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大事抵定，輿論氛圍寬松，場外的紛紛擾擾都被隔絕在《異域》劇組之外。
而對女主角劉伊妃來說，有路寬給她小兩年時間里打下的良好基礎，有李雪建這位老戲骨通過親身示範和實踐後的耳提面命。
加上在拍攝過程中一個又一個疑難的解決，一座又一座大山的翻越，小姑娘也漸入佳境。
李雪建和路寬有時候在監視器前看她的表演，即使以再嚴格的標準去評判。
也不能不說一句她已經算是一名合格線以上的演員了，只是距離優秀和頂級還有差距。
對比還在上大二的北電表本同學，她經歷了最嚴苛的路寬執導的《鼓手》和《異域》，有北電教授姜為的《仙劍》，還有《金粉》和《天龍》。
每一個日日夜夜刻苦學習和拍攝的經歷，每一位嚴師的諄諄教誨，每一分鐘的電影，每一集的電視劇給她投喂。
就算是塊朽木，也快開花了。
何況劉伊妃本來也並不笨，相反她有著那些頂級演員都有一個特質。
專注。
對待工作和目標百分之百的專注。
得益于劉伊妃的迅速成長，劇組拍攝進度也大大加快。
11月1號是西方的萬聖節，路老板干脆給劇組放了幾天假，來表彰和體恤優秀的劇組演職員。
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需要回一趟北平的特效公司總部，過一遍前期拍好戲份的CG特效。
有問題也需要及時調整，以免對電影前後部分的效果和風格不統一。
北平，補天映畫總部。
路寬站在DIT操作台前，身邊是《異域》特聘的特效總監喬斯威廉姆斯，之前飛車戲里的煙火和爆炸特效就是他的團隊做的。
這也是目前世界頂級的戰爭特效團隊，《兄弟連》、《太平洋》都是他們的公司作品。
由于補天映畫承制的只是特效環節里難度最低的部分，因此這段樣片是從澳洲的野獸邏輯公司傳來，由補天映畫做最後的修補和收尾工作。
換言之，就是人家把房子蓋好了，家具放進去，你們中國公司負責擦擦玻璃、打掃打掃衛生就行。
只不過因為路老板交的高昂“學費”，讓補天映畫的特效人員跟了整個制作流程。
又在這個過程中挖了不少好萊塢的華裔特效師回來，目前補天映畫的實力基本已經超過體制僵化的國企華龍數字等公司。
除了路老板自己，他把公司的簽約導演和培養中的導演也都叫過來學習。
寧皓、薛曉路、姜為，吳爾善。
還有霉國拐回來的林詣彬，路老板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綁上自己的戰車。
拍什麼《速度與激情》，版權也不在自己手里。
簽了我的公司，給你甩一堆《活埋》、《潛伏》、《宿醉》啥的，讓你慢慢玩！
不過今天還有兩位“客戶”，正跟著韓山平進入操作間的大門。
陳開歌和張一謀。
雖然之前有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齟齬，但大家都是體面人。
現在路老板的行業地位也遠不是當初的藉藉無名之輩，大家面上當然是友好寒暄。
“韓總，張導，陳導，歡迎參觀！歡迎選購特效服務！”
韓山平哈哈笑道︰“你小子，明明是個搞藝術的，怎麼有時候看起來比做生意的還市儈呢！”
陳開歌和路寬握了手，也微笑著打量他，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先喊韓山平就算了，自己憑什麼排在張一謀後面？
據這位的前妻洪荒女士所言，當初陳開歌拿了霉國綠卡之所以回國發展，就是因為看到張一謀的電影《紅高粱》拿了金熊。
他坐在馬桶上冷笑，丫當初就是我一攝影師，有什麼了不起？
這說的是在《黃土地》的拍攝時，他通過老爹找到了門生故舊郭寶常，如願以償地調至廣西電影制片廠，還點名要張一謀給自己做攝影師。
此刻，陳大導的目光在熱絡地敘話的張一謀和路寬身上逡巡，莫名發現自己看不上的草根泥腿子又多了一個。
上一次見這個路寬，還是在北影廠昆汀的《殺死比爾》的片場。
一晃兩年就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了。
只是陳大導對于上一次自己的出言訓斥沒有覺得有絲毫不妥，即使《異域》貴為7500萬美元的大片他也看不上眼。
特效片嘛，靠的又不是導演的個人藝術素養，生硬冰冷的機器罷了。
而他要的是把自己接下來這部《無極》的深刻的人文內涵與所謂的好萊塢特效結合，讓路寬這樣的年輕幸進之輩好好看一看。
