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完的無人機……
看著文華在報告最後一頁寫下的文字，周昌耀總覺得這一串文字非常小眾。
他今年65歲，生于1940年，正好是國破山河在的時間，他幼年的記憶，總是和缺這個詞緊密相連。
缺糧食，缺衣服，缺房子。
缺缺缺，什麼都缺。
年紀漸長，這一切才慢慢好起來，但也只是慢慢好起來，只是缺的東西，變得不再那麼缺而已。
長大之後，就是參軍入伍。
這幾十年的軍旅生涯，不但沒有把缺這個詞從他骨子里磨走，反而在他骨子里深深地留下了痕跡。
缺飛機，缺艦船，缺決定戰略的武器……
在三線建設時期，為了防御可能出現的最危險的情況，全國上下一起造裝備，做到了全民皆兵，人均十顆手榴彈的地步。
現在說起那些往事，幾個老朋友都是會心一笑，就不再言語。
如果不是缺少足夠壓得住場的武器，誰會讓全國幾億人平均擁有10顆手榴彈？
是飛機不香嗎？
還是坦克不好用？
又或者是導彈水平差？
都不是，僅僅是這些東西造價太高，又缺錢，所以只能選擇最便宜，也是制造技術最低的手榴彈。
沒錯。
手榴彈的制造要求，比子彈還低，還低很多。
現在，突然就在一份報告里，看到可能有用不完的無人機。
他總覺得這段話非常小眾，用不完嗎？
不可能的。
就算再多的無人機，往全國人民手中平均一下，那也不過才幾台而已。
哪有用不完的？
怎麼現在的年輕人還這樣大驚小怪？
瞥一眼還沒看完的報告，周昌耀緩緩抬頭，對著旁邊的欒躍林說道︰“你給文華去一個消息，告訴他，不要大驚小怪。”
“如果覺得東西用不完，讓他往全國人民頭上算一算，算一下，他就知道這些東西能不能用完了。”
“如果還算不清楚，那就往全世界人民頭上攤一下。”
“好的！”听著周昌耀的命令，欒躍林點一下腦袋，轉身走向旁邊，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聯系文華。
而周昌耀繼續拿著手中的文件，繼續往下看。
看到後面，自然也看見了文件上的那些數據。
十幾個小時，一條生產線，15000多台無人機，下午還會啟動另外一條生產線。
把這幾個數字收在眼中，他覺得非常不錯。
既然是無人機，那就是電子產品，電子產品有這個生產速度，很正常。
很不錯，就是要有這樣的速度，只有這樣狂暴的產能，才能滿足需求。
把這份文件放到旁邊，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大屏幕上。
“另外那幾個參加演習的尖刀團到哪里了？”
周昌耀的話，讓身邊的幾個人迅速抬頭，一起看一下大屏幕上那些移動的彩色點。
大屏幕上除了紅色和藍色的點，還有其他幾個顏色的點，那是另外幾個參與演習的尖刀團。
這其實是一次聯合演習，參與者除了萊茵鋼鐵，還有鐵路和航空部門，以及5個分別駐扎在全國的尖刀團。
對萊茵鋼鐵這邊是無人化特種作戰演習。
對其他的幾個部門，就是快速支援演習。
他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通過飛機，或者是通過列車運輸，以最快的速度抵達演習區域。
這邊話音落下，旁邊立馬有人接過話頭︰
“駐扎在金陵的陸軍114團已經登上列車，他們和高俊選擇的是同一條路，他們都選擇在錦官城下車，然後利用汽車機動，走318國道，最後抵達拉城，然後再去日土鎮。”
“他們目前快到江城了。”
“駐扎在贛城陸軍空降兵101團正在協調航線，他們有飛機，在他們報送的計劃里，是直接用飛機將人送到拉城。”
“駐扎在……”
幾分鐘的功夫，5個尖刀團的動向都在大屏幕上體現出來，看著大屏幕上的倒計時，還有那些移動的彩色點，周昌耀突然開口︰
“告訴他們，速度要快！如果沒有在規定的時間抵達，他們知道後果。”
“好的！”剛剛匯報的人順手將這個命令記下，轉過身，就去聯絡相關人員。
