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撥浪鼓
第267章 撥浪鼓
這種詭異情形足足持續了半分鐘，兩個小女孩才撿起了地上的撥浪鼓和紙鳶，轉身離開。
很快，她們便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老板？”孫杭轉頭看向門縫，試探性地問道。
沒有回應。
“老板？你還在嗎？”孫杭又問道。
還是沒有回應。
就算瞎子都看得出來，那兩個小女孩有古怪——相較于那些“不值錢”的鎮民，她倆顯然是十分特殊的存在。
不過讓孫杭有些納悶的是，剛剛明明是自己“冒犯”了她們，可她們最後針對的卻是那個完全沒有對她們表現出任何惡意的“店主”……
這算什麼？詭物的世界里也存在欺軟怕硬麼？
可自己也不算那個“硬”吧？
模因能力全失、那些神秘的“底牌”也不知去向，除了剛剛在醫院里醒來的那段時間外，現在可以說是孫杭最為孱弱的時期，除了藏在腋下槍套里的那把狩獵手槍之外，他僅剩的戰斗能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地方顯然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這一點從“店主”隨意殺死街上的那些鎮民就能看出來，可既然如此，面對沒有什麼戰斗力的自己，“店主”為什麼又會和自己進行公平誠信的交易，而不是選擇殺人越貨呢？
難道在這個詭異的鎮子里，外來人有著高人一等的特權？
詭物？崇洋媚外？
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一塊的詞兒在孫杭的腦海之中踫撞到了一起。
“多少有點離譜了……”
孫杭搖了搖頭，伸手推向了那扇虛掩著的雕花木門。
伴隨著令人牙酸“嘎吱”聲，木門被向內推去，外面街道上的燈光照了進去，屋子里的黑暗頓時後退——黑暗後退的速度很快，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在光線投射到某處之前，那里的黑暗就已經縮到了更深處，只留下了一片模糊的陰影。
那些黑色的東西不是影子，而是有著實體的——先前將那個中年婦女拖進去的時候孫杭已經見識過一次了，但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這些東西可以離開房間暴露在街道的燈光下，而現在卻慫成了這樣。
“老板？”
孫杭“禮節性”地問了一句，然後將兩扇木門推開到了最大的程度。
一把用竹篾制成的小板凳倒在距離門檻一米開外的地方，在小板凳的旁邊，還躺著一支同樣是用竹子制成的水煙筒。
至于剛剛還坐在這里抽煙的那個“人”，則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孫杭跨過了門檻，走進了屋里。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到一股寒意都身後兩側逼近——那是房間里的黑暗緊貼外牆內側、那些光線照射不到的地方蔓延了過來。
但它們也只能蔓延到門邊了，再往前，就要和外面投進來的燈光所接觸了。
孫杭總覺得，自己再往前走兩步，這扇門就會在自己的身後再度合上。
他蹲了下來，撿起了地上的水煙筒，又抽出隨身攜帶的短刀，幾刀將板凳劈開，然後用這些東西卡在了房門和門檻之間。
除非關門的力量能把這些竹子給硬生生折斷……只要听到竹子受力所發出的聲響，孫杭將會毫不猶豫地破門而出——這兩扇木門很薄，材質也十分脆弱，就算沒有模因能力的加成，以普通人的力氣，也能輕松將其撞開。
孫杭繼續往里走去，他走一步，那些縮在角落的黑暗就往後退一步。
“老板你跑哪兒去了？我還想問你買些東西呢？”孫杭一邊走，一邊問道。
還是沒人回應。
這些老式建築都是二層結構，孫杭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向房間的四角照去——果不其然，在左右兩側，都有著通往二樓的木質台階。
在房間的正中央，靠牆擺著一張供桌，供桌上面供奉著一尊佛像，只不過這尊佛像是殘缺的——從左肩到右肋位置，往上的部分都已經不翼而飛。
