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卡斯羅梅港的大火撲滅。
一座人頭壘砌的百米寬京觀,巍峨屹立在港口邊緣。
一顆顆面目猙獰的人頭,凝視著四面八方每一個方向。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總會有人听到微弱的尖叫與哀嚎。
被游吟詩人編撰為一篇海盜亡靈的傳說。
“嘶嘎——”
一條青銅巨龍昂首咆哮,橫跨潘托斯海灣,朝著峽海對岸翱翔。
身旁銀灰色巨龍伴飛。
下方海面上,懸掛各色旗幟的艦隊運輸谷地大軍。
浩浩蕩蕩的,直奔海鷗鎮。
伊蒙一夜未合眼,伏在龍鞍上假寐。
三女國海盜平定。
那些對他不敬的人,也將付出血與火的代價。
轟——
突然,身後海灣傳來微弱破風聲。
伊蒙耳廓微動,尋聲望去。
海煙體型較小,盤旋在廢墟上空。
蘭尼諾不見蹤影,估計是與其父整理戰場。
哪來的異響?
伊蒙腦筋轉動,目光落在潘托斯的繁華城區。
……
潘托斯。
親王宮殿,後花園。
“嘶……嘎……”
穿透力極強的尖銳嘶鳴響起,伴隨巨物落地的悶響。
大腹便便的雷吉奧親王聞聲趕來,身體僵在原地。
婚禮結束,戰爭勝利。
暗藏不住的喜悅,被眼前的猩紅巨獸直接破碎。
“別怕,我沒有惡意。”
一道嗓音磁性,帶著淡淡傲慢。
轟——
科拉克休豎瞳銳利,似蛇身軀微微低伏,露出脊背上的挺拔身影。
戴蒙神情淡定,踩著暗紅翼膜走下。
落在雷吉奧親王眼里,又是另一番場景。
銀金色短發梳成背頭,強健蜂腰筆直,左手輕撫族劍“暗黑姐妹”。
他一出現,彷佛成為世界中心。
精心布局的花園與雕梁畫棟的宮殿,都淪為不值一提的背景板。
“嘶……嘎……”
科拉克休向著四周咆哮,修長脖頸仰起,籠罩在駕馭者的頭頂。
暗中窺視的弩箭,全被龐大身軀遮擋。
戴蒙從容不迫,從始至終沒有下達一個命令。
“戴蒙王子。”
雷吉奧干笑道︰“什麼風將您吹來了?”
統治石階列島數年的“峽海之王”,怎麼會不認識。
“談一筆賠償。”
戴蒙淡淡開口。
雷吉奧懵了︰“據我所知,並沒有與您有過交易?”
他到處欠對方兒子的戰利品分配,事後會與海蛇商量。
可對方憑什麼要賬。
“這仗打的不錯,對吧?”
戴蒙道。
“當然。”
雷吉奧賠笑道。
“你可知道,往前數年我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如此奮戰。”
戴蒙眼神銳利,說道︰“有人享受了我的庇護,現在到了還債的時候。”
這群越過他私自開戰的家伙。
都是討賬的對象。
“可是……”
雷吉奧大驚,萬萬沒想到還有這一茬。
“嘶……嘎……”
科拉克休一聲嘶鳴,寬大雙翼一振,似蛇身軀拔地而起。
雷吉奧親王閉上嘴巴。
戴蒙唇角勾起,雙手交叉胸前。
石階列島那塊土地不能要了。
得從自由貿易城邦下手。
……
三天後。
谷地,河谷鎮。
第一堵白色城牆內,呈環形駐扎上萬大軍的營帳。
色彩鮮艷的旗幟飄飛,全都朝向最高最大的二分旗。
潘托斯之戰凱旋。
親王殿下大手一揮,軍隊入駐河谷鎮,舉辦七天七夜的慶祝典禮。
所有軍隊涌入,人數超過一萬五千人。
比河谷鎮的原住民與高山氏族加起來還多。
孤山,山腳下。
“嘶吼——”
一條龐然大物匍匐在地,角冠稀疏的龍首枕著山岩,頗有些老態龍鐘的懶散。
“蘭娜爾小姐,還是沒找到親王殿下。”
伊利克站在遠處。
蘭娜爾站在老龍身旁,推搡著幾只綿羊︰“軍隊少人嗎?”
