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艘船停在防波堤對面大約100米的位置時，防波堤上吵鬧的聲音徹底安靜下來。
因為眼尖的人，已經在右邊那艘船的甲板上，看到了一個熟人。
萊茵鋼鐵老總，林語。
7331的夾板上，林語拎著一個喇叭，一邊走一邊調試。
在路過蓋著的三色彩條布時，他特地停了一下，讓人把蓋在艦炮上的三色彩條布去掉，然後繼續拿著喇叭，繼續調試往前走。
最終，他在欄桿前方站定，然後拿著喇叭，朝100多米開外的防波堤上大喊︰
“那邊的朋友們，你們好啊！”
在喇叭的幫助下，他的聲音清晰無比的傳到防波堤上，傳到了那些人耳朵里。
下一秒，站在防波堤上的人就發出了激烈的回應，他們一個個跳著腳，揮著手，拼命的朝遠處的人大喊。
甲板上，面對這些人的回應，林語滿臉淡定地用那空出來的左手掏出手機，將鏡頭對準遠處的防波堤，按下快門。
嚓一聲，一張模糊的照片就被他拍攝下來。
轉過身，他又對著身後的艦炮拍了一張照片。
點開那幾個主流社交軟件，賬號一鍵登錄。
然後將兩張照片發送。
配上文字。
【破冰船測試，偶遇圍觀小伙伴。】
他的名字在這幾個社交媒體網站上，有很大的熱度，那幾個賬號，也有很多的關注。
在他發出這張照片的時候，那些關注他的人，都受到了平台算法的推送。
經過幾分鐘的網絡延遲，防波堤上，那些關注過林語的人也收到了推送。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那個標題。
然後他們的腦子就懵了。
破冰船？
破冰船是干什麼的？
不對，如果這船是破冰船，那夾板上那個探出來的管子是什麼東西？
別說那個東西是望遠鏡！
防波堤上的人，一個個捧著手機，低下頭，然後又抬起頭，然後又低下頭，最後又不可思議的抬起頭。
“誰能告訴我，破冰船到底是干嘛的？”
“破冰的！”
“可破冰船為什麼要裝艦炮？就這張照片的角度，那艦炮至少是100毫米以上！”
“也許，冰太厚了，得用炮炸一下。”
“等一下，這林總說的是測試？他們測試什麼？測試破冰船？那不應該拖到南極或者北極，去找一塊冰撞一下嗎？”
“拖去那兩個地方太遠了。”
“所以他選擇撞那些漁船？”
“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就是拿著國家的資金在鋪張浪費，我要曝光他！”
“對，我們要一起曝光他！”
“曝n！兄弟們打他，剛才就是這家伙說林總他們是在浪費資金，這狗東西現在還在挑撥離間，他有問題。”
“哥們兒別打他，別打他，都別打了，听我一句，我想借他的項上人頭一用。”
隨著劇情的反轉，防波堤上，那些一直在挑撥離間的人，被周圍的人按在地上一頓打。
在他們打得正嗨的時候，幾輛頭頂閃爍著警燈的黑色桑塔納，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防波堤入口處。
看到有警察出現，立馬就有人伸手抓住被打的人︰
“哥，借你的腦袋給我用一下！”
防波堤上發生的一切，全都被林語用望遠鏡看在眼里。
一直等到防波堤上的大部分人群散去，只有那些攝影愛好者還留在原地拍照，他這才放下望遠鏡，掏出手機，找到童華的號碼，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讓食堂準備好飯菜，我們要返航了。】
發完消息，他拎著喇叭就往回走，剛走進指揮室，梁冰冰就對他一點腦袋︰
“輿論解決了？”
“解決了，本來就是小問題。”
“那我們現在？”
“飯點了，回去吃飯。”
…………
造船廠食堂的隔間里，梁冰冰拎過童華的酒，在童華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將500毫升的茅子倒去三兩，站起身，對著林語拜了一下，一仰頭，這三兩酒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一口烈酒入喉，整個人瞬間變成了紅色。
旁邊的幾人看到他這樣子，也是連連叫好︰
“梁隊長好樣的！”
