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虎走後，孟芊芊在台階上坐了許久，一直到金燦燦的晨曦將每一片海棠樹的葉子照透。</br>而離開的張飛虎，也凝視了漸漸明亮的蒼穹許久。</br>他腦子里不斷徘徊著孟芊芊的話︰</br>“朝廷蓋棺定論的，就一定是對的嗎？”</br>“小九，你想做什麼？”</br>“真相，公道！”</br>“就算剖開每一燒焦腐爛的尸體，我也要找出當年的真相。”</br>真相。</br>小九，你知道真相有時意味著什麼嗎？</br>上刀山下火海求得的真相，你真的能夠承受嗎？</br>……</br>老太君一覺睡到自然醒，睜眼就听到孟芊芊在院子里練習射箭的聲音，開心得不得了。</br>趙四來接她回陸家。</br>老太君扶住胸口︰“哎呀，頭疼，腿疼，肚子也疼，走不了啦！走不了啦！”</br>砰！</br>她果斷將房門摔上！</br>被摔了一鼻子灰的趙四︰“……”</br>上午，長春宮的王太監再次登門，笑呵呵地送來了麗貴妃的賞賜——一盆嬌艷欲滴的芍藥。</br>大老遠從皇宮送一盆花，孟芊芊是不理解的。</br>好在還有一副銀飾，款式十分別致，不像中原人戴的。</br>孟芊芊問了才知，麗貴妃的芍藥是從西域運來的，銀飾是從苗疆運來的，珍貴無比，有價無市。</br>王太監笑嘻嘻地說道︰“娘娘心里惦記著孟姑娘，一有新鮮玩意兒，便立馬差老奴給您送來了。”</br>孟芊芊微微一笑︰“王公公，有勞您替我謝過貴妃娘娘。”</br>她讓半夏賞了他一個錢袋子，王公公笑著回宮復命去了。</br>半夏不解地問道︰“小姐，麗貴妃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她不是厭惡咱們嗎？又是送賞賜，又是送花、送首飾，不知道的，還當她疼的是您，不是林婉兒呢！”</br>孟芊芊搖頭︰“她也沒多疼林婉兒，是林婉兒對她有用，我也一樣。”</br>上回在皇宮听到那個人與麗貴妃說“七日”，“在路上”，她至今沒弄明白指的是什麼，本以為是有要緊的人物來京城，可近日也不曾听聞誰來了。</br>難道是指西域的花與苗疆的首飾？</br>下午，周楠嫣來找她。</br>“孟姐姐，突然上門，唐突你了。”</br>“怎麼會？”</br>孟芊芊很喜歡周楠嫣，何況自己獨居在家，也沒什麼不方便。</br>“孟姐姐，你的院子好漂亮呀！”</br>周楠嫣由衷地贊美。</br>小院雖不大，但有花有草，海棠綠竹，小池錦鯉，還扎了秋千與木馬，清幽雅致，又不乏靈動生趣。</br>孟芊芊道︰“嫣兒若喜歡，可以常來。”</br>今日風大了些，孟芊芊將周楠嫣請進屋坐。</br>周楠嫣一眼瞧見了廊下的芍藥，驚訝道︰“孟姐姐，這盆花是貴妃娘娘送的嗎？”</br>“沒錯。”孟芊芊答完，想到什麼，問道，“你也有？”</br>周楠嫣點頭，忽然如釋重負一般，說道︰“原本我今日來找孟姐姐，就是因為心中憋悶，不過，既然孟姐姐要與我一道入宮，我好像也沒那麼難過了。”</br>“入宮？”</br>孟芊芊不明白。</br>她到底與宮廷打交道少，不大懂里頭的彎彎繞繞。</br>周楠嫣便與她說了。</br>麗貴妃一共送出了三盆花，牡丹送給了姚家的千金，意味著她將許以皇後之位，而孟芊芊與周楠嫣收到的是芍藥，則代表妃位。</br>“難怪我打听不到另一盆芍藥送到了誰家。”</br>孟芊芊蹙眉。</br>麗貴妃這麼顛的嗎？宗正曦才多大，就開始立後選妃了？還選中了自己這個二嫁之人？</br>就沖自己與她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她也不怕自己一刀把她兒子送走？</br>孟芊芊問道︰“嫣兒，你確定這盆花是入宮為妃的意思？”</br>周楠嫣點頭︰“嗯，只等皇宮下旨了。”</br>孟芊芊喃喃︰“皇宮下旨……”</br>如今陸沅攝政監國，天子的聖旨應該會經過他的手，只要陸沅不同意，聖旨就頒不下來。</br>周楠嫣離開後，孟芊芊去了一趟都督府。</br>小廝們以為她又是去整理書閣的，哪知她腳步一轉，去了汀蘭院。</br>下人見了，也沒敢阻攔。</br>“孟姑娘！”</br>汀蘭院的丫鬟給孟芊芊行了一禮。</br>孟芊芊問道︰“大都督在嗎？”</br>丫鬟道︰“大都督和寶姝小姐都不在。”</br>孟芊芊疑惑道︰“連寶姝也不在。”</br>丫鬟恭敬地說道︰“听說是入宮了。”</br>太和殿。</br>陸沅正在處理奏折，寶姝將他的奏折扔地上，然後在一堆折子里爬來爬去，看哪個不順眼就撕了。</br>比如彈劾孟小九德不配位，不堪掌管寅虎令的。</br>掌印太監捧著幾道奏折入內，恭敬行了一禮︰“大都督，陛下擬了幾道聖旨，請您過目。”</br>陸沅眼皮子都沒抬一下。</br>掌印太監保持著呈聖旨的姿勢，大氣也沒敢喘一下。</br>半晌，陸沅才慢悠悠地說道︰“念。”</br>“是。”</br>掌印太監將聖旨放在一旁的側桌上，一道接一道輕言細語地念完，是給天子指婚的，第一道聖旨是立天子的表姐姚青鸞為後，第二道是立周將軍的女兒周楠嫣為玉妃，最後一道是立寅虎衛孟小九為昭妃。</br>掌印太監念完後，陸沅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br>掌印太監將聖旨小心翼翼地擱在陸沅手邊。</br>寶姝吭哧吭哧地爬過來，先爬上凳子，再爬上桌子，然後，抓起第三道聖旨開始撕。</br>陸沅涼涼地看了她一眼︰“想死嗎？”</br>掌印太監笑著說道︰“寶姝小姐，聖旨是不能撕的。”</br>寶姝抓著聖旨，窩囊地生胖氣。</br>忽然，她靈機一動。</br>長春宮，麗貴妃剛給指甲涂了新的豆蔻，美艷得不可方物，她滿意極了。</br>她一邊欣賞著自己的指甲，一邊含笑問邊上的王太監︰“陛下擬旨了？”</br>王太監笑道︰“擬了擬了，已經送去讓大都督過目了，就不知大都督會不會答應？”</br>麗貴妃胸有成竹地道︰“本宮在聖旨里，寫明了讓孟小九以都督府千金的身份入宮，也不算和他搶人，他自會答應。”</br>正說著，一個小太監神色匆匆地入內︰“娘娘，冊封孟小九的聖旨……”</br>麗貴妃道︰“怎麼了？”</br>小太監訕訕道︰“聖旨……讓寶姝小姐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