這就好像是被東瀛刀術中的“袈裟斬”給砍了一樣——袈裟斬之所以會叫袈裟斬，就是因為斬擊的方向和角度，正好是披著袈裟的那條線。
孫杭對于佛教了解不多，所以他也認不出這尊連頭都沒有佛像究竟是哪位佛陀或是菩薩，而在佛像邊上，也沒有寫明佛像身份的牌子或是掛幡。
除了佛像，供桌上還擺著一個青銅材質的香爐，里面插著三根已經熄滅的香，香爐的前面，則是三只邊緣滿是缺口的瓷盤。
兩只瓷盤是空的，中間那只瓷盤上，則是擺著“店主”剛剛從孫杭那里買走的那塊“餌塊”。
“買食物不是為了吃，而是為了供奉、祭祀？”孫杭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食物”在茂雲鎮會如此珍貴了。
如果這玩意被賦予了某種“宗教意義”的話，那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只是……為什麼要供奉一尊無頭的佛像呢？”孫杭歪了歪頭，打量著桌上的佛像，“是某種邪神嗎？還是某只強大的詭物？”
孫杭總覺得，拜這玩意，還不如拜三猿呢……
在他看來，目前已知的所有詭物里，似乎沒有任何詭物能夠擁有抗衡三猿的能力。
他甚至一度懷疑，自己“心想事成”的能力就是來自三猿。
這是一種堪比因果律武器的能力，按照玄幻小說里的“專業術語”來說，那就是“法則之力”。
法則之力這種高大上的東西，前期一般是不會出現的，只有到大後期主角和最終boss決戰的時候，才會拿法則之力對轟……搞出什麼“大道都磨滅了”之類的名場面。
對于普通角色來說，別說獲得法則之力了，甚至需要看到大佬們使用法則之力，所獲得的感悟就足以讓他們成為一方霸主。
不過對于能力的消失，孫杭並不感到失落，反而還有點竊喜——那是一種久違的自由感覺，在這之前，他總覺得冥冥之中有著三雙眼楮在無時不刻的注視著自己。
他好像他媽的視奸一樣。
而現在，那些三道視線消失得干干淨淨。
實在是沒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情了。
孫杭舉起手機，對準了桌上的佛像。
他不久前就發現，手機的攝像頭有著和鏡子一樣的“顯露詭物真相”的能力，不過考慮到手機電量有限，在能用鏡子的時候，他都盡量不會去用手機的攝像頭。
不過現在情況特殊，房間內光線昏暗，鏡子的效果受到了很大的影響，相比之下，手機自帶的微光鏡頭看東西就要清楚多了。
鏡頭里的佛像不再是佛像，而是一具盤坐在桌上的枯骨，這具骨骸同樣挨了一刀袈裟斬，上半身自左肩到右肋的部分，被整整齊齊地切掉了。
孫杭將鏡頭往下移，其他的東西也顯露出了真身——餌塊變成了那熟悉的腐肉，而插在香爐的三根香，則是變成了三根沾滿血污的手指。
手指很瘦，幾乎可以用皮包骨頭的來形容，指根的那一頭插在土里，另一頭的指甲上則是有著明顯的燒灼痕跡。
感情這三根手指是真的在被當香燒？
這玩意能點著嗎？孫杭不禁有些懷疑。
供桌上再沒別的東西了，孫杭將鏡頭轉向了那些蜷縮在房間角落里的黑暗。
黑暗依舊是黑暗，鏡頭里黑咕隆咚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偷貢品的話，會遭到天譴嗎？”孫杭走到了供桌前，拿起了“餌塊”。
在餌塊離開盤子的一瞬間，他隱約看到桌子上的“佛像”似乎動了一下。
“急了？”孫杭盯著佛像，半開玩笑地問道。
“佛像”又動了一下，這次的幅度很明顯，也就是說，孫杭剛剛看到的並不是錯覺。
“想要貢品，那就過來拿。”孫杭拋了拋手里的“餌塊”，“有位偉人說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你連挪個屁股都不願意挪，還等著別人給你上供呢？這貢品，就算喂狗都比給你要好！”
孫杭在試圖激怒對方……既然店主、黑影和那兩個詭異的小女孩都不敢自己做什麼，那他倒要看看，這個受到店主供奉的佛像，又有什麼能耐。
他的能力雖然消失了，但那種敏銳的直覺還在——直覺並沒有感知到任何威脅，即便是那些黑暗物質試圖向門邊蔓延的時候，孫杭也只是感到了一陣輕微的寒意而已。
