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號牛舍。
水槽邊。
甦七刷牛毛到了最危險的地方︰
牛腿根腋窩牛毛。
這是牛身上的死角，是最難刷的地方。
甦七身體動了一下卻忽然停了下來，他眼眸微閉，面色嚴肅而莊重，手持牛毛刷靜立不動如大佛。
“怎麼不刷了？”鮑皮短疑惑。
奶牛妹田彩鳳也一陣奇怪，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驚的道︰
“這難道是在調氣？”
另一個老奶牛倌聞言倒吸涼氣︰“什麼？調氣？甦七的境界這麼高？”
“我刷牛毛十一年都無法調氣，據說只有領悟了人刷合一的老牛館且到了極高的境界後才會調氣，沒想到甦七居然有如此天賦！”
“他天生就是為養牛而生的天才啊！”
鮑皮短和陳濤是新入職的牛倌，听得滿臉好奇。
什麼調氣，他們根本沒听過。
韓春解釋道︰“人的一呼一吸便是氣，隨著呼吸的律動身體也會有小幅度的擺動，進而會影響握著牛毛刷的手，如何讓你的手和你的呼吸保持一致，這就是調氣。”
“調氣以待勢起，而後可一刷到底！”
鮑皮短和陳濤听得吃驚。
他們沒想到一個簡單的刷牛毛會有這麼大的名堂。
韓春道︰“簡單嗎？你們錯了，越簡單的東西越容易上手，但想要技高一籌卻千難萬難啊！”
“刷牛毛和鏟大翔一樣，別看它們都是養牛基本技能，但博大精深，學無止境。”
他今晚心情很好，指了一下志強。
“就拿給志強鏟大翔來說，志強的翔是翔嗎？不是！那是閻王殿的奪命催魂香，它的翔是一般人可以鏟的嗎？斗牛院有多少牛倌就是死在了這坨翔上面。”
“熱氣騰騰的翔就是一具具鮮血淋灕的尸體啊！”
“直到志強被分配給了甦七，這場殺孽這才得以終止，所以，你們都得感謝甦七，正是有了甦七在前面扛大旗頂壓力，這才免了你們的死劫。”
鮑皮短等奶牛倌听得點頭，是啊，如果不是甦七，志強也許會分配給他們。
到時候，誰能活命？
一個老奶牛倌忽然問道︰“倌長，听說在主脈總舵的大城里，有牛倌前輩先賢稱養牛技能為‘養牛根本術’，更有高手把此術磨礪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被尊為‘大能’，是嗎？”
韓春聞言面色一陣向往，嘆息道︰
“天地執牛耳者，不僅僅是廟堂之上，也在三尺牛圈之中，我輩牛倌前赴後繼為養牛而不懈奮斗，可大能者有幾人？”
“守夜人白家創業之時，听聞就出了一個養牛大能，並給天妖牛國的皇鏟過翔，刷過毛，守夜人白家借此潑天富貴乘勢而起，這才成為了八百里巨蟒峰山脈割據一方的霸主。”
鮑皮短等人听得神色震撼。
守夜人白家竟然是這樣發家的，出乎意料。
他們忽然有些理解了“牛比人貴”和“人以牛為貴”。
陳濤看向甦七靜立不動的身影問道︰“倌長，大家都說您見識多，眼界廣，您看看甦七有沒有可能成為養牛大能？”
大家都望向了韓春。
韓春打量甦七片刻後肯定的笑道︰“此子絕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甦七是我見過最具養牛天賦的牛倌，年紀輕輕就已經成為了人鏟合一和人刷合一的雙大師。”
“我敢說，六十年後甦七若不死，必是一代養牛大能！”
“到那時，他也可以去給天妖牛國的皇鏟大翔，刷牛毛，所以說，你們不要覺得養牛就低人一等，牛倌同樣可以大富大貴，一樣可以光宗耀祖啊！”
鮑皮短和陳濤等奶牛倌听得振奮。
他們握緊了拳頭眼中充滿了斗志。
韓春看到眾牛倌的情緒變化滿意的笑了，作為丙字號奶牛舍的執掌者，保證牛倌們積極向上的精氣神是他的職責所在，但他望向甦七的眼神卻一陣可惜。
甦七成為養牛大能，絕無可能！
成大能者可不僅僅是鏟大翔和刷牛毛啊！
“養牛十八技，技技得精通。”
“但人力有時盡而技無窮，這不但需要需要超人的天資，還需要氣運，大量資源的培養，以守夜人白家目前的情況，很難。”
韓春站得高也看得遠，但這些話不利于“軍心”的話他不會說。
犯忌諱。
“看，甦七動了！”
奶牛妹田彩鳳忽然喊道，大家都回神看向了甦七。
“呼！”
甦七睜眼，眼中迸發催擦自信的光。
他已靜心滅欲，霎時調氣隨勢起，而後一刷到底。
人刷合一的大師級刷毛境界爆發。
上有撥、拿、挑、掐等三十六路姿勢，下有搓、撫、旋、推等七十二般變化，一一施為，猛地踏出一步，身軀如黃鱔扭動鑽過志強與少婦奶牛的牛腿胯下，牛毛刷快速當空舞。
唰唰唰。
污漬橫飛，牛毛舒展。
一呼一吸間，甦七站直了身體，“啪”的一聲丟下了牛毛刷，吐出一口濁氣，志強和腋窩牛毛已干淨整潔。
刷毛完畢。
甦七的腦海里，金屬音響起......
