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股很奇特很好聞的香味，好像……好像是巧克力的氣味！</br>可，這年頭，山里邊哪里有什麼巧克力啊？</br>陳安搖搖頭，心想可能是李豆花的包里有什麼藥材之類的散發出的氣味，或者是別的東西，也就沒有多想什麼。</br>他跟在李豆花身後，一路朝著茅草屋走。</br>到了小院，李豆花打開房門，陳安進去後也不墨跡，動手抱來柴火，在火塘里點燃，掛上裝了水的鐵鼎罐燒著。</br>李豆花則是將掛在火塘上方的豪豬臘肉取了下來。他火塘上掛著七八種野味的臘肉，有麂子、竹溜子、長耳、野雞等等，很是豐富，長時間的煙燻火燎，黑紅黑紅的。</br>豪豬肉的辨識度很高，大概是身上長滿了尖刺的原因，在那些尖刺被拔掉以後，表層上有著密密麻麻的疙瘩，看上去非常奇特。</br>除此之外，李豆花又去另外一間屋子，不多時拿回來一些當歸、黨參、淮山︰“洗干淨砍小了，將這些藥材切片，一起煮。”</br>陳安依言照做，像是在自家一樣，取了砧板、黑鐵菜刀，在水燒熱後，將好豬肉清洗干淨，然後砍剁成小塊，放鐵鼎罐里，又放入三種切片的藥材，外加拍爛的生姜和幾段辣椒，加水後掛在火上煮著。</br>李豆花嫌里面嗆人，到門外靠牆橫放著當凳子用的木頭上坐著抽旱煙，他注意到招財、進寶身上都有血跡，湊過去看了看，沖著屋里問道︰“狗娃子，你這兩條狗是啷個回事？”</br>陳安往火塘里添了幾塊大點的耐燒的木柴，走了出來，見李豆花正在看招財和進寶的傷勢，其余的狗就在周邊或站或趴，說道︰“這兩條狗今天在院子里邊咬了一架，我估計是在爭頭狗的位置……”</br>他將過程說了一遍，又說道︰“我都沒想到，招財瘸了一條腿，還是把進寶咬敗了！”</br>“只要有三只以上的狗，便會產生頭狗，當狗群中的數量超過六只，那情況會變得更加復雜，總是會有狗想方設法地爭奪頭狗的位置，你這都有八條狗了，出現咬架，正常！”</br>李豆花並不覺得奇怪，反而饒有興趣地看著招財︰“腿瘸了還能那麼厲害，招財這條狗是真好，它應該就是這幫狗的王了，王，可不只是頭狗那麼簡單……不行，我得把把狗關起來，要不然等哈一不小心，被一幫子狗咬傷了可不好。”</br>說著，他起身到一旁，將在溝邊喝水的巴豆叫了回來，然後關進茅草屋里。</br>他早已經知道招財腿瘸了的事情，只是不知道這是被人用槍打的。</br>“狗王……有啥子說道蠻？”陳安好奇地問。</br>在他所認識的人中，沒有比李豆花更懂狗的人了。</br>“你等哈！”</br>李豆花說著，起身回屋，取下一只燻了沒兩天的長耳，幾下剁小，捧了出來︰“這狗王，有幾個特點……第一個特點，就是狗群中的其它狗，會對它行禮。”</br>“行禮？”陳安越發覺得奇特了。</br>“你注意看，在狗群中，會有一只狗，長時間安坐不動，而其它的狗會隔上一段時間就會走到這只狗面前，把腦袋低下去。</br>而且，其它狗一定是從這只狗的側前方走過來，而不是出現在它身後，一旦從後邊出現，就會被認為是偷襲，是挑戰，會被咬 ……你不信你看好……”</br>陳安是從李豆花這里學了不少關于獵狗的知識，只是搬來照用，從來沒觀察得那麼仔細。</br>不過話又說回來，有幾個有李豆花這種閑心，換作別人，忙別的都忙不過來了，哪有這功夫盯著狗看。</br>見李豆花這麼說，陳安也耐心地看了起來，果然，等了四五分鐘，就見最後邊躺著的下司犬小黑站起身來，從側邊繞了半圈，來到趴在院子中心的招財面前，低著頭晃了晃，又伸著腦袋嗅嗅，這才走到一旁，繼續趴著休息。</br>又等了十多分鐘，旺旺也起身繞到招財面前，也是差不多的舉動。</br>“還真是……還有啥子？”</br>陳安沒想到，李豆花能觀察得如此細致入微，而狗的一舉一動，被他了解得那麼清楚，難道那麼懂狗，趕忙趁機請教。</br>“如果發現啥子新奇的東西，狗王有優先地位。當狗群里邊有狗找到一些新的東西或者是有趣的東西，會有狗叼給狗王，用來討好狗王，它會叼到狗王面前放下又叼起來，重復幾次，如果狗王感興趣，那只狗在狗群里邊的地位就高了，狗王會罩著它。</br>另外，你再看看，它們幾條獵狗在休息的時候是不是很有特點，招財躺中間點的位置，後邊是如意和來福，在後邊是進寶。</br>進寶不是跟招財打過，想爭奪狗王的位置，如意和來福，就是負責護衛，防止進寶偷襲招財 ，所以擋在中間。”</br>李豆花笑著說道︰“更有意思的是吃東西，狗王是最先吃東西 ，這些狗你不是訓練過不是別人喂的東西嘛，現在有變化了……你看好！”</br>他說著，將準備好的兔子肉掀到院子里。</br>見到有吃的東西，所有狗都一下子站了起來。</br>陳安看到其它狗都顯得有些急切，但招財並卻顯得不急不躁，它沒有去吃，別的狗也不敢上前，只有小白繞過狗群，小跑到那些兔子肉旁邊，沖著那些肉聞了聞，然後張口叼起一塊吃了。