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
洛子君醒來時，听到外面小院里，傳來了小丫頭哼著小曲的聲音。
看起來心情不錯。
他起了床，換了上了新的衣袍，過去推開了窗戶。
小丫頭正蹲在院里，搓洗著他的衣服。
听到聲音，立刻轉過頭來看著他，雙眸彎成了月牙，甜甜地笑道︰“公子醒啦。”
第一次的時候，這小丫頭很晚才起床，而且一副被摧殘的虛弱無力的模樣，看到他都是一副害怕的眼神。
而這一次，她竟看起來紅光滿面，精神很不錯，仿佛兒得到了澆灌，越加嬌艷欲滴，生機勃勃了。
“小環，你不累嗎？”
洛子君問道。
小環嘻嘻一笑，道︰“不累，奴婢感覺渾身都是力氣呢。”
洛子君故意嚇唬她︰“那今晚繼續，三次！”
誰知小丫頭一听，頓時雙眸一亮，滿臉期待地道︰“真的嗎？公子不許騙奴婢哦，奴婢可不可以多要一次？四次？”
洛子君︰“……”
果然，就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
這小丫頭已經經歷過風吹雨打，變成了一個堅韌不可摧，越挫越勇，連他都感到害怕的大丫頭了。
洛子君沒再理她，出去洗漱。
小丫頭見他不敢吭聲了，一邊洗著衣服，一邊得意地看著他吃吃地笑。
不多時。
紙鳶送來了午飯，並告訴他，三小姐待會兒過來。
洛子君點了點頭，心頭暗暗猜測著，待會兒那位三小姐要來跟他說什麼。
對于昨晚的事情，不知道會不會怪罪他。
吃完飯。
過了片刻，外面響起了腳步聲。
接著，敲門聲響起。
小環連忙去開門。
白青桐穿著一襲青綠長裙，高挑靚麗地出現在門外，對著小丫鬟笑了笑，進了門。
洛子君連忙拱手施禮︰“三小姐。”
白青桐微微一笑，道︰“洛先生不用客氣。”
隨即看了其他人一眼，吩咐道︰“你們都先出去吧，在外面候著，讓紙鳶陪在這里就是了。”
“是，小姐。”
丫鬟嬤嬤們，立刻都轉身出了門。
小環也連忙出去，把院門關上。
紙鳶過去端了茶壺，為兩人倒了茶水，然後低頭侍立在一旁。
白青桐走到石桌前，笑道︰“先生請坐。”
洛子君道謝，走到石桌前坐下。
白青桐在他對面坐下，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又低頭沉吟了一下，方開口問道︰“洛先生可否告知，你與那位柳姑娘的關系？”
洛子君沉默了一下，道︰“紅顏知己。”
“紅顏知己？”
白青桐先是一怔，隨即臉上露出了笑容︰“好一個紅顏知己。洛先生昨晚奮不顧身，上台去保護她，不惜對侯府千金痛罵，連那位侯爺都敢勇于斥責，若只是紅顏知己，那青桐也希望，先生可以把我當成紅顏知己。”
洛子君︰“……”
白青桐笑了笑，道︰“跟先生開個玩笑，只是先生昨晚的膽量，實在太大了。”
洛子君拱手道︰“昨晚之事，還未謝過三小姐。若無三小姐出頭，在下估計也走不出那侯府。”
白青桐道︰“可不止要謝我，探春幫你說的話，你更應該感謝。她昨晚那番話，是拿著賈家的名譽和迎春的名譽，來幫你的。洛公子，你應該也明白那句話的重量。”
洛子君沉默不語。
白青桐手里把玩著茶杯，低頭晃了晃杯子里的茶水，語氣復雜地道︰“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很難收回，特別是是我們這些家族。”
洛子君道︰“三小姐，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白青桐看向他，道︰“那位柳姑娘，對嗎？”
洛子君點了點頭。
白青桐又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嘆了一口氣道︰“當初我大哥，那般喜歡她，親自去柳府提親，還纏著我爹爹去提親，結果，都被她堅決拒絕了。我大哥傷心之下，去了玉京。或許就是因為這件事，千紫才記恨她。只是沒有想到，她會以昨晚那種方式報復。說實話，昨晚那件事之後，恐怕大家都會遠離她。那樣的人，不值得去做朋友。至于你那位柳姑娘……”
