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很整齊，也很干淨。
麗姐花錢請了保潔，整理了一天，才有這般成果。
十幾天前，茜茜為了找戶口本，把屋子翻了個底兒朝天。
一家四口，劉景被茜茜趕跑了，茜茜離家出走了，麗姐回娘家了。
徒留安老師一個人傷悲，收拾殘局。
幾天後，麗姐從江城回來，很不滿意。
屋子的確整理了，還不如不整理。凌亂有凌亂的美，安老師整理的只有凌亂。
這些都不算什麼，主要是那張長長的紅木餐桌。
桌上擺著美食，分量都不小。四涼四熱四個蓋碗，兩盆湯一甜一咸，兩盤水果一南一北。
餐具擺放整齊，酒杯茶杯到位，紅酒就在一旁醒著。
椅子拉開，一共九張，整整齊齊，都還未入座。
大家坐在沙發上聊天，等著主人翁的歸來。
除了劉景之外，與會人員八位，實到八位。
爺爺奶奶、麗姐老安、小姨、舅舅、二姑，以及舒唱……
舒唱能參加，因為上午那場事故。
安老師有三個姐妹，大姑是醫生，二姑是工程師，小姑是系統內的干部。
老太太身體不是很好，所以二姑陪著一起來的。
這些也不奇怪，桌子上擺放著一張茜茜的照片，相當顯眼。
如果照片是黑白的，如果再加一個相框，那就是過清明。
“不至于吧！茜茜只是離家出走，用不著……”
“離家出走？”在座幾人異口同聲。
舒唱站在劉景身後，踢了下他的腳後跟。
劉景悚然，不會吧，這麼重大的新聞，怎麼都不知道似的？
他干笑兩聲，“我開個玩笑。”
“你們不是說，茜茜最近拍戲忙，沒時間為木頭過生日嗎？”老爺子詫異。
“對啊。還說什麼封閉式劇組，電話都不讓打。我還尋思，監獄也管的沒這麼嚴吧。”老太太嘲諷。
“姐，你說茜茜在米國進修。”小姨沒好氣道。
劉景挺直腰桿，自己捅的簍子，自己修補，“這不重要，你們擺她照片做什麼？她在不在無所謂，又不是全家聚餐。”
“怎麼無所謂？我們幾千里跑過來，就是看乖孫女兒的。”老爺子板著臉。
“說吧！怎麼回事兒？”老太太在麗姐的攙扶下，坐在凳子上，手拍了下桌子，頗有縣老爺上堂的氣勢。
“媽，這事兒已經解決了，你就別操閑心了。”安老師皺眉，這是家事，怎麼能攤開了說呢。
“嘿！這話我不愛听，什麼叫操閑心？那是我孫女，她離家出走了。沒受委屈，她能那樣嗎？你們一個個倒好，該吃吃該喝喝，就跟沒那事兒一樣。我還沒死，這事兒肯定得管。”老太太喝道。
“媽，就那事兒。”安老師支支吾吾。
還有親戚在，自己閨女和養子搞到一塊兒，他說不出口。
他不知道的是，他顧忌的幾位，已經猜到了緣由。
畢竟他不好意思說，不代表麗姐不好意思，爺爺奶奶不好意思。
“哦哦，是不是茜茜想和木頭在一起，你這榆木圪塔不同意？前幾天不是和你說了嘛，這是好事兒。兒孫自有兒孫福，莫與兒孫作遠憂。老婆子覺得，茜茜眼光挺好，選擇也很正確。你要是想棒打鴛鴦，那先打我……”
“媽，我沒說不同意，我也……”
“媽什麼媽，沒看大家都不驚訝，也就你後知後覺。”老太太沒好氣。
“嘿嘿，在座的都是一家人，沒什麼驚訝的。”舒唱憨笑。
“一家人？”劉景瞪了一眼舒唱，這不是咱幾個私底下，你說話注意著點。什麼老公老婆的，不要亂七八糟胡喊。
舒唱雙手抱懷，昂著頭挺著胸皺著鼻子，很是傲嬌，對劉景不屑一顧。
“既然劉景到了，咱們儀式可以開始了。”麗姐連忙招呼。
“什麼儀式？”劉景納悶，過個生日而已，難道還要祭拜滿天神佛？還真是迷信。
“今天除了是你生日，還是舒唱進咱家的日子，可以說是雙喜臨門。”安老師找到了正當理由轉移話題，這會兒又恢復了淡定。
劉景不淡定了，沉著臉，“安叔，你看過《醒世恆言》吧？里面有個喬太守，那是個老糊涂。”
安老師啞然，這是拐著彎罵我呢。
“以後阿姨就是我干媽，叔叔就是我干爸，而你就是我舒唱的干弟弟。”舒唱神色幽幽，越說精神越振奮。
她心里本來還有些幽怨，這是多嫌棄我啊。
轉念一想，嘿，死小子成本姑娘干弟弟了。那以後做什麼事兒，不是師出有名了。
“這車撞的……”劉景嘀咕。
麗姐在幾年前就想收舒唱做干女兒，因為她親戚的原因，此事沒了下文。
