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山雲霧之下,內院外一座偏僻的四方小樓中。
秦榮、郎和通、計敬堯,地位僅次于五大殿主的三大掌事正坐于案牘之前,寬袖垂于木椅兩側,不怒自威地細听著弟子的匯報。
許久後,匯報結束,三人相互對視。
“有融道境在場,八位弟子無一人傷亡,如何做到?”
郎和通听罷後輕笑︰“秦兄莫不是還希望這里頭出現傷亡?”
秦榮輕輕搖頭︰“我並非是想看到傷亡,只是事關我天書院威信,必須調查清楚。”
計敬堯捋著長須,片刻後道︰“此次遇襲的八人之中有三人全身而退,兩人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先把他們叫來問問吧。”
“我正有此意。”秦榮點頭。
陸清秋、婁思怡、孫芝巧參戰一瞬,便被季憂救了出去。
白如龍和錢雲霄被邪種掐破了脖子,但也無礙,于是在眾多外院弟子的注視下,他們被請去了山上的掌事殿。
“季憂是武道雙修,劍法驚人……”
“他這樣,這樣,然後這樣……”
“第二劍被摘取之後,那邪種就落了下風,後來第三劍更是出乎意料……”
“班師兄與計師兄當時命懸一線,便是這第三劍打斷了對方的雷法……”
白如龍充當動作演員,在現場比葫蘆畫瓢。
陸清秋則描述了配合白如龍的手舞足蹈,將所見的一幕描述完全,把三位掌事听到沉默。
“當今仙宗威臨世間,以至天下安穩千年,便是煮雪會、仙游會等論道會也講究點到為止,此事發生之前,便連我都以為武技不入流。”
秦榮將袖袍一挽︰“直到此刻,那武道雙修的外院弟子以一場極限控場,告知了所有人武技之所以存在的道理。”
郎和通听罷張口︰“武道。”
“什麼?”
“它曾名為武道。”
計敬堯未听二人議論,而是眉心微皺後道︰“季憂,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兒听過?”
秦榮听他這句話,也是覺得有些熟悉︰“我好像也曾听過。”
郎和通哈哈大笑一聲︰“這季憂,不就是當初那個勝楚家人一步,率先感應了天書的那位?”
“那個出身鄉野的學子?!”
“正是。”
秦榮與計敬堯听後對視一眼,目露驚訝。
武道雙修者既感應了天書,又以劍越級控場救了同修,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郎和通捋著長須道︰“此戰雖已清楚,但那個融道境是誰,以及盛京城為何會出現邪種,這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秦榮聞聲點頭︰“不錯,搜城弟子還未有消息傳回,先問問參戰的三位弟子吧。”
“啟瑞他目前受傷,還無法起身,就不要叫他了。”
計敬堯開口。
青州計家也是名門望族,那計啟瑞便是計敬堯的親佷。
秦榮聞聲也道︰“班陽舒也傷勢不輕,隨後再問吧。”
他與班陽舒倒是沒什麼親屬關系,卻與班家曾有故交,便也幫著說了一句。
青雲天下的修仙,本就是一場先修帶動後修的傳承。
不過這個“後修”的“後”字指的不是後來者,而是“後代”,這是許多人都誤會的事。
“那……將那外院弟子叫來吧。”
“嗯,他既與邪種交過手,又試過那融道境的雷法,定有些細節是你我不知道的。”
白如龍和錢雲霄立刻急了,季憂可是救了他們狗命的親爹︰“各位掌事,季憂神念消耗過大,正在熟睡,不適合問話。”
陸清秋與其他二女也聞聲上前︰“三位掌事,不如等他醒了再問吧。”
“有天書院弟子在盛京遇襲,天下同道都有所耳聞,若不盡快查明,則有損宗威。”
秦榮端起茶杯︰“況且神念消耗並非受傷,簡單幾句問話,無妨。”
計敬堯听罷也點了點頭,看向旁邊一位弟子︰“去外院,將那季憂請來問話。”
“是,掌事!”
掌事院獨立內院與外院,以維護聖宗之威為宗旨,行事頗為激進。
在他們眼中,季憂如今只是外院弟子,身份不高,又無世家背景,他們自然不會考慮太多。
便是季憂日後入了內院,只要做不到五殿親傳弟子,也影響不了他們掌事院。
何況內院只有五殿,其中自在吉祥親傳已定,其他內院弟子都在盯著這個名額,季憂並無機會。
他們做事都是以聖宗之威為起點,走的是正常流程,雖顯得不近人情,但也不會被詬病。
見此一幕,陸清秋、白如龍等人心生不悅,卻也知道自己沒有話語權。
這也許就是出身寒門的卑微吧,即便是如季憂般修了仙,可無世家背景,仍舊會遇到不公。
不過就在此時,方才出去請人的弟子匆匆回來,卻是孤身一人。
“三位掌事師尊,人沒請到。”
秦榮發現他渾身髒兮兮的,像是在哪兒打了滾,于是眉心一皺︰“不肯來嗎?”
弟子遲疑了半晌道︰“據說是在碧水湖雅園的 房,還在睡著,弟子沒進去。”
“有人攔你?”
“是內院吉祥殿的尤殿主,她正在季憂的 房外坐著,見到弟子來請人,尤殿主叫弟子滾。”
秦榮听後沉默了片刻︰“那……那便讓他好好歇息吧,有事等醒來再問便好。”
計敬堯听後也沉默了一陣︰“其實我正有此意。”
陸清秋與白如龍等人也是一陣驚訝,不明白為何季憂只是耗了些神念,竟會引來內院殿主探望。
不過不等五人細思,他們便被請了回去。
此時的掌事院內,秦榮沉思許久︰“莫非季憂是尤殿主看重的弟子?”
郎和通搖了搖頭︰“莫要忘了,吉祥殿已有親傳。”
……
無人打攪的季憂一夢兩日,再睜眼已是午時。
醒來後覺得神清氣爽,頓感納悶。
前段時間為了觀天書,他也是極力地榨取著神念的潛力,每次早上醒來都會有種宿醉的昏沉,這次顯然不同。
正當季憂疑惑之際,一個老頭從外屋端了碗水走來。
老頭穿了一件白色長袍,但看起來有些松垮,不像是常服更像是寢衣。
見到季憂醒來,老頭便走了過來,伸手拿住了他的手腕,虛摸其脈。
“原來是大夫……”
“?”
季憂愣了一下,迅速從老頭手中把腕子手抽走。
他沒有靈元,他的靈泉是碎的。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大夫是否能檢查出什麼,但還是小心為妙。
老頭微微一愣,隨後便捋著胡須大笑︰“頭腦可還清醒?”
“還行,沒感覺哪兒不對。”
“那就沒什麼大礙了。”
季憂听完之後點了點頭︰“院里現在怎麼樣了?昨天那三人抓到沒有?”
老頭捋著長須,眯著眼楮看他︰“我只是個大夫,怎會知曉這些?”
“也對。”
“來,喝水。”
老頭站起身,從桌上把水端來,又看向他寫給老邱後還未裝封的信︰“這信是你寫的?”
季憂喝了口水,感覺有點甜︰“是,給家里人報平安的。”
匡誠當了狀元,希望我當掌教,我打听過了,掌教沒收親傳,但他活了三百多歲,我可能熬不過他……
老頭看著這一句,忍不住咂了咂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