“梁隊長果然不愧是人中英雄。”
“梁隊長海量！”
在這些人的稱贊聲中，梁冰冰坐下，拎過剛才那瓶茅子，又倒了三兩。
這一次，他沒有直接喝下這三兩酒，而是將酒杯放在旁邊，拉著林語，在那里不停的嘮叨著感謝。
“林總……不對，你瞧我這個破嘴，林參謀。”
梁冰冰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那原本紅色的臉，在這輕輕一拍之下，變得有些泛白，然後又快速變得紅潤。
做完這一切，梁冰冰繼續拉著林語︰
“說句老實話，我很感謝林參謀，如果不是你們這個造船廠技術獲得突破，我們想要拿到這樣的船，或許還要等上三年五載，甚至是十年八載。”
“這三年五載，這十年八載，我們就要繼續憋屈的忍著，看著那些人在我們臉上跳。”
“每看到一次，我們都恨不得沖上去把他們捶死。”
“可我們沒那麼多船，也沒有那麼多鎮得住場的船。”
“但是現在，我們有了新的船！”說到這里，梁冰冰伸手拿起剛剛倒出的三兩酒，將酒杯舉到林語面前，然後一仰頭，將這三兩酒一口喝掉。
酒杯重重地頓到桌上，幾乎就在這一瞬間，兩行熱淚從這個40多歲的壯漢眼角滑落，滑過他的臉，在下巴處匯合，最後砸到地上。
剛剛將頭低垂的梁冰冰，在這一刻又猛地抬起頭，捶著自己胸膛，大聲說道︰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林參謀，有了這新的船，我可以保證，這該死的猢猻，絕對不會再有膽子敢跑到我們的地盤上撒——”
一句話還沒說完，梁冰冰就暈乎乎的要栽倒過去。
林語眼疾手快，伸手擋在梁冰冰要栽倒的方向上，把他強行扶回去。
一看對方的臉，他就知道這是喝快酒喝懵了的。
輕嘆一聲，將人推給江小林︰“江隊長，麻煩您把梁隊長帶回去，晚上睡覺的時候記得把枕頭給他墊高一點，或者直接讓他坐著睡覺。”
“要不然容易出事。”
“今天你們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安慰的話語，讓江小林忍不住嘆氣，他伸手搖晃一下梁冰冰，發現他這個老搭檔真的醉了過去，就很自然的將對方扛到肩頭，像扛木頭那樣，直接扛著走出隔間，往造船廠的招待所走去。
隔間門緩緩關上，隔絕了外面和里面。
一時之間，隔間里就只剩下連城造船廠的人。
林語伸手抓過那瓶沒剩多少的茅子，輕輕搖晃一下，然後將瓶口遞出︰
“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們有兩艘新的船下水了，而且檢測通過，我們造的船是好船。”
“那船質量不錯，甚至說非常好。”
“這是大家的努力，是大家努力後的結果，我呢，我不會說什麼祝酒詞，我這里只有一句話。”
“今天高興，干了！”
他拎著瓶子舉杯，剩下的人猶豫片刻，也是哆哆嗦嗦地拎起了瓶子。
…………
南下的高速公路上，陳峰坐在副駕駛，手里拿著兩份文件，腦袋微微偏著，向身後的林語匯報今天的行程︰
“按照我們當前的速度，我們大概會在10點30分左右抵達魔都。”
“下午兩點整，是由魔都市政府召開的新能源發展峰會，到時候會有很多的國際廠商和國內廠商參加。”
“也有不少老牌車企會參與。”
“晚上7點，是魔都的沈建軍沈副市長邀約，說想和您商討一下關于半導體的未來。”
“明天早上9點，我們會前往魔都汽車工業公司，然後在他們的帶領下，去參觀他們的廠房。”
“下午的安排，是和魔都汽車工業公司的人一起，接受魔都當地電視台的采訪。”
“大後天……”
“先管好這兩天。”林語抬手，打斷了陳峰接下來的話語。
伸手按了一下還有些脹痛的眉心，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他叮囑道︰
“收集一下國內目前進入新能源領域的公司名單，還有魔都汽車工業公司的現狀。”
“包括他們的汽車每月產能，售價，以及售後服務各種情況。”
“如果你忙不過來，就去找專業的人，我要盡快拿到資料。”
“明白！”听完林語的吩咐，陳峰一點腦袋，轉身將手中的行程表放到中控台上，掏出手機，開始瘋狂發指令。
