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錚含笑望著她，也不催促，他想看看，如她這般女子，對謀反這樣的事有什麼反應。
江沁語忽地眉頭一挑，“這樣的朝廷不推翻，難道還要留著過年？”
沒等陸言錚開口，她又繼續道︰“你沒回來之前，定水村的人幾乎人人餓肚子，很少有人一年到頭都不能吃上一頓飽飯；
不止定水村，勇山縣，甚至整個玉康府都是如此。
有災不賑，有糧不救濟百姓，連軍隊的軍餉都要克扣挪用，守著這樣的朝廷，百姓能有好日子過嗎？”
“除此之外，在得知有高產糧種可以讓百姓吃飽飯後，朝廷的反應不是派有經驗的司農司官員來負責研究推廣，反倒讓柳如意那樣對種植什麼都不懂的人來負責處理。”
“這樣的朝廷，但凡謀反不會被殺頭，你猜有多少人會奮起反抗？”
就算造反要被殺頭，百姓在私底下也是怨聲載道，誰私心里沒想過來個人帶著大伙兒過好日子？
陸言錚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臉上的笑慢慢消失，眼神漸漸變得深邃。
此時此刻，陸言錚甚至沒有懷疑，若江沁語是男子，又有足夠的實力的話，必定會造反！
“你這麼想有人造反？”陸言錚忽然問道。
江沁語眨眨眼，不解的看著他，“難道不是你要……”
等會兒，剛剛陸言錚好像沒說他想造反，只是問她若是他造反，她怕不怕吧？
得，又被這人給套路了。
“你說的朝廷的問題我也知曉，可我志不在此。”陸言錚認真的看著她道。
“那你想做什麼？如今皇帝懷疑你，想殺你，難道你就要一直躲著？”江沁語脫口而出，更不解了。
就算陸言錚一直躲著，可朝廷還是會派其他人來接管邊軍，不可能放著這里不管。
那時候陸言錚又該怎麼辦？
陸言錚淡淡的笑了，“所以我才會對七皇子說那樣的話。”
“七皇子……”江沁語擰著眉，心念急轉，而後愕然抬眼，“你是說……”
陸言錚頷首，“他雖然看上去單純善良與世無爭，可從他隱藏自己的身手，又能提前這麼久得知宮里的消息來看，蕭瑞此人絕不僅僅是表面看來那般簡單。”
從皇宮到邊城，最快速度的傳遞消息也需要花三天以上的時間，再從京城派人出來捉拿他和蕭瑞，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趕到。
而蕭瑞能在這麼提前的時間里得到消息，指不定皇帝的人還沒到邊城，蕭瑞就已經回到京城面見皇帝了。
這也是為何他會對蕭瑞說那句話的原因之一。
如果蕭瑞要反，他倒是願意支持對方一二。
而只要蕭瑞能穩得住，整個勇山縣範圍到邊城這一片，他就能保證在他們的控制下，朝廷根本沒法沾邊。
那時候反的自然是蕭瑞，而他只能算是幫手。
他對做皇帝沒興趣，更喜歡縱情山水，游走世間。
特別是，日後若再無戰事，他能偕同江沁語一起，游遍大江南北，臨老了再落葉歸根，那這一生便足夠了。
“你……什麼時候有這個念頭的？”江沁語可不信他是臨時起意。
陸言錚沉默了片刻才道︰“秦元帥死的時候。”
當時秦元帥被人害死，他才驀然驚覺，甭管你再大的本事，若上面那位要害你，你也會防不勝防。
朝廷的紛爭並不是他願意卷入的，他只是不願看到邊城被破，異族鐵騎踏破大越國土，百姓流離失所。
還有邊軍那群弟兄們，他們不止是他們自己，還是別人的兒子，丈夫，父親……
“秦元帥……”江沁語不知道該不該問。
可陸言錚覺得這些事告訴她也無妨，“秦元帥是我的恩人，他于我而言亦父亦友亦師，可卻死在奸人的奸計之下。”
眼見陸言錚的神情變得有幾分陰翳，江沁語趕緊道︰“你不造反的話，就得解決眼下的問題，若是朝廷派人來接替你的位置，七皇子又沒有謀反的話……”
“他會。”陸言錚這話說得很肯定，“以皇帝的疑心病，哪怕他再如何辯解，此次回去也不可能有好。”
而他懷疑蕭瑞這次回去，根本就不是為了去跟皇帝討個說法，而是回去做一些準備。
至于什麼準備，那就不言而喻了。
江沁語對朝局什麼的肯定沒有他了解得多，听到這里心里也有個基本認識了，不過事情沒有發生之前，她也不會就那樣認定。
只是她開口道︰“不管他會如何做，咱們普通百姓的日子還是照樣要過。”
“不生氣了？”陸言錚拋開腦中那些不好的事，又恢復了剛才的樣子，好笑的看著她。
江沁語白了他一眼，“你都說了這麼多了，我能接著生氣嗎？”
這可是啥利害關系都告訴她了，她要還繼續生氣的話，那豈不就是無理取鬧？
“沒事，還氣我就接著哄。”陸言錚好脾氣的道，看上去特別老實。
江沁語都無語的，直接揮手趕人，推著他出去，“趕緊趕車去，這麼熱的天，咱們得早些回去。”
哪有在半路上說這些事的？
好吧，這也解釋了剛剛陸言錚為何不回她話，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當然不能在外面說。
……
定水村里，李村長等人還在勤勤懇懇的種地。
陳氏和陸老頭要去地里，雲竹琥珀和阿平趕緊攔著。
“老太太，老爺子，我們去地里，您二老還是留下看著公子和小姐吧。”雲竹勸道。
陳氏對這個稱呼還是有點別扭，“那哪成？你們可沒干過地里的活兒，我跟老頭子過去，你們幾個在家，天熱，沒事就進地窖躲躲。”
她家也挖了地窖，只不過因為沒有冰，地窖里沒有江沁語那邊涼快。
“老太太，地里的活兒我們也會干，您老就在家好好歇著……”阿平直接扛著鋤頭就出門。
陸老頭連忙跟出去，“就算你們要去，那也要我給你們帶個路啊！”
說著話，他們就出去了，雲竹和琥珀卻被陳氏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