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繪梨衣卻並未如往常般沉浸在她最喜愛的沐浴環節中。
浴室里彌漫著溫熱的水汽,朦朧的霧氣在鏡面上凝結成細密的水珠,緩緩滑落。浴缸中的水只放了一半,水面平靜如鏡,倒映出天花板上昏黃的燈光。繪梨衣縴細的身子蜷縮在水中,瓷白的肌膚在水面下若隱若現,仿佛一塊無瑕的玉石。
然而,她的目光卻死死盯著自己的手臂。清澈的水面下,一條條墨黑色的細小脈絡正從皮膚下層緩緩攀升,如同藤蔓般在她的肌膚上蔓延,留下丑陋的線條。
繪梨衣的瞳孔微微收縮,眼中逐漸顯露黯然的神色。
【你沒能擺脫變成怪物的命運呢,真可憐,明明真心誠意的想要成為英雄,心里面發過誓了,甚至還努力行動過了,但卻還是不能夠心想事成……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真的一點不公平,對吧?】
繪梨衣的耳畔響起了黑影的低語,聲音低沉而陰冷,像是傳自深淵之中。
繪梨衣的身體微微一僵,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浴缸邊緣。她的目光緩緩轉向聲音的來源,只見浴缸旁的陰影中,一道黑影正逐漸凝聚成形。
這一次,黑影的形象比以往更加清晰。
它的外表覆蓋著一層濃郁的黑色氣息,仿佛能將周圍的光線吞噬。一頭紅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身上穿著一身紅白相間的巫女服,衣袂無風自動,最令繪梨衣感到不安的是,那張面容竟與她有幾分神似。
繪梨衣猛地抬起手臂,試圖用能力將黑影消滅。然而,她的手掌僅僅揮開了一道空氣,黑影被穿透消弭的瞬間,卻如同煙霧般重新凝聚,絲毫不受影響。
沒有用,黑影似乎已經居住在了她的心中,像是她的惡魔一面揮之不去。
‘你到底是誰?’繪梨衣看著黑影的面容逐漸遲疑。
對方似乎能夠听出繪梨衣的心聲,【我是誰很重要嗎?重要的是你,很快就要淪落為怪物了吧,你現在的樣子只要再過兩天,就徹徹底底隱瞞不住了,再過四天,不接受治療你就趨于失控邊緣咯。】
‘……’繪梨衣沉默不語,眼中的光芒開始變得黯淡。
她低下頭,看著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繼續回想衛宮和自己講過的故事——源賴光為了實現轉變,戰勝心中的丑御前,最終成為英雄的故事。每當心情低落的時候,她就開始止不住的回憶這個故事。
正因為有了那個故事的激勵,繪梨衣才得以走出自我改變的第一步,然而,現實卻是在教育她︰
怪物永遠是怪物,英雄之路遙不可及,自我改變什麼的,更是虛無縹緲的空中閣樓,偶爾做夢無疑是美好的,可一旦跌落回到現實,就會變得鮮血淋灕,慘淡到不忍直視。
目光幽幽垂落,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身上,那些一點一點蔓延的黑色紋路,仿佛在宣告某種不可逆轉的命運。
【交易嗎?】
黑影忽然對她說。
什麼?繪梨衣眼楮微微睜大,她看見黑影勾起了譏誚又或是嘲弄的笑意。
【你不是很想當英雄嗎?……看看你身上的丑陋樣子,你也不想被人看作是怪物吧?】
黑影的聲音溫柔而關切,仿佛每一句話都在為她著想。然而,那沙啞的聲調卻讓人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仿佛有冰冷的蛇信在耳邊輕輕舔舐。
繪梨衣的手指攥緊了浴缸邊緣,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臂上的那些墨黑色的紋路上,腦海里開始浮現自己失控變成怪物的諸般可怕場景。
【過程很簡單,我收取你的一部分靈魂,然後作為代價,我來實現你的願望!】
‘願望?’繪梨衣面露不可思議,無聲地顫動嘴唇。她听不明白收取靈魂的含義,但是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童話故事里的阿拉丁神燈——難道黑影也能像那樣,直接實現她的願望嗎?
【沒錯——就像我上次做的那樣,消除你身上這些丑陋的紋路,甚至幫你成為英雄!】
【另外,我還能夠幫助你心心念念的衛宮哥哥呢……】黑影的聲調沙啞難听,卻如同惡魔的低語。
【你听到了外面的通話聲音了吧,他正在苦于調查沒有進展,但我可以幫忙,幫你把鏡面界入口瞬間找到!到時候,你的衛宮哥哥就會很高興吧。】
【你不再會變作怪物,你還能得到他的夸獎……怎麼樣,交易嗎?】
浴室里,水汽仍舊在持續升騰。
霧氣繚繞中,繪梨衣的呼吸微微急促,胸口隨著情緒的波動而起伏。她的目光在黑影和手臂上的紋路之間來回游移,似是掙扎似是權衡。
【交易嗎?】
黑影的聲音再次響起,繪梨衣再三思索——
到底是忍耐幾天,最終失去她所向往的改變?還是付出代價,把一切挽留住?
