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台的窗戶邊，一群老頭手里拿著望遠鏡，踮著腳尖，想要探出身體，看清楚在天空飛行的飛機。
然後，他們就因為危險動作，被保衛科的人強行拖走。
最終，只有方建國和賀清陽，因為工作的關系，再加上自己懂技術，強行留了下來。
塔台頭頂的高清攝像頭，將飛機在天空螺旋轉圈的畫面一一拍下，然後呈現到中間的大屏幕上。
冼羽凡站在中間，右手托著下巴，不停的指揮操控監控的人︰
“這個畫面暫停一下，然後把照片放大。”
“還有這幾個畫面也是，都暫停，然後把畫面放大。”
在操作員的控制下，冼羽凡指定的畫面被暫停，單獨截成圖片，隨後又繼續放大。
最終，所有人的眼楮都定格在飛機發動機的位置。
在高清攝像頭的監控下，隱約可以見到飛機發動機尾部噴出的位置有空間扭曲。
同時也能看到那隱隱約約的藍色火焰。
盯著幾張圖片里的藍色火焰看了一會兒，冼羽凡非常滿意的點點頭︰
“不錯，飛機發動機性能很不錯，噴出的火焰顏色正常，說明即便是非實驗室情況下，油料也已經進行了充分的燃燒。”
“正好能和我們測試的數據和理論數據對上。”
听著他的講解，賀清陽彎下身，親自拖動鼠標，將屏幕上的幾個畫面放大，鼠標一點點滑過發動機尾部噴射出的火焰。
看他如此在意，冼羽凡叫開面前的人，自己坐到位置上，然後又用權限，調取了實驗室的近距離監控數據。
在實驗室的監控數據中尋找許久，終于找到了和當前飛機飛行狀態差不多的模擬情況，接著找到當時的監控數據。
同樣截圖，然後一左一右，將兩次的照片放到一起。
“三個月前，我們就已經造出了發動機，經過一系列的反復組裝，拆卸。”
“確認沒有問題之後，在兩個月前我們開始了極限測試。”
“也就是連續燃燒測試，到目前為止，那台原型發動機，已經達成了60~80動力輸出狀態下的1000小時連續燃燒測試。”
“飛機上的這12台發動機，是我們在完成400小時連續燃燒測試後，根據測算到的數據，按照一開始的計劃進行局部調整後，重新生產出來的發動機。”
“就目前來看，這款發動機的性能還不錯！”
冼羽凡不著痕跡的謙卑了一句，接著又打開監控，繼續看天空的飛機，時不時又停下畫面，將畫面放大，然後仔細觀察。
看到有覺得疑惑的地方，就將時間軸記下，並且記下發現的情況。
01號飛機上，雲天看著儀表盤上慢慢爬升的數字，當數字越過7500時，他輕輕敲一下耳機︰
“塔台塔台，這里是01，這里是01，當前高度7500，即將抵達8000，完畢。”
“0101，這里是塔台，按照任務書進行盤旋，完畢！”
“塔台塔台，我想開直線！完畢！”
“0101！廠長在通訊頻道里，你可以直接叫他，然後你今天就不用飛了，完畢！”
空管和雲天的對話剛結束，還沒等雲天反應過來，林語溫和而淡雅的聲音，就在耳機里響了起來︰
“0101，這里是林語，保持8000高度盤旋20分鐘，然後爬升到9000高度盤旋20分鐘，最後爬到1萬高度，再度盤旋20分鐘，上午的測試沒有飛直線的選項，如果你敢飛，那下午你就不用搞了，完畢。”
01號飛機上，听著耳機里的聲音，副機長，領航員，還有通訊員在旁邊吃吃的笑出聲。
緊接著，三個人就關閉麥克風，開始在雲天耳邊說風涼話。
“機長，咱不受他們的氣，現在立刻返航，然後你下機！”
“對對對，雲隊長，咱不能受這氣，你回那個西部飛機制造局！”
“就是就是！”
面對這三個人的話，雲天毫不猶豫的抬起右手，對三人豎了一個中指。
“你們三個有多遠給我死多遠，只要我還在這里一天，我就永遠是機長！你們三個別給我做夢！”
作為一個飛行編組的人，機長就是這個編組的靈魂，同時也是指揮官。
在機長正常的情況下，其他人必須要听從機長的指令，除非這個命令非常離譜，離譜到沒有緣由，才能拒絕。