因為司機在高速路上一路狂奔，所以10點剛過，林語的車隊就抵達半島酒店，開了幾個房間，林語拿著下午開會的資料，選了其中一個房間，往床上一躺，把資料往臉上一蓋，直接睡了過去。
下午1點整，陳峰準時叫醒林語，隨便吃了點東西，兩人收拾好形象，拿著在會上要用的東西，樂呵呵的就往半島酒店的2樓會議室走去。
門口的安保很盡責，拿著兩人的邀請函，對著身份證，又對著人看了很久，才終于把兩人放進去。
穿過大門，林語的眼楮如同探照燈一樣掃過周圍。
這里應該還不是會議的主場，又沒有看到會議桌，也沒有看到舞台。
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圍在一起，在熱烈地討論著各自喜歡的話題。
所以這里應該只是會議開始前的等待區。
搞清楚這一點，林語掃視的目光變得更加凌厲，他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從進門的左邊開始，一點點掃，最後，目光又落到了身邊。
他有些失望。
前世，作為一方科研大佬，他參加過很多晚會，其中就數研學會參加得最多。
這些晚會或者研學會上，都有一個專門擺放糕點的地方，這種晚會上的糕點，都是專業的廚師單獨制作。
那是外面的糕點師絕對做不出來的味道。
可這一個什麼新能源發展大會，還在會議開始之前做了一個等待區域，卻偏偏沒有這麼一個放糕點的地方。
簡直就是一個敗筆，大大的敗筆！
沒有糕點可以吃，林語瞬間覺得這個所謂的新能源發展大會沒有意思，他想走了。
但是一想到大老遠的來都來了，他覺得還是先坐下，看看再說。
溜達了一圈，他看到了幾個熟人。
幾個老牌車企的老總，他們圍坐在一起，正在指點江山激昂文字。
看著他們揮斥方遒的樣子，林語慢慢挪動步子，悄悄來到他們身邊，悄悄的偷听。
听了一會兒，他沒听到自己想听的八卦，也沒听到有用的信息，只听到這幾個老總坐在那里，吹噓自己目光如炬，獨到慧眼。
這一瞬間，他更覺得這個所謂的新能源發展大會沒意思。
正當他準備去下一個地方偷听的時候，一個身形略胖，穿著黑色行政夾克的男人出現在他身邊，笑盈盈的伸出右手︰
“林總，好久不見。”
林語慢慢回頭，看向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目光鎖定的瞬間，他腦海中就跳出了這個人的身份。
一年多前的身份。
侯雲康，魔都招商局局長，當時在黔省搞到半導體城的地皮之後，魔都派出的代表團團長就是他。
只是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高升。
腦海中想著這些念頭，林語的手比他的想法更快，已經很自然地和侯雲康握到一起。
“侯局長風采依舊啊！”
“林總也是。”兩人握著手輕輕搖晃一會兒，然後就各自放開，握完手，侯雲康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就這樣抱著雙手站在旁邊，笑盈盈地看著林語︰
“林總，這一次參加這個新能源發展峰會，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建議啊？或者說，有沒有你看好的投資項目？我還听說你們蘭陵好像也來了一個新市長，能不能幫我引薦一下，我想向他取經，問問要怎麼樣才能招到像你們這樣的大企業。”
侯雲康的話說完，林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可能不能幫你引薦了。”
“為啥？”
“因為我就是你說的那個市長。”
“……”侯雲康沉默了，他煩躁的伸手抓了抓頭發，這頭發不抓不要緊，一抓，手里一大把。
他抓著頭發，怔怔的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
過了好久，他將手里的頭發往地上一扔，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算了，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