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自己，裴元虎的語氣不僅沒有任何悲傷，反而是笑的更加燦爛。
可他的笑容看在董晨的眼里。
卻是讓董晨的心猛猛揪了一下。
“行吧，情況我都了解了，但有一件事我要讓你知道。”
“你這樣做的確是幫了董煥之和張大胖。”
“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你卻是在害整個長跑隊。”
稍作停頓，董晨的臉色稍微嚴肅了一些，目光緊緊盯著裴元虎。
“啊？？？”
“我......我沒有害人啊？”
听到董晨的話，裴元虎不由得吃了一驚。
董晨擺手示意他不要緊張，隨後緩緩解釋起來。
“這次的越野跑比賽是一項非常考驗個人實力的比賽，但，同樣也是一個團隊比賽項目。”
“每個隊員跑完全程的時間都會被計時，最後再進行全隊累加。”
“個人跑的越快，用時越短，那麼所有人的時間相加，隊伍整體的總用時也就越短。”
“而比賽排名，就是根據哪個隊伍總用時的長短來的。”
“你放水幫了比你速度慢的人，讓他們去替你參加比賽。”
“這不就相當于變相的增加了整個隊伍的總用時嗎？”
“再說的嚴重一點，萬一到了總決賽，我們的總用時和第一名就差那麼三五秒。”
“而快三五秒和慢三五秒，就是你上和張大胖上的區別。”
“你想想，你的做法是不是拖累了整個隊伍？”
董晨將越野跑的規則說的很詳細。
裴元虎認真的听著，一張小臉也越來越嚴肅。
“老.....老師對不起，我沒想到這些......我只是.......”
本性純善的少年只是單純的想要幫助董煥之和張大胖。
他又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對整個隊伍都產生影響。
要是因為自己害的所有人都拿不到冠軍，拿不到獎金，那自己豈不是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善良的人總是會第一時間把一切過錯都強加在自己的身上。
就像是裴元虎。
董晨也只是打比方的說了一個可能。
他就已經開始自責開始懺悔了。
可張大胖怎麼辦？
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淘汰嗎？
董晨看出了裴元虎的糾結。
但董晨想要讓裴元虎明白的事情，並不是他究竟該幫誰。
拉著自己的小板凳靠近了裴元虎一些。
董晨直接親昵的將胳膊搭在了裴元虎的肩膀。
“我給你打個比方吧。”
“你糾結是該幫張大胖還是幫整個長跑隊，就好像是個你的面前有一大一小兩個車。”
“小車上只有一個人，大車上有好多人。”
“他們都在泥濘里艱難前行，你推誰一把，誰就會跑的更快一些。”
“但是你忘了，你就是不推，那車該走也還是會走，無非就是快慢而已。”
“反倒是你光顧著幫那些坐在車上的人，忽略了還在泥濘中走路的自己。”
“你說沒人和你分享喜悅，沒人與你分擔悲傷。”
“可這個世界上，最在乎你的人，不就應該是你自己嗎？”
“你現在用手摸摸你的心，捫心自問，你真的不想參賽，不想拿獎金嗎？”
“你拿到錢，真的不知道怎麼花嗎？”
董晨的話語里滿是真誠。
他並沒有夸獎裴元虎的善良。
反而是直擊靈魂深處的發問，希望裴元虎可以直視自己的本心。
因為董晨深知。
若是裴元虎以後都一直保持這種善良的話。
那麼他大概率不會被生活溫柔以待。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你發出的善意或許最後兜兜轉轉的還是會以其他形式重新回到你的身邊。
但毫無疑問的是。
善良，有時候是有副作用的，而且很大。
你若是沒有能力抵抗善良所帶來的副作用。
那麼不好的事情，將會比你那兜兜轉轉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的善意要來的快的多。
像裴元虎這樣的人。
他的善良對他自己來說更像是一種枷鎖。
讓自己難受，讓別人小瞧。
甚至，被別有居心的人算計。
這麼說或許會被大部分人嗤之以鼻，甚至是鄙視。
但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
弱肉強食這個規則，永遠存在，且排名靠前，人人都躲不開。
當你身上沒刺兒，手中又無劍時，你的善，對大多數人來說，就是弱。
弱，就會挨打受欺負。
董晨並不是想要裴元虎放棄心里的善。
他只是想，讓裴元虎身上有刺兒，手里有劍，最後，才是心里有善。
當然。
對于這個剛接觸不久，且不管是三觀還是本身性格都已經有些定型的孩子。
董晨知道自己僅憑幾句話是無法徹底扭轉對方心里的想法的。
但他沒時間像自己帶球球那樣。
可以通過長時間的相處。
在一起生活的時光里潛移默化的影響，改變，和塑造球球的做人做事方式。
所以這話他必須對裴元虎說。
至于裴元虎能領悟多少。
只能盡人事，听天命了。
“我想......”
面對董晨那麼直白的問題。
裴元虎的眼神逐漸發生了一些轉變。
終究是一個剛剛十一歲的孩子。
他又怎麼可能沒有自己的小心思，小幻想。
“說，大膽說就好，心里怎麼想的就怎麼說。”
董晨又適時的鼓勵一句。
這下，裴元虎才算是正兒八經的開始面對自己的內心了。
“要是真的能拿到獎金，我想把我家的房子修一修，然後回家里住。”
“我想吃肉，想給牛爺爺買一盒香煙，我還想給死去的親人們買點紙錢燒一燒。”
“最後，我還想買個烏龜養著。”
一口氣說出了自己好幾個小願望，裴元虎的眼楮都亮了不少。
“為什麼是烏龜？”
董晨笑問。
“因為烏龜活的久，我不想再體驗失去的感覺。”
裴元虎認真回答，他的回答讓董晨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下一秒。
董晨豁然在小板凳上站了起來。
裴元虎也跟著站起，董晨隨即在少年的肩膀上拍了拍。
“既然有願望，就努力實現吧。”
“你還小，只能背著你一個人的願望去奔跑。”
“至于別人的願望，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