兩人都是受邀而來。
慶典進行到一半,伊蒙卻不見蹤影。
伊利克聞言,說道︰“岡梭爾爵士與杰洛爵士不見了,一同外出的還有符石城的八百谷地騎士。”
最初時,以為符石城臨時召回。
“那就不用找了。”
蘭娜爾望向孤山半山腰的龍巢,輕聲道︰“他們自己會回來。”
……
河谷鎮召開慶典,喜訊從海鷗鎮傳遍谷地。
也在這一天,韋伍德家族廣發請柬。
老雷德的大孫子迎娶了一位有產騎士的女兒,要舉辦一場盛大婚禮。
邀請谷地所有貴族,希望熱熱鬧鬧辦一場。
然而,應邀者少之又少。
入夜。
鐵橡城,船舵大廳。
城堡燈火通明,大廳人滿為患。
悠揚的琴聲彈奏,伴隨一連串的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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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什麼表情,眉眼低垂的看著在場人。
有他的十幾個兒子,七八個女兒與女婿,還有更多的孫子孫女……
算上雜七雜八的親戚,光是姓韋伍德的人就擠滿大半個大廳。
所幸有了石灰與蜂窩煤。
大廳得以翻新,壁爐點燃溫暖的火焰。
“都有誰來了?”
老雷德側頭打探。
他的長子正在傻樂,回答道︰“咱們一家都來了。”
“蠢貨,我是說請柬上那些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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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中旬是他的命名日,他選擇龜縮不出。
本以為能息事寧人。
直到前些天听聞坦格利安的毛頭小子打贏了“潘托斯之戰”,還殘忍的把海盜頭顱壘成高塔。
打那時起他就知道,躲是沒有用的。
必須拉攏同樣排斥坦格利安的谷地貴族,結成同盟以求自保。
他的長子縮著脖子︰“沒來,除了幾個次級貴族,那些有名望的大貴族全都推脫有事。”
頓了頓,憨笑道︰“不過都送來了賀禮,看來還是記得韋伍德家族的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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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願意與韋伍德家族結盟。
海鷗鎮與鐵橡城先後拒絕了坦格利安的毛頭小子,落了那小子的顏面。
符石城召集大軍後,海鷗鎮開城放行,格拉夫森家族乖的像條狗。
下一個目標,必然是鐵橡城。
谷地貴族達成共識。
鐵橡城將迎接對方攜凱旋之勢的報復。
“他會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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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橡城那麼堅固,家族血脈昌盛。
無論如何,都不會覆滅在暴風雨中。
突然,琴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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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到場。”
大門打開,一個臉蛋雀斑的少女身披婚紗,挽著父親的手緩緩入場。
原來是婚禮的證詞階段,琴聲變的溫柔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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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殊的。
他結婚的次數比在場人都多。
真要能吸引眼球,那就是新娘子的屁股很圓。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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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伍德家族血脈興隆,想太多都是杞人憂天。
婚禮證詞說完,輪到婚鬧階段。
男人們將新娘子扛起,說要抬到婚房扒掉裙子。
女人們捉住新郎,當場就解了褲腰帶。
大廳不止韋伍德家族的人,還有許多艾林谷的商人。
見到這一幕,紛紛歡呼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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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家團圓,三世同堂。
不知羨煞多少人。
“雷德大人,我們為這場婚禮準備了禮物。”
一名商人端著酒杯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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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招了招手,十幾個人抬著一個紅布遮蓋的巨物進門。
“好大。”
新娘子被抬到半空,對新婚賀禮十分重視。
婚鬧還沒結束,兩伙男女繼續把新人抬出大門。
咚!
巨物落在地上,青石地板震起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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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一把扯開紅布。
一口兩米的青銅大鐘,出現在眾人視線里。
青銅大鐘質地粗糙,一看就是加點趕工。
包裝卻很精致。
一朵朵黑色玫瑰花裝點,扎成花環套在鐘身上。
“送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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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是河谷鎮的貴人托我送來。”
商人笑呵呵的,退到青銅大鐘後邊。
就在此時。
琴聲發生變化,從婚禮的溫柔轉為一種壓抑沉悶。
調子熟悉。
大提琴手緊閉雙眼,緩緩演奏出《卡斯羅梅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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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這哪是音樂,分明是催魂曲。
轟!