他這邊剛走，另外一個人又立馬走了過來，將手里的文件遞到周昌耀面前︰
“周總，這是來自萊茵鋼鐵衛星中心的文件。”
“我們給他們下發的命令，是要求在24小時之內發射24顆衛星。”
“他們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要求在萊茵鋼鐵後山的火箭試驗場直接進行發射，那里具備發射條件，但周圍幾十公里內都有城市，所以需要同意。”
“這是下面報送上來的文件，蘭陵當地，還有魯省當地都同意了這個方案，正在幫他們協調防空，您看一下。”
周昌耀隨手接過文件，卻發現文件很簡單，雖然總共有5份，但都只有簡單的兩頁紙，沒有多余的廢話，開篇就是數據計算。
從衛星運輸到安裝，從火箭運輸到燃料加注，再到準備工作安排和發射。
所有的程序後面都跟著時間，每一道程序後面，時間都會減少一部分。
最終，如果選擇從最近的晉省火箭發射中心發射，最快也需要47個小時。
因為晉省火箭發射中心沒有合適的火箭，只能從萊茵鋼鐵運過去，而火箭的大件運輸，需要時間。
哪怕是一路綠燈，一路高速，沒有車輛阻攔，僅僅是運輸這一個環節，也需要大約18個小時左右。
把這份滿是數據的文件看完，賀清陽猶豫片刻，右手往旁邊一伸，做了個握電話的動作。
旁邊的人立刻會意，將座機的話筒送到他嘴邊，然後，接通萊茵鋼鐵衛星中心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自然是忙著統籌全局的苗元。
電話接通，周昌耀沒有廢話，只有一句︰“安全性可以保證嗎？”
“可以！我們的火箭有自毀系統，哪怕出問題，也就是一個大號煙花！”
“嗯！”
淡淡的嗯了一聲，周昌耀放下電話，取下掛在左胸口的鋼筆，擰開筆蓋，在文件上簽署下同意兩個字，又在後面落上自己名字的正楷。
周昌耀。
把文件簽署，他隨手又往旁邊一遞，剛才遞出文件的人立馬接過去，轉身走向旁邊負責資料的人。
幾份文件分開，兩份存檔，剩下的三份，按照報送的路線，一份送到魯省，一份送到蘭陵市里，一份送回萊茵鋼鐵。
紙質文件送出的同時，這人也通過旁邊的通訊組，將這個好消息發到了萊茵鋼鐵，發到了苗元手中。
…………
萊茵鋼鐵後山，火箭試驗中心。
巨大的發射架上，已經固定好一枚火箭，衛星研發中心的人，和火箭研發中心的人，一起站在試驗中心的小樓里，默默的看著這一切。
這群人最中間，就是苗元和向百川。
在兩人的最中間，是一個紅色的電話。
剛剛才被掛斷。
此時此刻，這電話又響了起來。
叮叮叮的，听起來有些刺耳。
苗元站在旁邊不停的吸氣呼氣，手心不停的滲出冷汗，想拿起電話，可手伸到旁邊，又退了回來。
剛才周昌耀那個電話，是他親自接的，但是對方只在電話里嗯了一聲，也沒有正式告知他們報送的那份文件有沒有被簽署，也沒有明確告知同意這件事。
現在電話再度響起，他害怕是拒絕的電話。
如果這個電話是拒絕的電話，那就意味著這次演習他們已經出局。
以後，他們這些人，在那些大佬的眼里就會多一個標簽，桀驁不馴，不听指揮。
這樣的標簽，足夠讓他們的下半輩子徹底沒有光亮。
“接吧！橫豎都是一刀。”向百川輕聲開口，說完，他就扭頭看向窗外。
火箭是自己造的，他有十足的信心。
而旁邊的苗元，在听見這兩個字後，也鼓起勇氣將听筒拿起，隨後按下免提，將話筒放在旁邊。
下一秒，一個更加年輕，但是也更加洪亮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
“萊茵鋼鐵集團衛星中心，你部報送方案經過審批，現已同意你部按照報送方案執行，于萊茵鋼鐵後山發射火箭，但是要保證安全。”
“完畢！”
洪亮的聲音，清晰的話語，通過電話機的喇叭，把要傳達的意思精準無誤地傳達到在場所有人耳朵里。
方案被通過了！
圍在電話機旁的一群人想歡呼，但都被眼疾手快的向百川按住，他連忙用眼神示意苗元回話。
