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離開殯儀館後，甦明玉將套在胳膊上的孝章扯了下來。見她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樣，袁旭東不由關心地問道︰
“明玉，你沒事吧？”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啊，你喝酒嗎？”
“啊？”
看著甦明玉，袁旭東驚道︰
“你不去參加你媽媽的葬禮了嗎？”
“不去，去了也是跟甦明成吵架。”
說完，甦明玉扭頭看向袁旭東道︰
“我們去喝酒吧，我請客，就算是給你接風洗塵了。”
“好，听你的。”
袁旭東微笑道，知道甦明玉心情不好，他決定陪她一塊兒去喝酒。
……
與此同時，甦母的葬禮繼續進行，在把撒到地上的骨灰重新裝進骨灰盒里後，一行人乘上大巴車來到墓地。
甦明玉給她媽媽買的墓地很好，不僅墓園的風景不錯，墓地與墓地之間的間距也很大。
花了幾十萬，甦明哲要他老婆吳非打給他的那兩萬美金，用來買這塊墓地都不夠。
當然，這塊墓地也是有產權期的，到期不續費，那就要收回去了。
言歸正傳。
甦母的葬禮繼續進行，之前看了甦家兄妹之間的熱鬧，現在參加葬禮的人又對甦母的墓地議論紛紛的，有的說甦明玉孝順，給她媽買了這麼好的墓地，有的說沒必要，太浪費錢了，總之，大家的話題都在甦明玉的身上，說她現在有錢，有本事了。
還有的夸甦明哲在美國掙大錢了，就是甦明成不僅沒有人夸，大家還小聲地議論，說他在他媽的葬禮上還跟自己的親妹妹大打出手，破口大罵，真是不懂事。
甦明成本就在袁旭東的手下吃了虧，磕掉了兩顆門牙，現在又听這些親朋好友，街坊鄰居的這麼議論，他差點就爆了，要不是他老婆朱麗死命地按住了他，他怕是要跟那些小聲議論他的人再來一場大亂斗，徹底攪合了他媽的葬禮。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葬禮總算是結束了，眾人乘上大巴車去酒店吃了一頓宴席，然後各回各家。除了甦明玉，甦家的人都回到甦明成家。
……
晚上，甦明成家客廳，甦家的人都坐在沙發上。
甦明哲輕輕嘆息一聲，看向甦明成皺著眉頭道︰
“明成，你今天這麼做，有點過分。”
“我過分？”
抬頭看向甦明哲，甦明成氣憤道︰
“她把媽的骨灰盒都摔了，還有我這兩顆門牙，你現在說我過分？！”
“明成，媽的骨灰盒摔了，那只是個意外，還有你的牙，袁總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保護明玉。”
看著甦明成，甦明哲皺著眉頭道︰
“你當時這麼對明玉，讓親戚朋友看了像什麼樣子？”
說著，他又有些尷尬地道︰
“再說了，那個骨灰盒，那個，那個骨灰盒是我放在那兒的，這事不怪明玉，你要怪的話，你就怪我，可不管怎麼說，你不能當著那麼多親戚朋友的面去動手，這多丟人啊？”
“我就動了，怎麼著吧。”
看著甦明哲，甦明成瞪大了眼道︰
“你說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搞得很難看，那她呢，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我吸爸媽的血。”
說著，他看向一旁的甦大強問道︰
“哎，對了，有這回事嗎，爸？”
看了甦明成一眼，甦大強還真有點怕他，但又不願幫他說話，冤枉了甦明玉，所以，他道︰
“你們兄妹吵架，不關我事。”
這個回答其實已經能說明問題了，再加上甦大強那副小心的神態，朱麗和甦明哲都听懂了，只有甦明成沒有听懂，因為他從他媽那兒拿錢拿習慣了，今天拿兩千，明天拿五千，嘴上一直都說是借錢，就是從來沒有還過，他覺得這很正常，不是吸他爸媽的血。
見甦明成盯著甦大強，甦大強有點怕他，甦明哲趕緊轉移話題道︰
“甭管怎麼說啊，咱們都是在一個家庭長大的，這明玉變成現在這樣，那我們大家不都有責任嗎？”
“行了，大哥。”
看著甦明哲，甦明成直接道︰
“你做你的好人，我從此以後跟甦明玉勢不兩立，走了。”
說完，他直接起身拉著身邊的朱麗離開了客廳，走向臥室。
“明成，明成。”
甦明哲喊了兩聲，甦明成也不理他，只有朱麗回頭看向他賠笑道︰
“大哥，他不會說話，我說他去啊。”
看著甦明成拉著朱麗進了臥室里，甦明哲看向甦大強道︰