如今舒唱成年，從親戚那邊搬了出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己當家做主。
麗姐還真是因為新車被撞，心生愧疚，所以剛才提了一嘴。
這段時間舒唱就在這邊住，和麗姐的干女兒沒啥區別，就差一個名義了。
麗姐都這樣說了，舒唱納頭便拜。
劉景明白怎麼回事兒，忍不住吐槽，“儀式的確需要，不過你們供奉茜茜的照片。出這主意的人，腦袋絕對秀逗了。”
“怎麼了？茜茜也是家庭一員，難道不需要她參與嗎？”安老師面無表情。
“你可以打電話啊。免提也行，現場參與，還能互動。她就在韓國拍戲，話費多的……咳咳……”劉景住嘴了，因為舒唱又踢了他一腳。
“哦！原來她在韓國，我還以為在米國，不會去找李夢蝶了吧？”麗姐恍然。
“我要能打通她的電話，至于這麼費事兒。”安老師嘀咕。
“不錯，就是找李夢蝶去了。她這趟收獲不小，事關嘉禾，明天我再和你說。”劉景無視舒唱的提醒，麗姐早晚都要知道，何況說不定早就知道了。
這時候恍然，肯定有故意表現的成分，沒見老安一點都不意外。
一家人配合著茜茜演，就是為了讓她有成就感。
無聊……
劉景默默吐槽。
“好！”麗姐秒懂，此事不方便當著大家的面說，“唱唱，爺爺奶奶，還有他們幾個，都是見證者。咱們不需那些繁文縟節，你向我們倆磕個頭，敬杯茶，這儀式算成了。你沒有父母在旁，你就代表著你們一家。以後我們倆就是你爸爸媽媽，茜茜是你姐姐，劉景是你弟弟。未來你們不管發生什麼矛盾，一定要記著今天。咱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道路不管多曲折，一定要相互扶持……”
麗姐說起了煽情的話，說到弟弟的時候，舒唱得意地看了一眼劉景。
劉景不以為意，想以干姐姐的名義佔我便宜，那你想的有些多。
親姐姐當年也是這樣想的，孜孜不倦十幾年，最後把自己折進去了。
他想著想著，忽然有些激動。
以前對舒唱不來感覺，不知為何，忽然來感覺了。這時候看著舒唱側顏，覺得還挺好看。
接下來的事情，沒有他的事兒，劉景坐在一旁看熱鬧。
小姨是主持人，舒唱磕頭之後，朝著麗姐和老安敬茶，態度非常恭敬。
此情此景，她興許想到了什麼，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強忍著不流下。
“今天倉促，沒有來得及準備。我封了個紅包，不要嫌俗，你拿著吧。”安老師從兜里掏出紅包，遞給舒唱。
“謝謝干爸。”舒唱笑嘻嘻。
“這是一塊長命鎖，幾年前就準備好了。茜茜沒有玩伴，她和你相熟。你這丫頭很堅強，很勇敢，很善良，也很孝順。那時候我便生出心思，想收你當干女兒。今天雖然是臨時起意，未嘗沒有以前的念頭作祟。你已經十八歲了，再送你長命鎖不合適，你留個紀念吧。但我還是希望……”
“合適，媽，你送什麼都合適。”舒唱哽咽，眼淚再也忍不住。
“老婆子沒什麼送你的，這個鐲子是一對兒。當年抗戰勝利，你爺爺拿出所有積蓄，打了一對兒鐲子送我。一個留給茜茜，一個送給你，老婆子就不帶到棺材里了。”老太太取下一只銀鐲子，顫顫巍巍遞給舒唱。
“奶奶，爺爺送你的，我不能要。”舒唱叩首。
“收下吧，奶奶的一片心意。”老爺子神色復雜。
老太太撫摸著舒唱的腦袋，“可憐的孩子，你的確很堅強。未來的人生路上，老婆子希望你越來越好。”
“我也很俗氣，這是一千塊錢，你自己看著買禮物吧。”老爺子笑呵呵，還朝著劉景說道，“木頭，你的生日禮物少了一半，你不介意吧。”
“我十八歲生日，你就送兩千塊錢？那是真俗氣。茜茜十八歲生日，你還送個金佛，這差別太大了吧。”劉景埋汰。
“哈哈，十五年翻了一萬倍，你就知足吧。”老爺子大笑。
劉景也跟著笑，十五年前，他在安家過了第一個有家的新年。
那一年除夕，老爺子往他兜里塞了兩毛錢壓歲錢，第二天早上又給掏走了。
這倆人是負責搞氣氛的，舒唱眼淚汪汪，哭的老太太和麗姐不是滋味，眼瞅著也要哭出來。
“劉景，我禮物呢？”舒唱擦干眼淚，伸著白嫩小手，毫不客氣。
