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混混很厲害，在學校里有自己的幫派，天天去廁所抽煙，甚至連老師都敢打，所以在我被欺負的時候，沒有人敢幫我。”
“有了他們的撐腰，那些欺負我的人，仿佛從此有了主心骨，一開始只是在我還沒到班里的時候，丟掉我的課本，丟進垃圾桶，正常是八點上課，我六點多就要到班里，不然課本就會在垃圾桶里……”
“後來變成了推倒我的課桌，污蔑我破壞學校公物，再後來……他們更加肆無忌憚，就連班上的人也被他們影響了，警告我不許離他們太近，說我的殘疾是會傳染的，那種環境……讓人窒息。”
姜瑜自顧自的說著，講到這里，她深提一口長氣，似是在壓抑著什麼，“那個時候我才突然明白，以後沒有人會保護我了，一切都得我自己來。”
“我的媽媽，她是我人生中第一個出現的英雄，可她卻不在了……”
夏澈仿佛心有所感，即便被蒙著眼，卻還是精準的伸手摸到了姜瑜的臉頰。
那里濕漉漉的，又熱又冰，像是眼淚又像是熱水。
“知道麼？其實我的最大願望不只是看海，我還想……讓他們跟我道歉。”
“本來這兩件事，我一個都做不到，以為會是這一生的遺憾呢，幸好你出現了，帶我實現了其中一個，總的來看……不算太糟。”
姜瑜笑了，夏澈听到一陣很舒心的笑，這抹笑容並不勉強。
“一定都會實現的。”
夏澈感覺自己的胸中仿佛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呼吸也變得沉悶起來，悶的他難受。
那些混混麼……
他記住了。
忽然，夏澈發現自己能看見了，是姜瑜摘下了抹布。
沒有任何香艷的鏡頭，夏澈也沒有去低頭看那些讓人血脈噴張的東西。
姜瑜坐在浴桶里，朦朦朧朧的昏黃燈光透著升騰的水霧，她的表情很平靜，平靜的看著自己。
只不過……
她在哭。
姜瑜的雙眼在流著眼淚，她的身上有著淤青，手腕上有著疤痕，就連腿上，也是一片又一片的傷口。
觸目驚心。
她在向自己展示她過往的所有經歷。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其中一個還在洗澡，這本該是一幕非常香艷的鏡頭，可夏澈卻壓根生不起半點想法。
就像被人仰面打了一拳，夏澈感覺自己的鼻子酸酸的，喘不上來氣。
“你的願望都會實現的，一定會。”
夏澈再次重復了一遍。
“夏澈，不要同情我，也不要心疼我，一點點都不要。”
姜瑜忽然開口，“他們是弄不死我的，再大的挫折也弄不死我，可如果你同情我，我會覺得我已經輸了。”
“……好。”
夏澈舒出一口長氣。
“我的情況，我奶奶和鄰居大媽也在一直勸我，讓我考慮一下轉學，去那些殘障學校，這樣最起碼不會受欺負。”
“我拒絕了。”
“鄰居是個好人，她也是好意，我能看出來……但是，我害怕殘障學校的生活太過幸福，會讓我甘心在里面待上一輩子。”
“我想考大學，想去大城市，想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且……我怕生活過的太安逸，我就會放下對他們的仇恨，他們太過分了，我不能原諒他們，如果原諒了……就等于是對另一個姜瑜的背叛。”
“那個十三歲的姜瑜，是她最無助的時候，我沒資格替她原諒他們。”
姜瑜咬著牙，忽然用一道近乎哭腔的呢喃道︰“我要……讓他們道歉！”
她喘著氣，沒有再說話。
夏澈突然有一種沖動，他想抱一抱這個女孩子，這一刻他的眼里沒有性別，沒有任何一絲邪念，就只是想簡單的抱一抱她。
姜瑜卻看出了夏澈的想法，止住抽噎，抬起頭輕輕笑了笑，這抹笑意給夏澈擊穿了，擊的粉碎。
“听著，我已經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你是對的，他們一定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既然已經完成了你的一個願望，那麼第二個……我想我也可以做到。”
“你一定會收到他們的道歉，我向你發誓。”
夏澈覺得自己真的要做些什麼了，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憤怒。
過往的十八年里，夏澈從未有過哪怕一刻，像現在這樣憤怒過。
這個可憐的女孩子不應該承受這些，她的一切苦難都是命運強加在她身上的，姜瑜沒有做錯什麼，可恨的是那些人從來沒想過放過她。
世界上有很多善意有跡可循，但與之相對的，惡意從來不講道理。
還能置之不理麼？
還能把姜瑜當成一個簡單的漫畫女主，把她當作自己回到現世的任務目標麼？
不能了。
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好，我信你。”
姜瑜只是溫柔的笑著，眼底卻暗了下來。
那些混混沒有考上高中，而是一起去了一所職校，他們囂張跋扈慣了，在校外也有靠山，據說對方都是有背景的黑道大哥，這樣的人……如果不是自身足夠強大，強大到讓自己窒息，這些年來，姜瑜又怎麼會不去報仇？
她不認為夏澈能做到這些，但她卻看出了夏澈的堅定，在這一刻，她相信眼前的這個熱血笨蛋。
“幫我擦頭發吧。”
姜瑜轉過身，輕輕道。
夏澈拿來浴巾，仔細替姜瑜擦干頭發、擦干身子，又跑出去買了點吃的，和她一起吃了晚餐。
做完這些，夏澈才告辭。
“相信我，從明天開始，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臨走前，夏澈瞥了一眼姜瑜的雙腿，對方已經穿上了褲子，顯然看不到任何香艷，他自然不是在這種時候還要佔便宜，而是在暗示。
在給姜瑜洗澡的過程中，自己已經按摩過了，至于按摩的功效……最慢，明天也會有一些改善，到了那時，想必姜瑜會很喜歡這份驚喜。
至于治療心髒病的藥材，夏澈想了想，還是連同使用的說明書一起，偷偷放在了家中，想來姜瑜應該能發現。
面對夏澈留下的這句話，姜瑜只是靜靜笑著，顯然沒懂夏澈的暗示，但即便如此，她也認真的點了點頭。
隨即，夏澈轉身走出，背影融入了夜色，他的眼神變得森冷，冷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