說到此，她頓了頓，道︰“洛先生，你確定以後會娶她嗎？”
洛子君道︰“確定。”
白青桐沉默了一下，道︰“那迎春呢？你該如何與她解釋，如何與賈家解釋？”
洛子君道︰“在下自始至終，都沒有答應過。至于昨晚那位探春小姐出口幫在下，在下感激不盡。以後她和迎春小姐若有差遣，在下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白青桐又盯著他看了幾眼，道︰“剛剛探春來找過我，讓我詢問你的意見。並且說，即便你喜歡那位柳姑娘，也沒有關系。”
洛子君疑惑地看著她。
白青桐笑道︰“她的意思是說，你可以兩個都娶，而且她問過迎春了，迎春也沒有任何意見。”
洛子君微微皺眉，道︰“三小姐覺得，可能嗎？”
白青桐道︰“有何不可？以洛先生的才華，以後前途無量，中舉是遲早的事，娶個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嗎？”
洛子君直接道︰“可是，在下與那位迎春小姐，並無任何感情。而且，在下……”
賈家的姑娘，他是絕對不會娶的。
感覺整個賈府都陷入一個巨大的詛咒漩渦之中，府中上上下下，從主子到丫鬟，就沒有幾個有好結局的。
“感情的事情嘛，可以慢慢培養。”
白青桐風輕雲淡地道︰“以賈家如今的地位，你若是娶了迎春，到時候考上了進士，還不是平步青雲？”
洛子君沒有再拐彎抹角，直接道︰“三小姐，在下還是與之前跟您說的一樣，在下拒絕這門婚事。”
白青桐看著他臉上的神情道︰“真的拒絕，一點都不用考慮？”
洛子君道︰“是的，不用考慮。”
白青桐沉吟了一下，微微點頭道︰“行吧，我幫你回復探春。不過這件事，估計你還是要當面跟探春說一聲。畢竟昨晚，她的確是冒著風險幫你了。”
洛子君道︰“那是自然。”白青桐道︰“下個月是惜春的生日，探春邀請你了，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去。你最好當面與他們說清楚，免得他們還抱有希望，特別是迎春。”
洛子君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其實暫時還不想去賈家的，不過這件事，的確需要親自去府中道謝，和說清楚。
白青桐突然又盯著他笑道︰“洛先生，你瞞的青桐好苦啊。”
洛子君一臉疑惑︰“在下有何事瞞著三小姐了？”
白青桐沒有好說話，從袖中拿出了三本書，放在了石桌上，一一攤開。
洛子君看了一眼。
一本《西廂記》，一本《梁山伯與祝英台》。
最後一本，是《倩女幽魂》。
空氣安靜了一瞬。
洛子君開口道︰“在下不懂。”
白青桐微微一笑，指著書籍上的名字道︰“君初見……洛子君，柳初見……不是嗎？”
洛子君頓時一臉驚訝︰“咦，還真是巧。”
白青桐笑道︰“到底是巧，還是的確就是，都這個時候了，先生還要瞞著嗎？”
頓了頓。
她又道︰“宮里那位賈貴妃，前段時日看了這三本書，贊不絕口。賈家老祖宗听說後，立刻派人出去尋找，這個時候，估計已經查到你那位紅顏知己的身上了。洛先生覺得，還有必要瞞著嗎？”
洛子君沉默下來。
一旁的紙鳶，看著桌上的三本書，又看著他，眼楮漸漸睜大。
白青桐突然嘆了一口氣，道︰“青桐早就知曉，先生才華橫溢，筆墨無雙，只是實在沒有想到，就連這三本最近人人追捧的新書，也是出自先生之手。先生之文采，當得起臨安第一才子之稱。”
洛子君還是沒有開口承認。
白青桐目光閃爍了一下，突然問道；“先生覺得紙鳶如何？”
一旁的紙鳶，頓時一怔。
洛子君道︰“紙鳶很好，服侍的很周到。”
白青桐微微一笑，道︰“我把她送給先生，做暖床的小丫鬟，先生覺得如何？”
紙鳶白皙的臉蛋兒，頓時通紅，水汪汪的眸子，看向了桌前的少年。
洛子君愣了一下，道︰“多謝三小姐厚愛，不過在下已經有小環了。”