“爸，今天你一定要跟我說說清楚，這明玉和媽，明成到底是怎麼了，至于鬧成這樣嗎？”
看了甦明哲一眼，甦大強起身準備離開道︰
“睡覺吧。”
“爸，爸。”
甦明哲趕緊攔下甦大強，說道︰
“爸，難道你真的希望這個家就這麼散了？”
甦大強重新坐下，他看了一眼甦明哲，然後看向擺在香案上的趙美蘭的遺像，回憶著說道︰
“這事不怪明玉，都是你媽她偏心惹的禍，在你媽安排下，明玉只能放棄了考清華，不情願地去了那個師範學院，大概上了一年半左右吧，一直沒回過家，後來……”
……
另外一邊，一家餐廳里。
袁旭東和甦明玉坐在一塊兒喝酒，看著袁旭東，甦明玉端著一杯白酒笑道︰
“你上的是什麼大學啊？”
看著已經喝得微醺的甦明玉，袁旭東笑道︰
“清華，你呢？”
“清華？厲害。”
甦明玉笑道︰
“我上的是本地的一所師範學院……”
說著，甦明玉不由地回憶起往事。
那時，她爸甦大強在圖書館工作，甦明玉已經一年多沒有回家了，她二哥甦明成要和朱麗訂婚，甦大強讓甦明玉回家，去酒店參加訂婚宴，一時說漏了嘴，說她媽又賣了家里的房子，給甦明成買了婚房，置辦酒席等等。
甦明玉放棄上大學，來讀免費的師範學院，她媽的理由就是家里沒錢，可現在居然賣房給甦明成買了婚房，還要置辦酒席，甦明玉心里的委屈一下就爆發了，她跑回家找她媽理論。
那是她最後一次回家，從那以後，一直到現在她媽死了，她爸甦大強回家拿存折意外摔倒，她才又走進了家里。
當時，她媽把樓上的房子賣了，她直接從學校跑回家，問她媽︰
“媽，我問你，我是不是甦家人？”
“你想說什麼？”
甦母直接問道。看著她，甦明玉又委屈又氣憤地道︰
“大哥出國家里沒錢，你寧肯賣房子也要支持，甦明成結婚，你賣房子也要給他買婚房，辦酒席，你為了這兩個兒子，寧可砸鍋賣鐵，傾家蕩產也心甘情願，那我呢？你們為我呢？憑什麼我想上大學家里就不肯出錢，你們還有沒有把我當甦家人？”
看著甦明玉，甦母不耐煩地道︰
“甦明玉，你是個女孩，你怎麼能跟你兩個哥哥比呢？我們只負責養你到十八歲，你以後還要嫁人，到老了，我們也不需要你養。”
“你嫌棄我是個女孩，你為什麼要生我？你就不配當我媽。”
“你想說什麼？”
“你生我又不想養我，你生我干什麼？難道要給你當出氣筒嗎？”
“閉嘴！”
“我就要說，我偏要說，我今天一定要全部都說出來！”
看著趙美蘭，甦明玉委屈地哭道︰
“打我記事起，你就從沒待見過我，就說過去上學的事，早上吃早餐，我倆哥總是火腿加雞蛋，我就是一碗白開水泡飯，他倆不是果汁就是牛奶，我就是一杯白開水，更可惡的是，我還要洗碗，擦桌子，掃地，等趕到學校就是遲到，還要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罰站，你供他倆上學讀書，買房，我呢？
我中考的時候，你連一本復習資料都舍不得給我買，別人家里都是哥哥疼妹妹，爸爸媽媽疼小女兒，可是你們呢？你也是女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啊？”
這時，甦大強從外面跑進了院子里，他怕老婆，便對甦明玉道︰
“明玉，別跟你媽這樣說話。”
“我不跟她說跟你說，跟你說有用嗎？”
“你別沖著我來啊。”
說著，甦大強就想離開，甦明玉一把抓住他道︰
“爸，你別走，我話還沒說完呢，你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怎麼保護我？你在我媽面前，就是一個任由她捏來捏去的軟柿子，我就見過，你私藏獎金，我媽打你耳光還要你下跪。”
“住嘴。”
甦大強小聲地道，一旁的趙美蘭怒吼道︰
“你讓她說！”
甦大強嚇得渾身一哆嗦，甦明玉放開他，繼續說道︰
“更可笑的是，從小我媽只要打我你就往廁所跑，只要罵我你就看報紙，你還像個父親嗎？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要是能像個男人堂堂正正地當個一家之主，好好管管你老婆，這個家也不會鬧成今天這個樣子！”
這時，趙美蘭也看向甦大強吼道︰
“瞧瞧，這就是你慣出來的女兒！”
甦大強就像是個受氣包似的，站在那兒被老婆和女兒教訓。
說完甦大強，趙美蘭又看向甦明玉怒道︰
“我說你今天到底想干什麼？你今天回來就是想教訓我們倆是不是？我們給你吃，給你喝，養你這麼大，我們有罪了是不是？你要是有能耐，你就別用我們的錢哪！”
“行，既然這個家沒有我容身的地方，那我現在就離開，和你們一刀兩斷！”
