,揮了揮手,讓承擔防衛職責的龍侍們退下。
遠處的地方陰暗處蠢蠢欲動,很快涌現了一大一小的白袍身影。
小個子的路鳴澤主動走出龐大建築投下的陰影,將白袍的兜帽主動揭下,“又見面了。”
“……閣下,是來專門取回那樣東西的麼?”
諾頓看似神態平和的凝望三尖赫爾墨斯,他知道自己還欠著一樣東西,就是在神州時期,路鳴澤借給他的一柄命運之槍(仿制品)。也就是他讓康斯坦丁去工房里專門取來的東西。
這柄命運之槍在當時,是奧丁借予利維坦,用來鏈接和操控尼伯龍根的鑰匙。路鳴澤不知從何處尋來,但既然當初的說法是借,借給諾頓去搶奪了奧丁的大量英靈儲備,那必然有歸還的一日。
“哦……你說那個是吧?”
路鳴澤頗感興趣的湊上前,伸長脖子仰望豎立起來的尖碑式演算器,“不著急,還是要還的,但也還有別的用處。”
“別的用處?奧丁不可能不做防御措施吧,這支槍此時可謂雞肋。”
諾頓心緒不寧的猜測路鳴澤的來意。奧丁的命運之槍仿制品,說是尼伯龍根的鑰匙,但也就那麼回事。
奧丁的尼伯龍根就是他自己的老家。
明明知道老家已經被人偷了一回,那怎麼可能不更換鑰匙?眼下把這支命運之槍拿出來,也恐怕是打不開對方的那個“阿瓦隆”尼伯龍根了。
“不不,若是奧丁本尊還在活動狀態的話,自然無法侵入尼伯龍根,但是若他再次回歸‘卵’的狀態亟待復甦呢?”
路鳴澤輕笑,“那他的老家就再次變成了無人看守的狀態,想要破解並非沒有途徑。哪怕是一把已經被更換的鑰匙,也依舊可以被利用起來。”
“那麼,閣下到底想要做的是什麼?”諾頓始終看不透路鳴澤的想法。或許是隔了不同的層次的緣故。
他的目光越過路鳴澤,瞄向遠處隱藏在陰影里的高大白袍人,不同于路鳴澤,那個人始終把自己的面容隱藏起來,對外界的反應也很平淡,更不像路鳴澤一樣對這里的一切產生過興趣……似乎是缺乏自我一般。
“很簡單,別想太多,你只需要理解為,你我的目的是一致的即可。”
路鳴澤伸出手指,朝向著三尖赫爾墨斯。
“和我一樣,您也在尋求避免世界破滅的方法嗎?”
“對,沒錯,事實上,你這麼計算世界的走向沒有問題,但是卻忽略了,如何‘維持世界’的問題。”
路鳴澤兩手一攤,很明確的思路,為了讓世界不被滅亡,就需要找到將維持下來的方法。
“您有何高見?”
“談不上什麼高見,只是提供一點思路吧。”
路鳴澤說,“嗯,就從最近的現象,比如神話的降臨說起吧,一說到人類的神話,你有沒有想到神話之中維持世界的方法或者說工具?”
諾頓思索了一瞬,便開口說,“那種東西就很多了,神州神話的不周山、建木、定海神針,東瀛的天之御主,印度的濕婆林伽柱,瑪雅的宇宙木棉樹,美索不達米亞的通天塔,埃及神話的本本石……”
路鳴澤補充道,“對,當然也少不了,北歐神話的‘世界樹’……你不覺得全世界神話,這些事物都具備著共同的特征嗎?”
諾頓愣了一下,“它們作為世界的支柱,都是一種柱狀或者樹狀結構?”
……是這樣的答案嗎,會不會太直白了?
然而路鳴澤卻突然間笑了︰
“是的!是的!雖然很淺顯,但這就是神話世界的象征風格!神話是精神的世界,是認知的世界,不同的事物,正是對各種現象與意義的象征與直接投射!”
“正如火象征創造性的文明力量,也代表破壞性的火災,水是潤澤萬物的基礎,但也可以變成肆虐大地的洪水!越是樸素的認知,越是接近神話世界的秩序!”
路鳴澤說到了一長段,突然話題一轉︰
“對了,龍族這邊也是如此,龍族熱愛豎立青銅支柱,它們還在青銅柱上書寫從過去到未來的龐大歷史,這柱子不僅僅是單純的支撐結構,更是一種被錨定的深刻命運。”
路鳴澤意有所指,因為諾頓重構的阿特拉斯院里面也有很多豎立的柱狀結構,這幾乎是龍類的共有習俗。
諾頓還是頭一次發現,原來不論是人類還是龍類,居然對世界的認知具備如此多的共同點!
……所以這種共有的認知,可以被作為精神重鑄,神話再臨的基礎?
“所以……您覺得應該仿造神話,構築一種支柱結構,錨定這個星球以避免毀滅?”
“當然,這種共有的觀念可以利用,我們需要一個維持世界的星球之錨……但我說了,我是來提點建議的,造型設計隨你喜歡。”
路鳴澤指了指尖塔形狀的三尖赫爾墨斯,“你想設計成柱或者塔,都一樣可以。”
‘柱……’
陰影里的蓋提亞默默地听完了全程的對話,腦海里泛起了思索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