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假死?那朕就威服四海了!

第880章 神龍元年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哈李路亞 本章︰第880章 神龍元年

    久視元年的洛陽城,秋風正卷著洛水的潮氣,漫過皇城的朱紅宮牆。

    當內侍省的小黃門捧著明黃聖旨,在紫宸殿的丹陛上尖聲念出“立廬陵王李顯為皇太子”時,殿下百官的呼吸幾乎同時滯澀了一瞬。

    吏部尚書的朝笏在掌心沁出薄汗,他眼角的余光瞥見身旁的禮部侍郎悄悄調整了一下襆頭——那頂烏紗下的額頭,分明泛著一層細密的汗珠。

    沒人敢抬頭看御座上的女人,可每個人都在心里翻涌著同一個念頭。

    這道聖旨,像一把鑰匙,捅開了塵封多年的暗鎖。

    當年徐敬業在揚州起兵時喊的“還我廬陵王”,如今竟從這位女皇帝口中親授了名分。

    散朝時,相王李旦的車駕剛出端門,就被同路的崔侍郎拽住了馬韁。

    “殿下,”崔侍郎的聲音壓得比馬蹄聲還低,“您看那御座上的燈火,今夜怕是要少燃半盞了。”

    李旦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他比誰都清楚,母親立兄長為太子,不是心慈手軟,而是狄仁杰臨終前那句“姑佷之親,焉能比母子”的余威,仍在這朝堂上盤旋。

    東宮的修繕比預想中更快。

    李顯搬進少陽院的那夜,特意讓人擺了三盞長明燈,一盞祭天,一盞祭地,最後一盞對著長安的方向。

    他撫摸著案上那方“皇太子寶”印,指腹蹭過印鈕上盤繞的龍紋,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被廢時,母親也是這樣坐在御座上,冷冷看著他被內侍拖出洛陽城。

    那時他以為自己會死在房州的茅屋里,沒想到兜兜轉轉,竟又回到了這權力的中心。

    可安穩日子沒過多久,宮里就傳出消息︰陛下依狄閣老遺願,讓秋官侍郎張柬之接任了同鳳閣鸞台平章事。

    消息傳到張府時,這位年近七旬的老臣正在書房臨摹《蘭亭序》,筆鋒在“死生亦大矣”處頓了頓,墨滴在宣紙上暈開個小小的黑點。

    他放下筆,望著窗外那株半枯的梧桐,忽然對兒子笑道︰“狄公在天有靈,這天下的擔子,終究要有人挑起來。”

    彼時的大唐,正悄悄換著人間。

    早年武則天派王孝杰鎮守中東之地,又命婁師德經營君士坦丁堡邊境,府庫的銅錢像流水似的往邊關淌。

    如今邊患漸平,陛下停了中東的屯田擴建,又把君士坦丁堡的駐軍裁撤了三成,那些本該鑄造成軍器的銅料,轉而流入了各州的鑄錢監。

    江南的絲綢商們發現,今年的稅銀里,竟有三成是新鑄的“大足元寶”,成色足得能映出人影。

    洛陽的西市愈發熱鬧了。午後的胡商市集上,波斯人用鎏金小秤稱著胡椒,旁邊賣胡餅的老漢掀開爐蓋,白汽裹著芝麻香漫過整條街。

    穿綠袍的小吏攥著月俸銅錢,在綢緞鋪前猶豫——他娘子前日說,想扯塊越州的綾羅做件新襦裙。“如今的日子,倒比貞觀年間還松快些。”

    賣胡餅的老漢給熟客多撒了把蔥花,“听說去年京兆府的糧倉,囤的粟米夠吃三年呢。”

    這樣的閑話,漸漸從市井漫到了官場。御史台的年輕御史在值房里抄錄舊檔,看到永徽年間的賑災文書,忍不住跟同僚嘀咕︰“乾封年景時,關中大旱,一斗米能換兩匹布。”

    “如今陛下免了江南的茶稅,就連蜀地的茶農,都能穿起絹衫了。”

    話沒說完,就被老御史瞪了回去︰“慎言!陛下的年號,也是你能隨便比的?”