得到向百川的眼神，苗元也深吸一口氣，用同樣洪亮，同樣有精氣神的話語，高聲回答道︰
“萊茵鋼鐵集團衛星中心已經收到，完畢！”
在他完畢落下的瞬間，電話就被掛斷，看得出，對方很急，很忙，沒時間和他閑扯。
抬手將電話話筒放回，苗元扭頭看向旁邊向百川。
在這一瞬間，他整個人好像年輕了20歲，整個人須發張揚，看起來無比的意氣風發。
他大手一揮︰“準備發射！”
看著他意氣風發的模樣，向百川忍不住豎起兩根中指，鄙視一下，轉過頭就帶著人去忙碌，完成發射前的最後準備工作。
苗元也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
“這一次在短時間之內發射兩根火箭，你們有沒有信心？”
正在忙碌的向百川听見這話，忍不住嗤笑一聲，回過頭，先豎一個中指，這才慢條斯理地回答道︰
“火箭發射，我有十足的信心，但你們最後衛星脫離能不能成，那和我沒有關系。”
“所以你應該擔心你自己！”
鄙視完人，向百川轉頭繼續忙碌。
一個小時後，隨著最後一個檢查的人的聲音從耳機里傳出，向百川長出一口氣，抓起話筒︰
“發射程序已經準備就緒，所有人員撤離到安全區域，倒計時20分鐘準備。”
10分鐘後，他再度開口︰
“拉響警報，倒計時10分鐘準備。”
10分鐘時間一眨眼就過去，隨著向百川敲下綠色的發射按鈕，那根豎立的火箭尾部噴射火焰，在濃厚的白色水蒸氣中，慢慢脫離地面，向著天空直插而去。
這邊火箭剛剛發射，部署在東部地區的雷達就檢測到了這個大家伙。
哪怕已經提前接受過來自參謀部的命令，周圍的幾個雷達站還是很懵逼。
魯省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火箭發射中心？
還有，火箭發射中心不應該挑選在緯度較低的地方嗎？
哪怕不挑選在緯度較低的地方，也應該找一個後方，安全一點的位置，怎麼這麼靠近海邊？
他們的疑問沒有得到解答，只是默默的控制雷達，緩緩跟著發射上天的大家伙。
好不容易看到那東西消失在大氣層，他們剛要松一口氣，又接到了新的通告。
還有一枚！
還是在同樣的地方！
看見這個新的通告，周圍幾個雷達站的人都冒出了一個同樣的想法，那就是這幫人瘋了。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連續發射兩枚火箭，他們管得過來嗎？
和他們有一樣想法的人，是參謀部的一群人。
看著文件上的兩枚火箭，又看這兩枚衛星攜帶的48顆衛星，周昌耀陷入了迷茫。
他明明記得，這一次的任務，只要求發射24顆衛星。
可……
萊茵鋼鐵的這幫人瘋了是吧？
在心里吐槽這幫人瘋了的同時，他內心有隱隱身著一絲期待。
在極短的24小時內，在同樣一個場地，連續發射兩枚火箭，這種事即便在國際上也很少。
如果萊茵鋼鐵發射成功，那就意味著華夏擁有了快速修理衛星網絡的能力。
如果更進一步，未來的空間站如果出現問題，華夏立馬就可以拿出另一枚火箭，把準備好的東西再發射上去。
這是一個可以炫耀的資本！
合上文件，他看著眼前的大屏幕，淡淡的說道︰
“告訴萊茵鋼鐵那邊，安全為上。”
他這句話說完，轉頭又拿起另外一份文件。
也是來自萊茵鋼鐵的文件，只不過剛才那些文件來自衛星中心，而這些文件，來自萊茵鋼鐵總部。
是相關彈藥裝車出發的交接信息。
【16點27分，由萊茵鋼鐵生產的無人機彈藥和迫擊炮炮彈，已經從蘭陵火車站出發，總裝車數量︰無人機彈藥8個車廂，迫擊炮炮彈8個車廂。】
這條消息的落款，是魯省鐵路運輸局。
在這個消息後面，還有一份交接清單。
是照片。
清晰的照片上面，印著這一車彈藥的總價。
有點貴。
看到這串數字的瞬間，周昌耀覺得自己好像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