“你第一次為志強刷毛洗澡，志強很舒坦，它對你的工作態度和技術都很滿意。”
“但你在它跳樓換心情的當口卻偷偷地去票，情節惡劣，性質嚴重，一個人連下半身都管不住又如何飼養自己？志強表示下次票的時候記得帶著它一起。”
“親密度+10，技能點+2”
甦七听得志強跳樓只是為了換個心情，不由失神又感慨，不愧是志強，換心情的方式都別具一格！
再听志強嫌嫌自己票的時候沒帶它一起去，甦七微笑承諾︰
“下次一定帶你一起！”
甦七可沒忘崔院長說的話︰志強的一切花銷都是公款，可百分百報銷。
既然是公款，還怕什麼呢？
嘩啦啦。
志強在水槽邊自行清洗尾巴和牛蹄子，尾巴和牛蹄子是生命禁區，這地方甦七也不敢踫。
旁邊的奶牛少婦被甦七刷毛後享受的眯著眼，非常愜意，它第一次被人刷毛刷的這麼舒服，刷的這麼干淨，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歡呼。
難得啊！
但下一刻，它忽然發出了奇怪的牛叫聲。
原來是志強簡單的洗了牛尾和牛蹄子後，忽然迫不及待地壓倒了它，在水槽邊就開始激烈的爬跨了起來，同時牛眼楮望著甦七，居然一副人性化的得意洋洋之色。
看到甦七驚呆的表情，它居然越發興奮了，爬跨的更加激烈。
“還是你強！”
甦七豎了個大拇指，主動退後幾步，讓開戰場免得被誤傷。
在以往不乏牛倌因為好奇牛的爬跨結果被翻滾過來的牛壓死砸傷的事件，可不能大意。
甦七走向韓春等人。
韓春罕見的主動起身迎了一步，並把手里的茶遞給了甦七︰
“甦七，精彩啊，你的刷牛毛技巧堪稱模範，這手絕活兒你可不能藏私咯，有時間了就開一個公開培訓會，給大家教教，傳傳經驗！”
韓春微笑道，一副命令的口氣。
甦七道︰“倌長放心，我一定教，傾囊相授！”
鮑皮短等人聞言都大聲歡呼，主動為甦七鼓掌呱唧起來。
“啪啪啪......”
宋剛輕輕地的鼓掌，掌聲在燈光昏暗的房間里響起。
他眉眼帶笑的望著面前提著燕飛人頭來獻的斗牛院崔院長。
“崔院長不愧是斗牛院的一把手，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啊，這件事你處理的我很滿意。”宋剛直言道，看向桌子上血淋淋的人頭。
滿面刀痕，瞎了一只眼楮。
可他認得出這的確是他安排給甦七做替罪羊的斗牛倌燕飛。
崔大發老眼帶笑道︰“志強沒死，甦七也不用死了，可燕飛不得不死，我想宋大隊長也不想留下什麼污點把柄影響前途吧。”
“所以在燕飛從執法堂逃出來帶著銀子來求我幫他的時候，我替宋隊長送了他一程。”
宋剛听得頷首。
燕飛一個小小的斗牛倌他不在乎，可對方卻知道他為了救甦七而干的這些齷齪見不得光的事，一旦被有心人告發，自己必受牽連，甦七也會受到責罰。
所以燕飛必死。
崔大發沒有掩護燕飛反而主動殺了他，這讓宋剛意外又滿意，猜測崔大發必有所求。
他微笑道︰“崔院長，說吧，你想要什麼？”
崔大發老眼一亮，“宋大隊長敞亮！我要一個人！”
“誰？”
“甦七！”崔大發老眼熠熠生光，滿是睿智精明之色，“我想把甦七調到我的斗牛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