什麼叫做藝術與特效工業的完美融合！
後世陳開歌拿著《無極》的本子到處找投資，在03年底立項，04年五月正式開拍。
看著這架勢，顯然中影已經上船了。
路老板听著韓山平笑呵呵地調侃自己，心道等《無極》上映了有你哭的時候。
“韓總這話就錯了，電影有藝術屬性，也有商品屬性，要說是個商人也不為過嘛，哈哈。”
張一謀也開起玩笑︰“小路絕對是導演里頭生意做得最好的，也是商人里面最會拍電影的！”
眾人皆笑，補天映畫的員工們看自家老板和兩位國內成名大導都這麼熟悉，對以後的業務承接更有信心了。
陳開歌看著他游刃有余地跟大家敘話有些膩歪。
“那個，小路啊，不浪費時間了，看看作品和效果吧？”
路老板心里冷笑，小尼瑪啊，小路也是你叫的？
只是現在特效公司“人窮志短”，《無極》總投資3.4億，後世的特效費用接近一個億，這都是錢啊。
關鍵還不是錢，培養這種頂級的特效團隊跟培養劉伊妃似的，得拿電影喂啊！
算了，姑且當他放狗屁得了。
張一謀也湊了上來，他也是為《十面埋伏》的特效來的，雖然需求沒有《無極》要求那麼高。
“這樣吧，先給大家演示下這個DIT工作台的效果。”
“曹宇，你現在開機，找兩個人站在綠幕前。”
“是，導演。”
路老板真ソ直播帶貨！
他帶著陳開歌和張一謀等人站到監視器前。
“兩位都知道，傳統的膠片拍攝通過監視器看到的內容，和真正的攝影機拍出來的內容是有誤差的，特別是像張導這樣對于電影色彩要求很高的導演，這一點尤為致命。”
兩人紛紛點頭，就像照相機拍好的膠片拿去洗印，除了黑白照片，出來的效果必定是有誤差的。
這樣的誤差在小小的一寸、兩寸照片上看不出，但是放到寬20多米，長15米多的大銀幕上呢？
“而我們這個技術先進的地方就在于。”
“第一，可以極大地減少焦距變化、色彩對比度失真在內的誤差。”
“第二，傳統的特效制作要先把膠片洗印出來，轉換成中間片，再去做特效，這樣就帶來一個問題！”
“如果那一段戲洗印出來發現不滿意，還得重拍，極大地影響制作效率。”
“但是我們這一套技術和設備可以做到實時查看效果，在數字攝像機拍攝的時候，會使用無線發射器把畫面傳送到DIT的工作站。”
“兩位導演請看！”
DIT技術是千禧年初才在霉國誕生的，不要說張一謀和陳開歌了，就是很多好萊塢的導演都不一定知道。
因為這個年代用膠片拍電影的看不起用數碼攝影機的，覺得很Low逼。
兩人听得入迷，特別是陳開歌。
他已經在心里構建《無極》的故事板了，如果能用這種技術隨時調控和創作特效，簡直太方便了！
“請看鏡頭里的兩位演員，現在我不用化妝，直接給他們的上鏡效果做渲染。”
路寬讓工作人員演示，陳、張二人眼見著配光師把一幅巨大的科幻背景放到兩人身後。高聳入雲的古樹、巨大的玉米植株，《山海經》中造型的妖獸。
這都是《異域》的素材。
“小王，把人物後面的天變成昏黃色，再調一下周邊植被，我要黃沙漫天的肅殺感。”
配光師操縱機器，用鼠標把畫面中的樹圈了起來，黃葉瞬間變綠葉，畫面中的各項元素按要求調整。
用時不超過十秒，關鍵他媽的怎麼看都不違和，太真了！
兩人都被震得說不出話來。
韓山平則是想到了當初路寬還是通過自己從華龍數字挖的基礎人才，現在即使讓他這個只負責面上統籌的門外漢也能看出來。
這已經遠遠超過了華龍數字的特效水平。。。
這事兒還真讓他給做成了！
只是看別人喝酒吃肉都是香的。
他沒看到路寬為了完成公司的技術積累和多家頂級特效公司的艱苦談判，沒看到高昂的設備和人工花費、學費。
這簡直就是個燒錢黑洞。
也正因為如此，他這次親自回國，一邊督制特效CG，一邊全力向業內推銷自己的特效服務。
不說伸手到國外吧，起碼把國內這一畝三分地的業務先給吃下來，盡量做到自給自足。
路老板繼續引導他們到另一台設備前面。
“剛剛是靜態的渲染效果，如果要完成更復雜的多攝像、鏡頭的動態特效協同，就要用到這個。”
“這位是《異域》的特效總監喬斯威廉姆斯，下面請他給大家演示。”
張一謀听完翻譯的話憨厚地和喬斯打了個招呼，後世他的《金陵十三釵》也找的這個團隊，這算是提前認識了。
喬斯開始給眾人演示Techviz工作台，其實就是一個虛擬現實技術的軟件。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動畫，但是這個動畫會幫助導演和特效總監做一個細致入微的建模。
你的攝像機位置、移動軌跡、俯仰角度、自動變焦等等，都會設定得非常清楚。