最後,直至水溫已經明顯變涼,繪梨衣才忍不住看向黑影的地方,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見此,黑影的嘴角勾起一抹勝利的笑意。
————
東京地下大空洞。
芬里厄失去了照常偷偷看它的心愛小電視的機會,因為姐姐已經不容許了。它被姐姐懷疑自己摸魚磨洋工,導致了大聖杯之內的白王有機會對外界的地脈動手腳。
所以現在,芬里厄不得不離開了它的日常娛樂環境,被迫當起了苦兮兮的巨型坑洞挖掘機,吭哧吭哧在大空洞地層,更下面的黑漆漆洞穴里辛苦作業,以探查地脈異常情況。
如今幾乎只有微弱的光線從上方的大空洞透下,映照出芬里厄龐大的身軀。它那如同山岳般的龍軀正匍匐在地層深處,鋒利的爪子刨開堅硬的岩石,隨意一動就破開了巨大的深層空穴,輕松發揮出了比夏彌更恐怖的挖掘效率。
洞穴邊緣,夏彌雙手抱胸,站在芬里厄挖的洞穴邊緣,一邊看顧愚蠢的哥哥,一邊詢問通訊對面的諾頓︰
“諾頓,為什麼你提到的聖杯戰爭運營注意事項,里面沒提到地脈可能會發生這種異常?”
水銀之幕中,諾頓的身影顯得有些模糊,但他的表情卻清晰可見——那是一張寫滿無奈與煩躁的臉。
他听到夏彌的話後,嘴角微微抽搐,甚至有種隔著屏幕扇她兩巴掌的沖動。因為他清楚地听出了夏彌話中那股想要把黑鍋往他頭上扣的意思。
“……你以為我就很有經驗嗎?也不想想,第一次辦聖杯戰爭,哪能真的一帆風順的?”
諾頓語調一揚,“何況地脈這回事,我哪有大地與山之王熟悉和專業啊,我最多是出一下工程設計圖,實際執行全要仰仗你們兄妹。”
說到這里,諾頓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
“可你們呢?一個一天到晚只知道給我上壓力提需求,一個從早到晚只知道看電視和摸魚發呆,現在出了問題,一經檢查,才發現︰噢,原來已經布置的地脈下方,幾百米深的位置還有一片更古老的地脈……”
“而且這兩層原本毫不相干的地脈,現在被人不知不覺修改串聯在一起,導致了聖杯戰爭出現了意外,于是又急急忙忙的聯絡我……難不成是指望我這個青銅與火之王,為你們大地與山之王提供更專業的地脈解決方案嗎?”
夏彌的眉頭緊皺,陷入了難以言喻的沉默……當初施工的時候急于求成,完成地脈施工目標,沒能對更深層的環境仔細探查,這鍋她還真的甩不開。
底下的芬里厄依舊埋頭苦干,仿佛對姐姐和諾頓的爭執毫無察覺。大空洞中,只有芬里厄的爪子刨開岩石的聲音自洞穴深處傳開回蕩,顯得格外沉悶。
“算了!那就來說點更實際的吧,比如意外事件,Rider組,也就是我們選擇的擬似從者組,在召喚之夜當場消失,失去了聯系,似乎是被拉入另一片封閉的尼伯龍根之中。”
夏彌這次難得的壓下了脾氣,“諾頓,這方面,你總能想到點什麼吧?就算是白王靈魂有機會偶爾接觸地脈,也不足以瞬間制造尼伯龍根,並把千里之外的人拉進去吧?”
水銀之幕中,諾頓的身影微微晃動,數秒之後,他終于開口︰
“毫無疑問,既然白王她靈魂本體還在大聖杯之內,那麼就算有機會逃竄,也最多逃出部分靈魂碎片。不完整的靈魂,不足以構建尼伯龍根,最多是依靠現有的尼伯龍根,來實現對現實的干涉。”
諾頓有條不紊的分析,“最深處的古老地脈,其作用必然是維持一片特殊的尼伯龍根,這個尼伯龍根雖然已經封閉,但唯獨對于白王完全開放。”
夏彌登時恍然,“所以白王只需要將維持尼伯龍根的那片地脈,和運營聖杯戰爭的地脈相串聯,就能夠以此干涉到參與聖杯戰爭的主從!”
“對,但是光想到這個沒用,要看你們能不能把地脈的異常重新恢復,將維持尼伯龍根的那一片地脈摧毀,又或者將白王靈魂分裂出去的‘觸須’找到,然後殺死!”
“那就讓芬里厄負責地脈系統的排障,我去找找尼伯龍根的入口,白王外逃的靈魂碎片大概率躲了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