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牧澤送那十幾位副將回來，正好遇上甦笙笙，他手里拿著她讓他轉交的披風回帳。
“甦小姐來了，讓末將把披風還給將軍。”
謝玄的目光瞬間從沙盤上移開，投向帳外，“她人呢？”
牧澤被他這一問，弄得微微一愣，“將軍是指甦小姐嗎？她已前往程守備的軍帳了。”
謝玄目光微動，手不自覺地撫向袖角，“稍後請她過來一趟。”
牧澤望著神情莫名的謝玄，有些茫然，只能應是離開。
在這個朝代，並無女子不得入軍營的禁令。
只是此地皆是驍勇善戰的將士，一踏入帳篷群落，便能感受到一股厚重的肅殺之氣。
甦笙笙落後一步，跟在大伯母身後，只見大伯母也緊張得不行。
兩人踏入軍帳，一眼就分辨出誰是總領大人，誰是程守備。
只因這位程守備，與她那個愛發言的程同學，簡直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蕉氏已見過總領，見他對首位之人畢恭畢敬，便知此人便是程守備。
她帶著甦笙笙行禮道︰“民婦拜見守備大人，拜見總領大人。”
甦家男兒白日需上工，待晚上歸來時，總領所已下值。
因此，只能由她們前來。
程守備一眼便認出了甦笙笙，這位小兒子的女先生。
見她不過二八芳齡，竟能做出諸多令人稱奇之事，心中不禁生出好奇。
然而，他才剛開口詢問幾句，便被從外走進的牧澤打斷。
“甦小姐，將軍請您這邊完事後，前往帳中一敘。”牧澤說道。
？
甦笙笙滿臉疑惑，披風已送，將軍還會有何事？
但見程守備與總領所的官員皆注視著她，也不好多問，只能輕聲應下。
那位總領趕巧，才剛看見甦笙笙遞給牧將軍一個包裹。
此刻人也才到，就生怕走了的過來傳人……
他眼珠一轉，打斷了程守備即將展開的長篇大論︰“謝將軍傳姑娘去，想必有要事相商。我們已看得差不多了，只是時間上恐怕有些緊張。為了讓士兵們在寒衣節穿上冬衣，我只能給你們五天時間備貨。”
蕉氏一听，就驚了。
一來是听總領大人的意思，這十三萬士兵的冬衣布匹，全要交給她們繡房。
二來是總領大人竟連她們儲貨多少都不問，也不還價，便拍板決定。
也是她們初入繡房這一行，不知曉這競選的規矩。
一般官府為了避免養熟合作的布行，不好殺價，都不會提前公布中選者。
一來是為了好壓價，讓他們各自淘汰。
二來是若老是用一家，總會引起公憤，說不定就會被彈劾。
因此，每回都是趕在要發放冬衣前，才開始擇定人選。
而這次因減兵，人數一直變動，至今才算清需要為多少士兵定做冬衣。
這樣，誰也不會多存庫存，即便沒選上，也沒多大損失。
往年競選的各家布行，幾分把握，也都各自有數。
只今年跑出一匹黑馬，總領所也是過來踫踫運氣，看清形勢再選。
今听謝玄要見這甦家女掌櫃，雖不知是否因剛才撞見送禮之事，但無疑是有背景的。
總領干脆就大開方便之門，先小小送上一禮。
心想，若這甦家的女掌櫃但凡不敢接，那便是沒有根基，自己也會知難而退。
蕉氏滿心驚慌，“五天備貨？這……”
程守備聞言，亦感意外。
雖然明白總領是怕讓謝玄久等，不想多問了。
可這時間也給得太緊了，他不由出聲道︰“這離寒衣節還有十三天呢，你這給的時間，也太緊張了些。”
甦笙笙見總領說完，只等著她表態，便知這是對她們繡房的試探。
有可能是謝將軍傳她，讓這位總領誤會了，怕她們托關系走後門，卻又實力不濟。
給五天的時間準備，是怕她們繡房貪心不足蛇吞象，萬一撐破肚皮也吃不下，總領所也好有回旋的時間。
“總領大人，這五天確實緊張了些……”蕉氏見總領大人不說話，心想不如先接一部分。
然而，未等她想好說辭，就听總領大人道︰“不少了，現今邊關戒嚴，誰也不知道這戰事何時會起。總得讓將士們先都穿上冬衣。”
蕉氏喃喃地收了聲，面露難色。
甦笙笙察覺到那總領目光依舊盯著她看，略一思索，開口道︰“五日之期雖緊，但既然大人如此器重，若能有幸預支部分款項，我等自當竭力，多招募些人手以應對。”
十三萬士兵的冬衣，一匹布三十三米，能做十五人衣服，也就是統共需要8666匹。
按照傳統繡娘，三天紡織一匹布算，若從即刻起籌備人手，除去兩日籌備之期，實則僅余三日可供織造。
8666匹布，就需要至少同等數目的繡娘。
甦笙笙心中明了，這位總領大人之意，乃是欲以此重任彰顯她們的實力，以服眾心。
否則一旦任務未竟，他也難以向上面交代。
要不就胃口牙口都好，全吃下，要不就別怪他不給面子。
甦笙笙心中已然通透，此番若退縮，不僅此次競標無望，日後亦恐難再有機會。
因此，當總領提出預付三千兩定金時，她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多謝總領大人厚愛，甦家繡房定不負所托，如期交付。”
總領大人聞言，面上頓露滿意之色︰“既如此，便莫要再讓謝將軍久候了。我這便賜你令牌一枚，定金你可前往總領所自行領取。”
蕉氏在一旁，神色怔忡，望著甦笙笙恭敬接過令牌，只得匆匆向程守備行禮告退。
走出營帳，蕉氏終是忍不住問道︰“笙丫頭，你怎就輕易應下了？這如何能完成？”
甦笙笙發明的紡織機，效率驚人，一日可產布匹一千五百米，折合四十五匹。
僅用一天，就能頂135位繡娘三天的量。
即便如此，五日之內要完成八千六百六十六匹布的任務，仍需至少三十九套紡織機。
而今雖有三千兩定金在手，且甦笙笙每台紡織機售價不過五兩，但時間緊迫，她們哪里來得及鍛造這麼多套紡織機？
不得不說，蕉氏管了一段時間賬，又在來的路上一直在扒拉算盤，所以雖然拿下的突然，但她心里不是沒有一本明賬。
跟著牧澤往謝將軍大帳走時，蕉氏已是忍不住低問甦笙笙。
天上掉餡餅，都被人給喂到嘴里了，她是也很想接著，可關鍵是都快把她給埋了……
甦笙笙見狀，也不再逗弄大伯母，如實相告︰“我廠房中，新制紡織機已有六十八套。”
蕉氏聞言，愕然失色。
見甦笙笙面上含笑，顯然是在等著看她驚訝的模樣，蕉氏佯怒道︰“好呀，你早有打算，還故意逗弄我！”
甦笙笙盈盈一笑，“我這不是也不好強買強賣麼？”
蕉氏心中稍安，但仍有些忐忑︰“可這繡娘還未招募呢，僅余五日……”
甦笙笙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大伯母放心便是。”
說話間，已至謝玄大帳前，蕉氏不便再多言，只得收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