只有完成這些前期的建模和特效準備，才能真正地在拍攝時候貫徹導演的動態特效意圖。
如果不先做好準備，把什麼工業光魔、維塔數碼請來也沒用。
看著陳開歌蠢蠢欲動的模樣，路老板也提前給他打個前哨，防止後面他的補天映畫給《無極》背鍋。
“兩位，這個環節有個必須要注意的點，就是特效的前期準備非常重要，如果真的要上這套技術，導演必須先把特效場景前中後的故事板給到我們。”
“不然過程中會出現首尾餃接不暢的問題，再修改會非常麻煩。”
直播帶貨必須要試吃，說一萬遍不如讓他們看一遍，路寬招呼林詣彬放一段剛剛做好的飛車戲。
因為張紫怡的黑天鵝事件，劇組不得已把之前省下來的兩輛車都拖出來用掉，讓劉伊妃補拍了這段經典鏡頭。
陳開歌、張一謀是第一次看到這段戲，韓山平在之前中影的預售會上已經看過。
十五分鐘的短片結束，這兩位第五代導演被震撼的特效畫面驚地失語。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像義和團的辮子軍看見洋人的大炮，原來好萊塢的特效技術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他們還停留在膠片的莽荒時代！
“睜眼看世界”的路老板笑道︰“怎麼樣？兩位導演，今天下單可以優惠哦！”
眾人听了都笑。
陳開歌也不得不服氣地道︰“的確是很驚人，不得不說這方面我們落後太多了。”
韓山平開腔︰“幸好我們還有路老板師夷長技以制夷嘛，哈哈。”
張一謀也是不住地點頭，他的電影中，對于色彩的雕琢是最精細的。
《紅高粱》里仿佛浸透了天空的紅；
《英雄》里張曼玉和張紫怡在胡楊林里的對決，飄灑的金黃樹葉和兩人身著的紅衣對比強烈；
還有“爛片”《黃金甲》里看得讓人晃眼的明黃色。
有了這套技術，對于他更加精細地布景和調色無疑具有重大意義。
路寬送幾人到補天映畫門外，陳開歌心事重重地先坐車離開。
張一謀笑道︰“小路，我一直擔心張紫怡的缺席給你造成困難，看了剛剛那一段劉伊妃的戲，似乎影響沒那麼大。”
路寬無奈道︰“論武戲，小劉是要強過張紫怡的，英文也更流暢，但是在表演上還沒得比。”
“我又微調了一下劇本，總算是揚長避短吧，至少不會出太大的疏漏，畢竟觀眾看的還是萊昂納多。”
韓山平插話︰“一謀，你就別擔心他了，你《十面埋伏》怎麼辦？”
&no了。
“衛平找她聊了，片酬繼續降，但是電影可以等她，現在她轉到西班牙去治療了。”
“那邊有一些世界知名的骨科醫生，專門為皇馬、巴薩這樣的頂級俱樂部球員服務的，給她提了一些新的治療方案，也許能提前復出。”
路寬點點頭，這張紫怡還真是差點毀了兩個劇組！
“對了，小路，你明天有空吧？總局有個會議。。。”
路寬一听要開會連聲拒絕︰“沒空韓總。”
韓山平恍若未聞︰“有空是吧，到時候你要發言的啊，準備一下。”
趕來接他的高城盛哈哈大笑︰“還是得把路導綁上戰車啊，明天那幫人太能吵吵，咱們說不定都不是對手啊！”
路老板一臉黑線︰“啥會議啊？”
張一謀和韓山平對視一眼，都默契地沒有說話。
“等著吧，老田會聯系你的，你肯定跑不掉。”
路寬心里隱隱猜到些什麼，但是又不能確定。
直到田狀狀端著茶杯溜達到了問界。
“是總局約見賈科長等七位導演，準備給他們集體解禁。”
第五代導演的面色籠罩在一層煙氣中，顯得那些歲月雕刻下的溝壑縱橫又顯得更深了。
不知道老田是不是想到了自己逝去的青春。
路老板心下了然。
內地電影行業有兩次大事件。
第一次是在1994年鹿特丹電影節，田狀狀在內的七位當事導演犯了忌諱，面臨封禁。
第二次就是2003年的當下，王曉帥、賈科長等人被總局集體約見。
目的也很明確。
隨著國家加入WTO，每年十部的好萊塢片額限制也即將被打破。
國內電影界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人士都認識到，必須盡快提拔和改造後備導演力量，來應對外片的洶洶來勢。
于是便有了這一次電影江湖和廟堂之間的開誠布公。
只不過後世的約談僅僅是在文藝界內部進行，地點選在了北電，這一次怎麼搞得跟調研總結會一樣？
田狀狀抽著煙回答了他的疑問。
“是我跟佟局長建議的，我是有私心的，也跟韓山平講了，他也支持你。”
路寬愣了下，哂笑道︰“田老師，這麼多領導，我到時候萬一大放厥詞了，你們兜不兜得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