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
傅添寶回來的很晚，他一進門，莫子儀就放下了手中的書，在傅家實在是沒有別的事兒了，知道她要讀書科考，大多時候沒有人來打擾她。
一般都是她忍不住了去外面跟嬸嬸們聊天，說說話。
“下雪了？”莫子儀邊說邊走過去，掃落傅添寶身上的雪花。
傅添寶點了點頭，“我身上還帶著涼氣，你遠一些。”
“哪那麼嬌氣？”莫子儀被男人的細心逗笑。
“我今天去天牢了。”
傅添寶微微一怔，“你去見她了？”
“嗯，我不想你心里有遺憾，以後每每想起的時候，心里都會難受。”
莫子儀看著傅添寶，盈盈一笑，“尤其是想到這難受會變成悔恨，甚至會糾纏不散，我就覺得還是去一趟吧。”
“哪有那麼嚴重，我說了不去，便是沒什麼可難受的。”
．
“那你……不想听听，她跟你說了什麼嗎？”
傅添寶打量著莫子儀，很不理解她這麼做的原因。
“看什麼？不認識了？”
“沒有，就是覺得你的確是個不同尋常的女人，一般這種情況，別人都巴不得我離她遠遠的，你倒好，不僅去了，還帶了話回來。”
“說了，不想你遺憾嗎？要知道人生的遺憾會讓很多東西都變質，即便我相信你以後會對我很好很好，可是我不想你心里某處是缺失的。”莫子儀溫柔地拉著他的手坐了下來。
她的手雖然在屋子里，可還是有些微涼，男人的大手卻又厚實又熱，掌心還有一些老繭。
傅添寶攥了下她的手，沒有問衛菱兒說什麼，他是真的不在意，對于那段友情，他問心無愧，便沒什麼覺得遺憾的。
莫子儀卻原封不動的把衛菱兒的話都說了，前後兩段，尤其是最後一段。
傅添寶听後，沒有動，只是握著莫子儀的手加了些力氣。
“添寶，我知道衛菱兒可恨，她做了很多壞事，她也可憐，可是不得不說，人是復雜的，沒有絕對的好，更沒有絕對的壞，她對你……至少還是心存善念的。”
“可是她傷害我身邊的人，這也是不能原諒的。”
“我當然不希望你原諒他了，我只是想告訴同樣的事情，不同的人看待有不同的想法，我做了我該做的，至于其他的，我相信你。”
傅添寶看著眼前的女人，溫柔大方，還熱心善良，她本可以不做這麼多，可是為了讓自己不留遺憾，以後不會想起而悔恨，不計前嫌，甚至還替衛菱兒說了幾句好話。
這樣的妻子，他怎麼能夠不珍惜呢？
“我知道了。”
“就這麼簡單？”莫子儀道。
“不然呢？”傅添寶笑了，“難不成我還要去見她？我說了那段情已經放下了，我不想說那是年少無知的沖動，喜歡就是喜歡過，我喜歡的是那個努力勤奮的霍秋韻，從來不是機關算盡的衛菱兒，可現在我很清楚，我要攜手一生的人，就在我眼前，子儀，謝謝你。”
莫子儀臉一紅，這樣的男人怎麼能不讓人心動呢？
“衛菱兒兩天後斬首……”
“我不會去的，子儀，我真的沒什麼遺憾了，以後想起她，也不會因為愛而不得感到痛苦，你讓這段感情很平靜的結束了，她對我即便沒有傷害，可是傷害我的家人，等同于傷害我。”
莫子儀沒有再說，她把所有自己該做的，甚至不該做的都做了。
她也不會傻乎乎的把自己的男人往出推不是？
當晚，天牢內。
衛菱兒看著漫天飛舞的大雪，牢房里陰寒，她的心疼涼。
她知道，傅添寶不會來，唐羨更不會來，甚至傅啾啾都不屑于來。
兩天後，她就要被斬首了。
斬首啊，眾目睽睽之下，是多大的羞辱。
她不要那樣，即便現在萬人唾罵啊，她也想要留個最後的體面。
她可是狀元啊，女子狀元，世間罕有啊。
她默默的從發間掏出一枚扳指，這是藏于那本手札里的，最後的一部分被掏空成了個扳指的形狀，又被粘上了。
看著玉質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賀天臨是個不同的人，他把這東西藏在手札里，她就留意了，一直放在身上，沒有去管。
她默默地砸碎了玉扳指，裂口處鋒利無比，輕輕一踫，手指就劃破了一道血痕。
玉碎的聲音很小，此時正是子夜時分，獄卒們早已經休息了，此時還響起了鼾聲。
衛菱兒攥著碎裂的扳指，顧不得手心被扎得鮮血淋灕，她又看了一眼這個世界，然後默默地割破了手腕。
第二天，獄卒發現她的時候，身體都僵了。
怪異的是她的嘴角竟然出現了詭異的笑容，看的人不寒而栗。
下頭來稟報的視乎，唐羨正準備上早朝，“行了，死了就死了吧。”
一個衛菱兒死不足惜，可不能因為她的死訊而影響了小女人的休息。
傅啾啾其實醒了，大半夜肚子就餓的咕咕叫，吃了塊小點心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可不想等了，趕緊讓人去準備吃的。
至于衛菱兒的死，傅啾啾也沒什麼可說的，機會已經給過了，而且不只一次，她自己不珍惜，又能怪的了誰呢？
放著好好的事業不搞，非要談不屬于自己的感情，說她是戀愛腦吧，偏偏她還有智商。
可說她智商高吧，又偏偏執迷不悟。
衛菱兒的死並沒有引起軒然大波，大家也只是一句伴君如伴虎便解釋了，畢竟從她污蔑皇後娘娘開始，大家就已經預料到了她的結局。
只是沒想到，結局來的有些快。
衛家人在得知她入獄後，就都跑了，其實真的想追，也不是找不到。
衛家人一走，就沒人給衛菱兒收尸了，最終還是傅添寶和莫子儀夫妻兩個去的。
小小的一座墳塋，孤孤單單，就像這些年衛菱兒的心一樣，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傅添寶看著她的墳頭，什麼都沒說，以後更是不會來了。
莫子儀則緊跟著男人的步伐，把手塞進了他的手心里，男人偏頭，然後緊緊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