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破碎,化為了無數道斑駁的碎影。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皆是沾染了血色的白絲,宛若巨大的蜘蛛巢。
窗外,那輪扭曲的紅月依然在翻涌蠕動。
拉斯特的精神順著靈性通路回歸了本體。
他揉了揉額頭,深吸了一口氣,靈性回歸所導致的那種不適感才稍稍淡化了幾分。
根據「愚人的圖書館」提示,希爾緹娜的自我意志應該已經沖破了幻境才對。
如此的念頭剛一升起。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眼前那驟然閃耀而起,晨星般的光輝。
劍尖在空氣中拖拽出了白銀的細芒,以恐怖的速度切割,貫穿,劃出了十字的交錯軌跡。
萬分之一秒後,拉斯特眼前那枚巨大的繭,便在細劍掠動的疾風中被湮滅為了虛無。
希爾緹娜破繭而出,那鋪天蓋地的絲線未曾沾染到她縴細的身體分毫。
她將「閃爍晨星」收入劍鞘之中,來到了拉斯特的身邊,與拉斯特一同注視著窗外夜空之上,那道取代了月亮的血肉之月。
“這就是凍水鎮的幕後黑手嗎?”
“以限制三階黑夜旅者進入的災厄殘響來看,這等規格的敵人,是不是太夸張了一些?”
希爾緹娜的聲音帶著些許的震撼,卻並沒有懼意。
“這道血肉鑄成的朱月並不是真實的生物,而僅僅只是某種虛幻的,徒有位格的投影。”
拉斯特笑了笑。
他的雙瞳變成了銀白色,其中流轉著詭秘的色澤,「窺秘之眼」被悄無聲息地發動。
“能夠以月球為形象的生物,其位格,至少也是真正的邪神。”
“真要是其本體降臨,那麼我們根本就沒有抵抗的意義,直接等死就好……夜世界的災厄殘響雖然危險,但也絕不會安排這等必死的任務。”
他用那雙流淌著銀白色澤的眸子,緩緩掃視著凍水鎮內的一切。
“當然,能夠具現出一尊邪神的投影,哪怕只是虛幻而徒有其表的,也足以說明很多事情。”
“「朱月」,我用這個名字來稱呼夜空中那道邪神的投影……而造就了凍水鎮中如今詭異的元凶,便是與「朱月」有所關聯的一件污染物,就和深藍港中的那件污染物雕塑一樣。”
“只是,深藍港中的那件雕塑處在某種封印狀態,鐵十字瘟疫幕後的邪神干涉現世似乎也有所束縛,僅僅只能被動地制造出某種巧合,被動地被邪教徒們攜帶,泄露氣息制造鐵十字污染。”
“而此刻存在于這座小鎮的污染物,卻似乎進入了某種活化狀態……甚至可以主動地創造出領域,用這種血霧將整個小鎮籠罩入其中。”
這令拉斯特不由想起了自己剛進入這處災厄殘響時,在燈塔上的守岸人日記里所看到的描述。
以鐵十字瘟疫爆發為起點……災變歷之後的第六紀秩序,似乎越來越崩壞了。
原本與現世身處不同維度,僅僅只能通過邪教徒等手段干涉現世的神 們,在災變歷後卻能夠頻繁地神降。
而那些原本或是被封印,或是處于失活狀態,僅僅只能被動等待契機到來的污染物,在災變歷後也變得活躍了許多。
無需再制造巧合,也不需要依靠他人的驅使,便能夠主動地釋放力量,毀滅了無數人類城鎮。
也正因如此,第六紀原本繁盛的文明才會變得千瘡百孔,人類只能在異族和災厄的陰影之下苟延殘喘。
拉斯特收回了思緒。
他環視著窗外,那籠罩于無窮無盡絲線之中的凍水鎮。
“這些絲線便是污染物用于侵蝕生靈的手段,用迷霧之繭將所有的生靈與活物,都籠罩在它們所編織的夢境之中。”
“而一旦在夢境中徹底迷失,那麼靈魂與自我意志也會被這些絲線一同抹去。”希爾緹娜打斷了拉斯特的講述︰“化為空有肉身,卻只能被這些絲線操控的提線木偶,對嗎?”
“沒錯。”
拉斯特輕輕點了點頭,有些意外地看了希爾緹娜一眼。
他這一次並沒有與希爾緹娜共享「窺秘之眼」,因此也無從知曉希爾緹娜是如何得知的這些情報。
畢竟希爾緹娜的全部能力都以強化己身與戰斗為主,應該並沒有偵測類的技能。
“是我的「直感」告訴我的。”
希爾緹娜微笑了一下,笑容里帶著某種莫名的意味。
直感?
拉斯特微愣了一下。
但是下一刻,耳畔傳來的聲音,卻告訴了他答案。
嘩啦——
嘩啦——
嘩啦——
那厚重的迷霧中,傳來了細微的聲音。
這種聲音很奇特,仿佛是雛雞啄開蛋殼,破殼而出的聲響。
又仿佛是墳墓中的棺材板被推開,腐朽的尸體重見天日。
最開始,僅僅只是讓人下意識便將其忽略的一兩道細微聲響。
但是很快,那細微的聲音便衍生為了百道,千道,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