</br>就在它準備去吃第二塊的時候，招財忽然沖著它狂吠起來。</br>小白不敢再吃了，低垂著尾巴，耷拉著腦袋，避到一旁。</br>直到這時候，招財才一躥一躥地跳到那些兔子肉旁邊，吃了起來。</br>“不是說狗王先吃的嘛？”陳安有些不解。</br>李豆花咧嘴笑道︰“它現在不是吃了蠻？你看看別的狗敢不敢動！那只白毛下司犬不算是先吃，它頂多算是來查驗一哈食物，能不能吃，可不可靠，這就有點像以前的皇帝，在吃飯之前，都有太監先嘗一哈有沒有毒一樣。”</br>陳安一下子恍然大悟，不得不對自己的師傅豎起了大拇指。</br>因為此時，一幫子狗給他的感覺還真就是如李豆花所說的一樣，眾星拱月。</br>但其實陳安心里，多少還是有些疑慮︰“也不曉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br>“肯定是好事撒，這群狗進了山里邊，狩獵的時候，會更團結默契，捕獵會更厲害、更靈活，那就跟狼群一樣，有了真正的主心骨了，而招財這只狗，那是對你這主人是相當忠誠 ，你只要管住它一個，就能很好地控制好狗幫，狗王會幫你管。”</br>李豆花笑著說道︰“山里邊少有人養那麼多狗，這樣的情況在我年輕時候常見，村子里的狗都是散養，自然就形成一個等級分明有狗王的狗幫，現在養狗的人家，都是一根繩子拴起來，是越來難得見到了……你別看招財瘸了條腿，到了山上，它的作用比起以前，只強不弱。</br>我以前也見過一只別人養的瘸腿獵狗，但是在捕獵上，絲毫不遜色其它獵狗。”</br>陳安听著這番話，再看看招財，心里邊多少有些澎湃，一個聲音在心里疾呼︰招財沒廢，招財還能上山！</br>但同時，他心里又多少有些擔憂，生怕以後招財在狗王的爭奪中吃虧，于是問道︰“有沒得辦法保證招財一直是頭狗，我怕在以後為了爭奪這個位置吃虧！”</br>“這你有啥子好擔心的嘛，本身你平時喂養管理的時候，就是以招財為主，不要看它們是狗，但是很會看人眼色的，你才是它們的頭頭。</br>這不是山上無人管理的成群野狗，不會爭斗得那麼猛，你稍微管哈就能穩住了。</br>這些狗品種不一樣，來得地方也不一樣，有爭斗在所難免，要想沒得爭斗，除非是那種一只母狗領頭形成的像是個家族的狗幫，因為都是母狗領的崽子，母狗為王，很少出現打斗。</br>一個狗幫出現兩個狗王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就像狼一樣，有公狼王，也有母狼王。</br>再說了，狗王也不是非要最強壯的才能當王，經驗豐富的，善于戰斗的，也可以，還有，擅長和人打交道的狗也可以成為狗王，因為能從人那里獲得到更多的東西，招財哪方面都佔，你把它們管好就行了，沒得啥子好擔心的。”</br>听李豆花這麼說，陳安徹底放下心來。</br>卻听李豆花又補充了一句︰“多帶招財上上山，它另外那條腿會越來越強……不要覺得腿瘸就有太大影響，練出來了，一樣能穿山狩獵。”</br>陳安點點頭，這方面，他自己再清楚不過。</br>上輩子他就是瘸腿的人啊，一天杵著拐杖，一跳一跳地去放羊，他很清楚自己雙手和那只腳的變化，狗也一樣。</br>而這也是招財腳被打斷讓陳安最惱火的地方，總能讓他不時想起上輩子自己那悲催的一生。</br>現在看著招財的變化，他忽然覺得自己上輩子那以爛為爛的做法，當真不如狗。</br>屋里火塘中傳來鐵鼎罐咕嚕咕嚕的聲響，還有冒出來的水落入柴火中炸得啪啪響的聲音，他趕忙進屋，將柴火稍微撤了一些，文火慢炖。</br>一直煮了一個多小時，豪豬肉終于能戳動了。</br>他將鐵鼎罐中的肉倒入炒菜的鐵鍋中，又淘了米在里面煮著。</br>李豆花見肉好了，鑽進茅草屋，取來碗筷，親自弄了個麻辣蘸水，給陳安和自己倒了些酒，開始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br>豪豬肉肉質細嫩，味道鮮美，並且沒有腥羶異味，那可是難得的美味，尤其是那肉皮，相當的有嚼勁，入口彈滑，越吃越香。</br>不知不覺中，煮的豪豬肉被撈了個干干淨淨，兩人都還有些意猶未盡，陳安干脆又到菜地里拔了些菜，在山溝里洗干淨，拿回來燙火鍋一樣邊燙邊吃。</br>沒想到，那湯汁也鮮美無比，用來泡飯，味道都極好。</br>一頓下來，愣是吃的肚子都有些鼓脹難受。</br>陳安不由在想，難怪豪豬肉能賣那麼貴，確實是難得的美味，感覺上比熊掌強太多。</br>休息的時候，陳安還是忍不住問道︰“師傅，你這里是不是有啥子東西，我啷個老是能聞到一股子奇特的香氣，到底是啥子？”</br>“香氣……”</br>李豆花先是愣了一下，猛然反應過來︰“哦哦哦……等起，給你看點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