“好，你現在就走，馬上就走，永遠都別回來！”
甦明玉看了一眼自己父親甦大強，他又像往常一樣轉過身去，她看向自己母親趙美蘭，說狠話道︰
“我不會再回來了！”
說完，甦明玉直接離開了家，這一離開就是十多年。
……
甦明成家，客廳。
甦大強回憶道︰
“從那兒以後，明玉就再也沒回過家。”
听甦大強說了這些往事，甦明哲微微皺眉道︰
“這件事我媽做得確實不對，當時我和明成也不懂事，也沒想著護著明玉這個妹妹。”
甦明哲有些自責，听甦大強說了他才想起來，要是擱現在，他肯定不會看著自己妹妹這樣受委屈，當年，他和甦明成天天吃好的喝好的，怎麼就沒有想著明玉這個妹妹呢？
看著甦大強，甦明哲問道︰
“從那之後，明玉靠什麼生活？”
“我後來也是從別人那兒听說的，她一直在外面打工，後來也不怎麼的就做上生意了……”
……
餐廳，看著臉紅紅的，眼神朦朧的甦明玉，袁旭東問道︰
“後來呢，你是靠什麼生活的？”
“後來啊。”
甦明玉笑道︰
“後來，我一邊上學，一邊打工，直到我遇見了我師傅老蒙，他帶我做生意，我才能過上今天的好生活，不說我了，說說你吧，我一直想上清華，你跟我說說，讀清華是什麼樣的感覺？”
“不怎麼樣，怎麼說呢。”
袁旭東笑道︰
“讀了清華，很多人都想出國，他們覺得國外更好，咱們國家頂尖大學培養的人才都想著去國外，尤其是美國，你覺得是不是很可笑？”
“怎麼，你很討厭美國？”
“當然。”
看著甦明玉，袁旭東笑了笑道︰
“美國，就是打著民主自由的幌子，實際上就是一個強盜國家，那些想跑去美國的人，沒幾個是好東西。”
“是嗎？”
看著袁旭東，甦明玉笑道︰
“我爸就想去美國。”
“我覺得你爸可能去不了美國了。”
“為什麼？”
原因自然是甦明哲就快要失業了，不過，袁旭東並不打算告訴甦明玉，他看著她道︰
“別喝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家住哪兒啊？”
“再喝一杯，最後一杯。”
“好，最後一杯。”
又和甦明玉喝了一杯白酒，袁旭東幫她拎著包，攙著她離開了餐廳。在路邊找了一個代駕，他送甦明玉回去。
甦明玉的家是一棟兩層的大別墅，袁旭東攙著她走進家里，把她扶到客廳的沙發上坐好了，笑道︰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說完，他準備離開，就在這時，原本安靜坐在沙發上的甦明玉一下站了起來，她雙手摟著袁旭東的脖子，在他身上胡亂地親吻著。
“明玉，你別這樣。”
袁旭東拒絕道，甦明玉不是他喜歡的類型。這時，甦明玉抬眸看著他，幽幽地問道︰
“你還是不是男人？”
聞言，袁旭東眉頭微皺，他直接把甦明玉推倒在沙發上，然後猛地撲了上去。
“啊~~”
……
翌日清晨，一陣鬧鈴聲突然響起。
一只雪白的胳膊從被子里伸出來，摸向床頭櫃上正不停響鈴的小鬧鐘。啪的一下，小鬧鐘被拍了一下，鬧鈴聲頓時停了。
床上，袁旭東和甦明玉看著彼此，甦明玉先開口道︰
“你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可以。”
袁旭東回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很正常，只不過袁旭東沒有想到的是，甦明玉居然還是個雛。
……
甦明玉想去的地方是甦家的老宅，袁旭東陪她去了，她有鑰匙，打開院門，走進去是一個大約十平方的小院，甦明玉打開老宅的門鎖，袁旭東和她一起走了進去。
房子有些老舊，家里的家具什麼的也都是老物件了，牆上貼著幾年前的日歷，掛著甦家人的照片，都是些老照片，袁旭東走上前，看著照片里的甦明玉笑道︰
“明玉，你以前長得挺好看的啊。”
看了一眼牆上的照片，甦明玉道︰
“那是我上高三的時候拍的照片，剛剛十八歲，當然好看了。”
說著，甦明玉在屋里慢慢走走看看，看著還跟十幾年前差不多的布局，一些老物件也都在，她不由回憶起以前的生活。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她媽也已經走了，不禁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只嘆時間過得真快，仿佛一眨眼的時間，十幾年就過去了，往日的點點滴滴她還記得清清楚楚，恍如昨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