這陣寒意距離威脅的程度還相差甚遠，充其量也就相當于是在走夜路的時候回頭看到房梁上有只小黑貓在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罷了。
“佛像”劇烈晃動了一下，僅剩的那條胳膊抬了起來，似乎是打算朝孫杭撲了過來，但猶豫了片刻之後，它又坐回了原位，恢復了原本的姿勢。
“這麼慫？”這反而輪到孫杭驚訝了……他尋思自己這都已經蹬鼻子上臉，對方居然還能忍得住？
孫杭抽出了手槍，對準了佛像的軀干。
槍法也是法，彈道也是道，阿彌陀佛，道法自然。
孫杭扣下了扳機。
槍聲在響起的一瞬間就被周圍的黑暗給吸收了，就好像那個被拖進房間的“中年婦女”的慘叫聲一樣。
被命中的佛像瞬間分崩離析，孫杭連忙舉起手機，打開了攝像鏡頭。
原本就殘缺不全的骸骨現在更碎了，只不過它們還沒“死”，那些被崩飛到遠處的骨頭還在蠕動著向供桌爬去，似乎是想要再次重組到一起。
只可惜，以它們的爬行速度，恐怕得猴年馬月才能重新聚集到一起。
就在這時，孫杭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似的，轉過了頭——他看到那支用來卡門的水煙筒不見了，而在房間的角落里，一點熟悉的火光亮了起來。
一股有些嗆人的煙味飄進了孫杭的鼻腔。
“老板？你還活著啊？”孫杭盯著那點火光問道，“既然活著，為什麼不出聲？”
從一開始孫杭就懷疑那些黑暗物質就是“店主”的本體了……現在看來，自己應該是猜對了。
“你不覺得……餓嗎？”店主的聲音幽幽地從角落里飄出來，虛弱的就像是一個半截入土的老人。
“我不餓。”孫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塊壓縮餅干帶來的強烈飽腹感依舊存在。
“我好餓……好餓……”店主有氣無力地說道。
“既然肚子餓，那好不容易買到的食物為什麼不吃，而是要拿去供奉這破佛像呢？”孫杭將手里的餌塊朝著火光扔了過去，“我剛剛還以為你死了……既然你還活著，那物歸原主。”
“啪”地一聲，餌塊落在地上。
“謝……謝謝……”
黑暗瞬間撲了上去，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在房間里響起。
這咀嚼聲听上去不像是在食用餌塊這樣的糕點，反而像是在撕咬某種堅韌的肉類。
畢竟，這餌塊的“真面目”就是一塊腐肉，會發出這樣的聲音孫杭倒是一點都不奇怪。
“能告訴我，那兩個小女孩是什麼來歷嗎？”孫杭問道。
剛剛那兩個小女孩離開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到孫杭完全來不及用鏡子去照她們。
“她們……她們是鎮長家里養的糧食。”咀嚼聲停了下來，“不要……去……打……她們……的……主意……不然……”
“不然怎麼樣？”
“不然……你就會……和我……一樣……”
店主的聲音戛然而止。
房間內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消退，供桌兩角的蠟燭自動被點燃，散發出來的昏黃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在剛剛傳出聲音的那個角落里，倒著一具勉強可以稱之為“人”的東西，它的五官徹底扭曲，勉強還能辨別出一張嘴來，其他的諸如眼楮鼻子耳朵則是完全糅合到了一起，就好像是咖啡拉花上的圖案被人用勺子用力地攪了兩下一樣。
那塊“餌塊”他只吃了不到一半——這麼說其實也不準確，因為在它的喉嚨上還有著一個拳頭大小的破洞，那半塊的被嚼碎的餌塊直接從這個破洞里漏了出來，掉在了地上。
米白色的碎餌塊里，滲著一絲暗紅色的血跡。
“老板？”孫杭走上前去，輕輕踹了對方一下。
沒有動靜，也沒有任何氣息。
它死了……或者說，它“消亡”了。
孫杭注意到，在這具尸體的胸口處，似乎還壓著什麼東西。他用腳尖將尸體翻了過去，壓著的東西當即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只沒有雙耳的撥浪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