“我去，舒唱，你瘋了吧。我比你小，你好意思找我要禮物？”劉景大跌眼鏡，要不要點兒臉，這怎麼還有我的事兒？
“好意思。”舒唱又往前伸了半遲，都要到劉景臉上了。
“你不應該送我禮物嗎？今天我生日，還是你當干姐姐的日子。”劉景瞪著舒唱，這是找事兒啊。
在座的笑呵呵看著，小姨還起哄，“木頭，不要那麼吝嗇，你不是一向很大方。”
劉景拿了一張白紙，放在舒唱手上，“送你一個劇本，這禮物貴重吧。”
“我……”舒唱很想爆粗口，“這張紙比你的臉都白，你告訴我這是劇本？你怎麼不說是支票？睜著眼楮說瞎話，你修煉到了極境。”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你不想要，那我收走。”劉景作勢欲搶。
舒唱連忙收起，諂笑，“嘿嘿嘿，太貴重了，謝謝哦。”
老太太笑呵呵，乖孫子說的話好熟，剛才我就這樣說的。
舒唱從包里掏出一打紅包，開始分發，“我的禮物不但俗氣，而且小氣。紅包找干媽要的，一個里面封一百塊錢。沒辦法，今天沒拿多少現金。我爸爸跑了，媽媽沒了，以後你們就是我的親人……”
舒唱小嘴很甜，不比楊蜜差。
一會兒的功夫，把老太太哄的開懷大笑。
“唱唱，听你干媽說，你最近拍了很多戲。工作的時候，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拍戲很辛苦，一定要注意啊。”老太太關心道。
“嗯嗯，謝謝奶奶。我年前沒幾部戲了，《鹿鼎記》和《集結號》馬上殺青。年前還有一部戲，拍完休息休息，好好過個年。”舒唱連連點頭，何曾有過這等孺慕時刻，她很享受。
“你們拍戲，我也不太懂。我在電視上，看過你演的董鄂妃。那時候怎麼也想不到，你會成為我孫女。”老太太笑道。
“說明咱祖孫有緣，有緣千里來相會。”
“既然有緣，你把紅包還我。”老爺子打趣。
“不還，緣分是緣分，紅包是紅包。”舒唱很護食，眾人大笑。
“奶奶，你是不知道，我剛才好緊張。干爸給我紅包，我拆開一看，你猜封了多少錢？”舒唱動作夸張，表情夸張，語氣也夸張。
“兩毛錢？”老太太也配合。
她還挺稀罕，畢竟茜茜從來沒有這樣過。
乖孫女自小懂事，比較獨立自主。也是太乖了，反而和他們少了很多親昵互動。
至于劉景，撒嬌親昵，不存在的。
茜茜還能偶爾，他是從不。
“一萬零一塊，好大一摞。”舒唱連比帶劃。
“哈哈，萬里挑一，這有啥緊張的。”老太太大笑。
“我還以為是彩禮，木頭是茜茜的，我哪能收這錢。”舒唱笑嘻嘻。
“你要不收，錢還給我，我給你換其他的。”麗姐笑吟吟說道。
“媽，咱能換另外一個10001嗎？”舒唱真把紅包遞了過去。
“什麼？”
“QQ號碼。”
“QQ是什麼？沒听說過。我听過IC、IP、IQ……”
……
那邊笑呵呵，小姨沒有參與，悄悄坐到劉景身旁，“喂！木頭，麗姐這招高吧？”
“什麼？”劉景有些懵。
“她收舒唱做干女兒，一舉四得，實在是高啊。”小姨感慨。
“您老給分析分析。”劉景斜睨一眼，這位又陷入陰謀論了。
“第一，拉攏一員戰將。第二，多了一個女兒。第三，掃清一個障礙……”
“障礙？”劉景忍不住了，這都說的什麼。
“對啊！舒唱從此是你家的一員，她還好意思跟茜茜搶地位嗎？”小姨解釋。
“……”
“第四，茜茜多了一個同盟。嘖嘖，麗姐肯定沒少看宮斗。我听春秋書院的人說了，她最喜歡看女頻宮斗文……”
劉景听著小姨的爆料，精神有些恍惚，你挺適合做女頻作者。
“木頭，你和茜茜什麼時候結婚？嘖嘖，你倆生的孩子，姓劉還是姓安呢？這是個問題。不如你學老爺子，兩個孩子姓孔，兩個孩子姓安。你和茜茜也生四個，兩個孩子姓劉，兩個孩子姓安。”小姨比舒唱還要興奮。
劉景哀嘆一聲，沒有茜茜分擔火力，在家很痛苦啊。
“木頭，听說你跟楊蜜搞一塊兒了，她什麼時候懷孕？還有咱公司的唐煙，我听……”
劉景連忙起身，“咳咳，時間到了，咱們該吃干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