大門轟然關閉,堵死出去的路。
二樓隔間上。
一些商人與侍從掏出弓弩,對準下方人群射擊。
“啊!”
“……”
韋伍德家族的成員來不及躲閃,大多中箭後倒地。
很多人到死都不明白。
剛才還是寧靜祥和的婚禮,怎麼突然殺機四伏。
“有人叛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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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端起桌子,擋住射來的箭矢。
但很快,他們嘴角冒出白沫,渾身抽搐的倒地。
不止是弓弩手,還有提前下毒。
一時間,大廳內的賓客淪為砧板魚肉。
慘叫與哭嚎交織,與冷漠的儈子手形成鮮明對比。
當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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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影沖上台階,匕首抵住他與年輕夫人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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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兒孫毒酒發作的慘狀,他渾身都在哆嗦。
“別擔心,您的酒里沒毒。”
還是那個商人,趴在老家伙耳邊低語。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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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發生的太快,讓他到現在都無法接受。
商人解釋道︰“您先中毒身亡,如何目睹自己斷子絕孫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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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殺我……”
年輕夫人驚恐萬分,連連求饒。
一盞茶功夫,大廳內尸橫遍野。
兩個商人對視一眼,後者揮刀抹了年輕夫人的脖子。
聒噪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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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睜睜看著兒孫死在眼前,臉色一片死灰。
商人湊到耳邊,語速飛快︰“伊蒙親王向您致以誠摯問候。”
說完,匕首割開喉管。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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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邁的身體扭曲掙扎,從高台滾下台階,鋪出一條血淋淋的痕跡。
最後,死不瞑目的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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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提琴聲停止。
裝扮成商人、侍從的刺客撕下偽裝,搬出提前準備好的火油桶,灑滿整個鐵橡城。
月黑風高,孤月高懸。
巨大湖泊畔。
一匹毛發似白色綢緞的白鹿低頭飲水,湖面映照出熊熊大火。
伊蒙仰頭望天,兩條龐大身影月下舞動。
“親王。”
岡梭爾打馬上前。
後方樹林里,八百谷地騎士全員待命。
伊蒙揮揮手。
計劃完美實施,不需要備用方案。
不多時,幾十名刺客趕來。
有人拎著老雷德的腦袋,有人壓著一對新婚夫妻。
“腦袋留下當個紀念。”
伊蒙淡淡一瞥,裁決道︰“韋伍德家族斷子絕孫,女的送到舊鎮當靜默姐妹。”
噗!
岡梭爾重劍出鞘,砍掉新郎的腦袋。
新娘子也沒放過,扒開嘴拔掉舌頭。
慘叫一聲,直接昏死過去。
刺客們一一退下,每人從懷里掏出一朵黑玫瑰,放在兩個韋伍德的腦袋上。
在他們的胸前,佩戴一枚“身形優美的黑天鵝”紋章。
轟隆!
大火焚燒下,鐵橡城的塔樓坍塌。
所有子孫滅絕,韋伍德家族徹底凋零。
伊蒙認為還不夠,指著湖畔邊的黑玫瑰墳包,淡淡說道︰“鐵橡城沒了,往後這塊湖叫黑天鵝湖,湖畔建築一座黑玫瑰廳。”
岡梭爾沉默不語。
“你來當黑玫瑰廳的領主,獨立一個黑玫瑰廳的羅伊斯家族。”
伊蒙輕描淡寫地道。
岡梭爾猛然抬頭,不敢置信。
“材料從河谷鎮撥,火滅了開始動工。”
伊蒙扯了扯韁繩,騎著白鹿調轉方向。
噗通!
岡梭爾翻身下馬,單膝跪在地上。
“我向您宣誓……”
鄭重其事的起誓,世代效忠河谷鎮的坦格利安家族。
“我接受了。”
伊蒙回以誓言,抽出族劍“悲嘆”進行儀式。
做完後,淡定的率兵離開。
今晚之後,再無韋伍德家族。
手法並不高明,但勝在實用。
他在向谷地貴族釋放一個信號。
胯下有龍,能打贏潘托斯之戰。
有龍不用,同樣能燒光一座千年古堡。
望下一次有人听到《卡斯羅梅的雨季》時,他們能記得韋伍德家族的下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