白青桐笑道︰“一個怎麼夠。先生若是真疼愛小環，就該再多要幾個，幫她分擔一些家務。端茶倒水，洗衣疊被，還要打掃屋子，我看小環還在縫制衣服，先生覺得，她一個人做的過來嗎？先生若是寫字，也需要有人研墨翻書，若是出行，也需要有人跟著伺候，不是嗎？”
洛子君看了旁邊的紙鳶一眼，還未說話，白青桐又道︰“先生放心，青桐可以白家的名譽發誓，青桐把紙鳶送給先生，絕不是監視先生，以後也絕不會詢問紙鳶關于先生的任何事情。紙鳶的奴契，也可一並交給先生。以後紙鳶的一切，都屬于先生，包括她的命。”
洛子君還在猶豫著時，一旁的紙鳶忽地跪下，低著頭道︰“求公子收下奴婢，奴婢以後甘願為公子做牛做馬，甘願伺候公子一輩子。若是奴婢以後人老珠黃，公子嫌棄了，奴婢也會自己默默離開，絕不會糾纏于公子。若是到時公子願意給奴婢一口飯吃，奴婢就遠遠待著，偶爾看上公子一眼，就心滿意足了。”
說完，她便“砰砰砰”地磕著頭。
洛子君見此，連忙過去扶起了她，看著她紅著眼圈，額頭紅紅，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禁伸出手，幫她揉了揉額頭，道︰“傻丫頭，磕頭干嘛？我又沒說不要你。”
紙鳶眸中的淚珠，頓時奪眶而出，喜道︰“謝謝公子。”
白青桐也站起身笑道︰“既然先生願意收下紙鳶，那我待會兒就讓人把紙鳶的奴契送來。至于先生以後是留著她，還是把她賣了，全憑先生自己處置。”
洛子君拱手道︰“多謝三小姐。”
白青桐又看了他一眼，不禁嘆道︰“似先生這樣的好人，現在可沒有幾個了。”
隨即告辭道︰“那先生忙，青桐還要出去一趟。”
洛子君連忙過去送著她出了門。
待一群丫鬟嬤嬤簇擁著她離開後，小環進了門，很興奮地小聲問道︰“公子，三小姐跟你說什麼了？我听那些嬤嬤說，好像是關于公子的親事呢。”
洛子君道︰“我拒絕了。”
“啊，公子為何要拒絕？听說對方是賈家的小姐呢，賈家可是皇親國戚。”
小丫頭很不理解。
洛子君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因為公子有你……咳咳……”
他立刻又轉過身，看向了院子里的少女道︰“因為公子有你和紙鳶就夠了。”
紙鳶紅著小臉，臉上滿是笑意。
小環眨了眨眼楮，看了看自己公子，又看向她，然後又看向了自己公子。
紙鳶主動過來拉著她的小手，親熱道︰“小環，待會兒我搬來跟你一起住，一起伺候公子。”
“啊……”
“不願意嗎？”
紙鳶笑道。
小環愣了愣，連忙搖頭︰“不，不是……”
洛子君解釋道︰“三小姐把紙鳶送給我了，以後她跟你一樣，都是我的……暖床小丫頭。”
小環︰“……”
她突然眨了眨眼楮︰“公子，那今晚，奴婢和紙鳶姐姐，是不是要……要一起陪你睡？”
洛子君臉色一變，連忙道︰“那怎麼行，床太小了。”
小環見他臉上表情，笑道︰“不小啊，奴婢身子小，紙鳶姐姐又那麼苗條，睡三個人，綽綽有余呢，公子別怕哦。”
“我還有事，出去一趟。”
洛子君沒再跟她閑聊，擺擺手，出了門。
他得去初見書屋看看，不知道三小姐說的是不是真的，賈家的人，已經尋到那里了。
若是已經知曉了他與那少女的關系，那可能就危險了。
那個仇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出了門，一路疾行。
他專門繞路，從後面的巷子出來，快速拐進了初見書屋。
而在他剛踏進店鋪的那一刻，後面的小巷里，突然出現了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跟著他，來到了店鋪前。
前面街道路過的行人，在看到這道高挑清冷的雪白身影時，眼中都露出了一抹驚艷之色。
少女抬起頭，冰冷的美眸，看向了店鋪門上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