但是，如果機長被擼了，副機長就能第一時間代替機長，發號施令，然後指揮任務。
而領航員，通信員，他們其實也是飛行員，在特殊情況下，他們也可以代替機長。
所以，這三個人想干什麼，雲天比他們自己還清楚。
在緊張有序的飛行中，20分鐘非常快，快到幾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等計時器的聲音響起，雲天再次按下麥克風︰
“塔台塔台，01已經完成8000高度盤旋20分鐘任務，現正在進行爬升，即將抵達9000高度進行盤旋，完畢。”
塔台里，收到來自01號飛機的匯報，空管扭頭看向身邊的林語︰“廠長，讓2號飛機起飛嗎？”
林語沒有說話，只是輕輕一點腦袋。
空管收到指令，開始指揮2號飛機起飛。
2號飛機的機長是姜明，得到起飛的指令後，他閉上眼，輕輕吸一口氣，然後按照之前練習過無數次的操作流程，將所有設備打開。
等到來自塔台的命令再度響起，他毫不猶豫地推下油門桿。
經過短暫的滑行，02號機也同樣劃破長空，飛上高天。
在空中盤旋幾圈後，02號機也開始螺旋爬升，只是爬升的位置和01號機剛好相反。
于是，空中又出現了一道白色的螺旋彈簧，只是和第1次出現的螺旋彈簧相反。
在02號機完成8000高度的20分鐘盤旋後，3號機也在指令的操作下，跟著劃破長空。
一個多小時後，三架飛機都出現在10000的高度，按照任務書的指令，繼續在空中盤旋轉圈。
于是，這一天，皋城的人都看到了天上那個甜甜圈。
三台飛機一直在高空盤旋，盤旋時間到，飛機的油量也消耗得差不多了，01號機才第1個降低高度，降低速度，在空中盤旋幾圈後，將機頭對準跑道。
飛機和跑道的距離拉近，明天再次調整角度，將機頭對準跑道中央的中軸線，右手緩緩向後拉動油門桿，將飛機速度降低到可以降落的速度，接著，飛機頭緩緩向下傾斜。
他的心，也跟著飛機頭的傾斜而慢慢懸了起來。
飛機上天，是一種本事。
而飛機降落，更是一種本事。
有很多飛機，在起飛的時候非常平穩，但是在降落的時候，就出了問題。
現在，就是檢驗飛機機身結構，起落架結構強度，還有飛機輪胎結構強度的時候了。
高度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終于，飛機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陣輕微的震動。
那是飛機的前起落架，和地面踫撞摩擦時產生的震動。
幾乎就在震動傳來的一瞬間，雲天猛地大吼道︰
“匯報數據！”
“前起落架液壓傳感器正常，後起落架液壓傳感器正常，發動機油料輸出和預定設置一樣，速度已經降低！其余設備工作正常……”
副機長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需要匯報的數據脫口而出。
听見那一個個正常，雲天不由的松了一口氣，他的右手，也從斷開了動力輸出的油門桿上挪開，挪到了剎車上。
剎車桿被緩緩拉動，剎車桿牽動剎車裝置，剎車裝置開始工作，推動了起落架上的液壓螺桿，液壓螺桿開始限位，慢慢卡住前進的輪子。
飛機徹底停住，然後第1個出現在跑道上的不是別人，而是開著拖拉機的冼羽凡。
在他身後，是機修組的人員擺渡車，機械組的人熟練地將拖拉機上的鏈條掛住飛機，指揮拖拉機啟動，將飛機拖入機庫。
一群人先拖來舷梯，將飛機里的4個人揪下來，接著就如狼似虎的鑽進飛機，用專用設備連接主機，開始查閱這一次的飛行數據，同時檢測各個位置的傳感器是否正常工作。
機修組的人如狼似虎，醫療組的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個個五大三粗的醫生上前，將雲天4人強行架住，強行拖到床上，拿著各種儀器設備貼住他們的胸口，夾住手指，抽血。