    可百姓心里的秤,比朝堂的律條更分明。

    冬至那天,洛陽縣令巡查夜市,見打更的老卒正蹲在餛飩攤前喝湯,碗里飄著兩滴香油。“太爺您看,”老卒指著對面的宅院,“那戶人家去年還是賃房住,今年竟買下了半畝地。”

    縣令望著家家戶戶窗紙上透出的燈火,忽然想起年初陛下駕臨上陽宮時,車駕經過天津橋,有個賣花女捧著牡丹攔駕,喊的不是“萬歲”,而是“謝陛下讓俺們吃飽飯”。

    時光一晃到了神龍元年。

    正月的洛陽飄著細雪,紫微宮的晨霧里,總帶著股苦藥味。

    從去年深秋起,陛下就很少臨朝了,政事多由鳳閣侍郎代為轉呈。

    內侍們私下說,夜里常听見長生殿傳來咳嗽聲,太醫署的院判三天兩頭往宮里跑,藥渣子用小推車往外運。

    最得勢的成了張氏兄弟。

    張易之穿著紫袍站在含元殿的廊下,手里把玩著西域進貢的玉柄麈尾,看官員們像走馬燈似的來送禮。

    他兄長張昌宗前日剛得了陛下賞的宅第,就在定鼎門內,雕梁畫棟比親王的府邸還氣派。

    “廬陵王那邊有動靜嗎?”張易之斜眼問屬下,語氣里帶著漫不經心。

    他忘不了上個月,自己在陛下面前提了句“太子的家奴欺男霸女”,轉天就听說太子親手杖殺了那名家奴。

    李顯的日子過得如履薄冰。

    他在東宮的暖閣里擺了尊銅佛,每日晨昏都要叩拜。昨夜夢見母親坐在銅鏡前,鬢邊的白發比雪還亮,他驚醒時冷汗浸透了中衣。

    貼身官員捧著參湯進來,低聲說︰“殿下,安樂公主派人來說,想請您給她的駙馬求個刺史的缺。”

    李顯端著湯碗的手一抖,參片掉進了碗里︰“告訴公主,安分些。”

    他沒敢說,去年就是因為女兒駙馬和兒子在酒樓議論陛下,被張氏兄弟捅到了陛下跟前。

    那天母親在長生殿召見他,隔著雲母屏風,聲音像結了冰︰“你這子女女婿,一個個都學不會規矩。”

    他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只想著不能再被廢黜,轉身就命人把剛成年的兒子杖責至死。

    沒過多久,宮里傳來消息,安樂公主難產死了。李顯趕到公主府時,嬰兒的啼哭還沒落地就咽了氣,女兒的臉白得像張紙。

    他站在靈堂前,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房州,女兒剛學會走路,踩著他的影子喊“阿耶”。如今影子還在,人卻沒了。

    消息傳到長生殿時,武則天正倚在軟榻上看《周書》。

    張昌宗在一旁讀著奏折,說到太子殺子、公主亡故,她手里的玉如意“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竟真的下得去手?”她聲音發顫。當年把李顯從房州接回來時,她特意讓他看自己親手栽種的石榴樹,想說母子終究是母子,可如今看來,這棵樹早就被權力的風霜凍得枯死了。

    內侍進來換茶,見陛下望著銅鏡發愣。

    鏡中的女人滿臉皺紋,鬢角的白發用金箔貼住,可那雙眼眸里的光,比年輕時淡了太多。

    “傳旨,”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嘆息,“讓太子明日來見朕。”

    第二天李顯跪在長生殿的地磚上,听著母親的咳嗽聲從屏風後傳來。

    “你可知錯?”武則天的聲音隔著藥味飄過來。李顯磕頭磕得額頭通紅︰“兒臣……兒臣無能。”

    他等著母親的斥責,甚至準備好了被廢黜的旨意,可屏風後卻沒了聲響。

    過了許久,才听見一聲極輕的嘆息︰“起來吧。”武則天的聲音里帶著疲憊,“往後……自己的子女,自己護著吧。”

    李顯抬頭時,正看見屏風後閃過一抹明黃的衣角。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抱著他在御花園里摘櫻桃,說等他長大了,這天下的櫻桃,都讓他先嘗。

    那時的陽光落在母親的鳳冠上,金芒晃得他睜不開眼,而如今,這金芒早就被歲月磨成了灰燼。

    殿外的雪還在下,李顯踩著積雪走出長生殿,見張柬之站在廊下等他。

    老臣對著他拱手,沒說話,只是指了指天邊的日頭。

    那輪太陽正從雲層里鑽出來,把雪地照得一片亮堂,仿佛要把這皇城的暗角,都曬得暖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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