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老宅的書房里，飄著一股子老書和紅木家俱特有的味道。
光線從厚窗簾的縫隙里溜進來，照得一排排書架影影綽綽。
江廷琛站在書桌前，身板挺直。
江老爺子抬了抬手，把桌上一個深色的小木盒子往江廷琛那邊推了推︰“這個，你奶奶當年戴的。我們去南洋那會兒，這東西就沒離過她手。”
檀木雕花的小盒子，摸著滑溜溜的，年頭久了，越發有光澤。
江廷琛接過來，輕輕揭開蓋子。一枚戒指安安靜靜地躺在有些褪色的絲絨上。
款式老派，中間嵌了顆幽藍的寶石，戒圈里頭，還刻著四個小小的篆字——永結同心。
“南雪那丫頭，”江老爺子慢慢開了口，平日里嚴肅的臉上，這會兒竟有了點笑模樣，“那股子不服輸的勁頭，跟你奶奶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他頓了下，眼神飄向窗外︰“明天的訂婚宴，商界那些有頭有臉的，我都叫上。我要讓他們都睜大眼楮瞧瞧，我們江家的孫媳婦，可不是什麼需要依附人的菟絲花，她是能自己撐起一片天的大樹。”
江廷琛拿起戒指，涼絲絲的金屬和溫潤的寶石在他手心。
“爺爺，”他聲音有些發緊，“南雪她……她確實不一樣。我明白您的意思，她配得上最好的。”
“嗯，”江老爺子點了下頭，眼里閃過一絲滿意，“這戒指，不光是個信物，也是一份兩個人一起扛事兒的念想。你奶奶對我來說，是妻子，也是能一起打天下的伙伴。我在南雪身上，瞧見了她也能給你、給江家帶來這份力氣。”
他往椅背上一靠，聲音穩穩的︰“江家也不是一帆風順過來的，往後啊，更需要有擔當、有腦子的人。南雪這孩子，已經用她做的事兒證明了她行。是時候讓外頭的人都看看了。”
江廷琛捏緊了手里的戒指，那分量不輕。“我會告訴她的。爺爺，謝謝您。為了這戒指，也為了這份看重。”
“傻小子，那是她自己掙來的。”江老爺子臉上的笑紋深了些，“去吧，準備準備明天的事兒。那可是個大日子。”
拘留所的鐵窗外頭，天色灰撲撲的，跟傅沉的心情一個顏色。
他沒精打采地坐在床邊，以前那副講究的派頭早就沒了，渾身上下都是狼狽。
一個管教冷著臉走過來，聲音沒什麼起伏︰“傅沉，有你的東西。”
說完，把一封信和一個薄薄的相片紙袋從欄桿縫里塞了進來。
傅沉伸手拿了，先拆開那個紙袋。
照片上，寧南雪穿著一身利落的西裝，神氣活現地站在江廷琛旁邊，背景是“江寧集團”幾個大字。
她笑得那麼自信，江廷琛看她的眼神，明晃晃的都是欣賞和疼惜。
他記起她以前說過的話，聲音不大，卻很清楚︰“真正的強大，不是去踩著別人，而是能守住自己。”
那時候他听了，只覺得可笑。現在，一個字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塊烙在他心上。
他拆開信，是徐之茹的字，寫得還算清秀。
“傅沉︰我不恨你，但永遠不會原諒你。你輸掉的，不是生意，是人心。”
就這麼幾行字，壓得他喘不過氣。人心……他以前最會擺弄，也最瞧不上的東西。
信紙從他哆嗦的手里掉下去，他也沒去撿。眼神空洞地看著那扇小窗戶，外頭幾棵梧桐樹，葉子打著旋兒往下掉，落了一地。
那是他們剛認識的季節，也是梧桐葉落的時候。只是，那時候的事，那時候的人，都找不回來了。
他覺得自己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抓住，輸了個精光。
天黑了，江家老宅的草坪上，玫瑰花和燈光纏在一起，空氣里都是花香和客人們小聲說話的聲音，還有好听的音樂。
寧南雪穿了條香檳色的長裙子，裙擺拖在地上，隨著她走路輕輕晃著，燈光一照，柔柔和和。
她挽著江廷琛的胳膊，不慌不忙地走在紅毯上，紅毯那頭是個鮮花扎的拱門。
江廷琛穿了身深色禮服，人顯得更高更挺拔，他低頭看著寧南雪，眼神里都是暖意。
來的客人，不少都是商場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朝他們看過來，眼神里有打量，也有祝福。
江老爺子穿了件唐裝，精神頭十足地站在拱門底下，他笑眯眯地看著兩個人走過來，等他們站穩了，才對著滿場的人說︰“各位來賓，各位朋友，晚上好啊！”
他慢慢翻開那本厚厚的族譜，聲音又亮又清楚。
“今兒晚上，咱們聚在這兒，是來見證一個好事的。我江家這本族譜，傳了一代又一代，不容易。今天，我就在這兒，當著大家伙兒的面，給我這最讓我得意的孫子江廷琛……”他疼愛地看了一眼江廷琛，又轉向寧南雪，眼神里都是喜歡，“和我最看得上眼的姑娘，寧南雪小姐，定下這門親事！”
底下響起一片掌聲。
江老爺子抬了抬手，接著說︰“南雪這丫頭，有腦子，有膽量，也重情義。她經歷的那些事，做成的那些事，都讓我這老頭子佩服。江家能有這麼個孫媳婦，是我們江家的福氣。”他掃了一眼全場，一字一句地說︰“從今往後，南雪就是我們江家的人。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像我和廷琛一樣，幫襯她，疼她。”
寧南雪迎上江廷琛的目光，從他眼楮里，她讀懂了他的心意。
她吸了口氣，心里頭五味雜陳。
以前吃的苦，受的罪，好像都成了她往好日子走的台階。
江老爺子又對寧南雪說︰“好孩子，以後江家就是你的家。廷琛要是敢欺負你，你只管告訴我，我替你收拾他！”
寧南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謝謝爺爺。”
江廷琛在一旁哭笑不得︰“爺爺，您就這麼不放心我？”
老爺子佯怒地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我可告訴你，南雪以後就是我們江家的心尖子，誰也別想給她氣受！”
兩人相視一笑，江廷琛緊緊抱著寧南雪。
往後他們的路，只剩平坦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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