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涼風習習，夜色深暗，室內燭光閃顫，人聲熱烈嘈雜。
白福雪繪姿態散漫，盤腿倚在坐墊上，像是只憊懶的貓。
“那——梅花q給方塊j涂唇膏吧。”
她說的輕飄，單手撐臉，食指和中指夾著紅色國王牌，笑意盈盈，語氣也悠悠然，帶著幾絲漫不經心的味道。
山口忠坐在燭火明暗交織的角落，斑駁的陰影遮檔住他上半張臉的神情，只露出僵直的嘴角，在白福雪繪不帶重量掃視看來的視線里，他指尖攥緊衣角，用力到有些泛白。
“唇膏是全新的，特別為了這個游戲才拿出來用的，所以——是誰有這個榮幸，可以體驗呢？”
少年人身形瘦削，眼神隱沒在睫羽下，山口忠白皙的手從陰影處探出，青紫色的血管斜繞糾纏著分明的骨節，骨節下的五指也細長挺直。
他在鼎沸的氣氛中不安、局促。
“是我。”
山口忠沒想到他會抽到懲罰卡牌，視線的重量讓他的膽怯如同寒風冬日里的枯枝，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戰戰兢兢、草木皆兵。
他總是自認為光芒黯淡，哪怕只是個懲罰游戲，也只敢在竭力掩飾內心慌亂後，裝作平靜的冷漠緘言，“我是方塊j。”
“主角1已經發現——”
“那誰又是梅花q呢？”
誰是梅花q呢，山口忠也很好奇。
喧囂沸騰的房間里，昏黃曙光擠走晦暗，淺川唯傾身翻開倒扣的卡牌，捏住一角，讓牌固定在桌面上，她小聲吐氣，“又是我。”
蟬鳴聲四起的晚間，淺川唯再度當選主角。
一時間，所有人都在感嘆，淺川唯運氣著實是有點背了。
但又開始莫名期待，剛才和赤葦京治都整了那麼刺激的場面，現在更為親密的懲罰，更為熟悉的同級生，是不是會更加現象級——
只有山口忠。
他在淺川唯坐過來靠近的動作里，內心翻騰著慌亂的浪潮，眼瞼明顯一顫。
“山口同學，不用閉眼也是可以的哦。”
淺川唯的聲音總是帶著輕快的笑，像夏日的清爽果茶，調笑的話也充斥著甜蜜。
山口忠顫抖地睜開眼，驀地撞進她繾綣的眼楮里。
她的眼楮笑起總是會彎成月牙的形狀，長長的睫毛在露出笑容時垂落下來，觸到下眼瞼的睫毛，像是最純黑的鴉羽覆上了最美的寶石，靈動的視線閃著細碎的光。
他覺得淺川唯是寶石，是珍珠，而他是沙礫，是淬煉珍珠的對比物。
“以前沒有仔細看過，山口同學臉上的雀斑”
山口忠緊張地打斷，“坑坑窪窪的很奇怪吧。”
“不你怎麼會這麼想。”淺川唯手指撫上山口忠的面頰，溫熱的指腹游移在薄紅的肌膚，在淺川唯的動作下又慢慢變成深紅，觸起來像是暖玉，比白日里的陽光還要暖和。
“雀斑明明是山口同學獨一無二的點綴。”
“a face without freckles is like a sky without stars”
“雀斑是天使吻過的痕跡哦。”
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山口忠在淺川唯夸贊的話語里耳廓也染上通紅，整個人慌亂地後仰，語無倫次的擺手否認。
“淺川同學你太夸張啦——”
淺川唯不置可否，她旋開唇膏，湊到不安的山口忠眼前，剛離開臉頰的手又再度捏住他的下巴，清亮漂亮的眼楮描摹他的嘴唇。
“山口同學總是躲閃我的視線，也不相信我真心的夸贊，好像比阿月更難接近呢。”
“對不起。”
山口忠眉頭皺緊，聲音不自覺變低，他羞怯又難過，內斂的性格讓他無法直白說出“被夸獎了很開心”，木訥地在大腦里搜刮貧瘠的詞匯庫。
一副踟躕不安，不知所措的美味模樣。
淺川唯忍不住壞心眼，一手摩挲山口忠下巴的軟肉，一邊還在繼續逗弄，“雖然山口同學的嘴巴總是說一些很客氣疏離的話，卻是很柔軟，很適合接吻的唇型呢。”
山口忠臉上于是徹底褪去了平靜，細小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滴答，榻榻米露出洇濕的深色痕跡，一如他暴露的內心。
“又害羞啦。”
“”
山口忠墨色短發凌亂，眼神垂下，視線落在淺川唯身上，感受彼此咫尺的距離和交錯的呼吸。
他們的距離前所未有的接近，比赤葦京治更加的近。
近到淺川唯的香氣盈滿了他的鼻尖，近到一低頭就能俯身含住輕吻唇瓣。
他大腦混亂到不知道自己的嘴唇是什麼模樣，但目光所至里，山口忠猜測淺川唯嘴唇應該也涂了唇蜜，亮晶晶的像是涂著糖漿。
大概會很甜吧。
白福雪繪的唇膏質地柔軟，涂抹上的感覺順滑舒服，淺川唯的目光專注。
山口忠忘記了緊張，不知道他現在是最出風頭的一個。
不知道他在被擁有“怪物天賦”的天才們羨慕著。
“涂好了。”淺川唯細細觀察後收回捏住山口忠下巴的手，不吝嗇地夸獎，“很好看。”
“謝謝。”
山口忠無奈似的吐了一口濁氣，他直立起身子，突然就想起來了日向的名言【只專注眼前就好】。
而山口忠的眼前，現在只有淺川唯。
淺川唯，她也真的很討人喜歡。
淺川唯看山口忠呆楞的神情，還以為逗弄狠了，有些抱歉，“沒事吧？”
山口忠只是搖搖頭，想搖走腦海里不切實際的幻想，他不過是個普通人，哪怕同在排球部，都不會有人懷疑他倆有什麼火花，所謂的那些悸動，只在心里感受就好，說出來，也不過徒增困擾。
也許，幾年後，便會消散的了無痕跡。
但是快要放棄的時候，他听到淺川唯說，“打起精神來，你可是烏野的颶風。”
山口忠自嘲，“那是什麼？”
像他這樣的普通人——
“山口同學是在烏野的翅膀被撕裂，困在囚牢里時，為烏鴉們破開桎梏的長矛，是努力跨越和天才鴻溝的，在萬萬人里脫穎而出的勇敢者。”
淺川唯眼神真摯，“山口同學明明看起來一副很膽小的樣子，每次的行為卻都超帥氣，在烏野的逆風局，山口同學——阿忠你，總是會把我們保護起來，超級可靠！”
山口忠呼吸都要停滯住了，哪怕在淺川唯叫他山口同學的時候，就已經到達了抵抗防線，現在叫他阿忠，還置以這麼高的評價。
山口忠再次抿直了唇線。
又想到嘴唇上的點綴都是淺川唯贈予的，下巴又開始隱隱發燙。
嘴角不自覺溢出笑意。
看起來是被哄好了——
月島螢注視的目光移開，他是在場最了解山口忠的人，比誰都更了解山口忠隱藏在木訥表象下敏感的內心。
語氣漫不經心，“簡簡單單就被打出全壘打了，好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