而主要負責的醫生，更是不厭其煩的在他們眼前伸出一根根手指︰“這是幾？”
醫療組的醫生們把他們折騰了一番，轉手就將他們丟給旁邊，早就已經等候的不耐煩的設計組。
設計組的人手里捧著筆記，拿著之前就做好的調查報告，三四個人一組，把雲天幾人圍在中間，開始問各種各樣的問題。
“你覺得這個飛行頭盔怎麼樣？”
“你覺得這個儀表盤用起來感覺順不順手？”
“你覺得這幾個操縱桿怎麼樣？”
“你覺得這個飛機的視角怎麼樣，或者說是視野，從你的位置看過去視野怎麼樣？”
“飛機的座椅怎麼樣？”
“那套飛行服你們穿著感覺如何？”
“氧氣濃度要不要調整？”
“要不要在飛機上給你們加個小冰箱？”
又過了幾十分鐘，2號機也到了飛行時間，也在同樣的操作流程下，重新回到地面。
飛機上的飛行員還來不及炫耀，也同樣被機修組的人強行揪出，接著就轉手丟給醫療組，醫療組的折騰完，又丟給設計組。
當3號機落地時，1號機和2號機上的飛行員主動上前幫忙，主動把3號機里面的人揪出來。
中午1點17分，三台飛機的數據讀取完畢，拿到原始數據，冼羽凡不敢怠慢，第一時間就去了塔台。
在塔台的獨立會議室里，他將這些數據展示在林語面前。
“飛機動力系統很穩，非常的穩，哪怕是在急速爬升過程中，也很穩。”
“然後就是飛機的溫度系統，根據安置在各個角落的溫度傳感器顯示，在10000米高度盤旋時，溫度最低的地方是彈艙。”
“至于最主要的駕駛艙，溫度一直維持在合適的24度，沒有變化……”
“飛機降落的瞬間，起落架傳感器上記錄的數據，還沒有達到我們預計設計的20。”
“在這一點上，我覺得我們應該驕傲，因為我們自己的材料，暫時通過了我們的測試。”
“這一次是空載，沒有攜帶重物，並且也是消耗了足夠燃油的前提下測試的結果，後續的滿載測試，可能數據會有所不同。”
“最後是飛行員的意見，他們說那個頭盔戴著沒意思，感覺很遮眼視線。”
“至于衣服，他們覺得穿著還不錯，就是不太合身……”
等冼羽凡匯報完畢，林語沒有開口，而是抬起右手，看一眼表上的時間︰
“安排所有人盡快吃飯，吃完飯抓緊休息，下午3點，開始第2輪測試。”
今天下午3點就要開始第2輪測試，冼羽凡表現得非常激動。
因為在任務書里，第2輪測試，巡航測試。
這款圖160改，繼承了原本圖160的特性，也經過了本土化的強化改造。
巡航速度極快，並且也可以保持超音速巡航。
換而言之，下午的測試，才是真正的測試。
真正測試這款飛機恐怖的突防速度的時候！
按照原本的計劃，第2輪測試應該放在明天或者後天。
可是現在，廠長把這個測試提前了。
他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那些飛行員，讓他們激動一下。
等冼羽凡離開，林語將他交給自己的資料收集好，轉身帶著走出會議室，在另一個會議室里，見到了賀清陽的人。
剛一見面，他就順手把手中資料全部遞過去。
他們這一次過來，除了自己之外，還帶了一個專業的團隊。
這些資料剛剛到賀清陽手中，他只是隨意掃了一眼，就交給了旁邊的專業團隊。
幾分鐘後，專業團隊的負責人抬起頭，一雙黑色的眼眸里，充滿了探究，好奇，疑惑，還有驚恐。
愣了片刻，這雙帶有無數情感的眼楮，就落到了林語身上。
那眼楮眨呀眨，許久，眼楮的主人才啞著聲音開口︰
“林總，你們公司真的是第1次坐飛機嗎？”
“我知道我這個問題很冒昧。”
“但我很想知道，你們是第1次造飛機，而且在這麼短的時間，為什麼能夠造出完成度如此高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