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老會計,巴不得捆在身邊,一起熬著的等退休,不然的話,一旦放出去,那就是相當于捏著自己的命脈到處跑。
    誰願意?
    而現在,居然來了一個二十多年的老會計?
    謝昭摸了摸下巴,當下起身,朝著胡同口走去。
    “哥,我馬上回來,要是飯好了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眼見著廚房飯菜就要做好了,謝昭居然出門去了。
    他探頭,正準備喊,沒想到人已經走遠了。
    十分鐘後。
    謝昭走到胡同口。
    胡同口有個賣燒餅的,年紀輕,叫馬先,笑臉迎人,見誰都熱情。
    謝昭走過去,笑眯眯遞了一支煙。
    “謝哥?咋?又要燒餅吶?”
    謝昭基本上每天早上出胡同口,都要在這里買燒餅。
    個大味好,肉也多。
    扎實板正。
    謝昭笑著搖頭。
    “又不是早上去上學,買什麼燒餅?”
    見馬先接了煙,他這才笑眯眯看著他,道︰“打听個人?”
    馬先一愣。
    他倒是沒想到謝昭居然說這個,當下正準備拒絕,卻見謝昭正好整以暇看著自己。
    一雙眼,洞悉一切。
    馬先瞬間慫了。
    得。
    他有種藏不住的感覺。
    當下泄了氣。
    “謝哥,你咋知道的?”
    馬先苦笑問道。
    謝昭聳肩,“按照你這價格賣燒餅,早就虧得褲襠都不剩了,這麼年輕,出來虧本做慈善?”
    他又探頭,指了指馬先下面用布簾蓋著的地方。
    “里頭什麼東西?小電器還是香煙?給我來一包?”
    倒買倒賣的行當,遍地都是。
    尤其是江城。
    這胡同口的位置,算是一個交匯點,附近各地上班的員工們都會經過這里,馬先在這里賣東西,那絕對是最佳人流地點。
    謝昭撞見過幾次。
    偷偷摸摸的,見著人來,立刻將東西給塞進簾子里了。
    嘖。
    謝昭只當沒看見。
    不過心知肚明。
    馬先見瞞不住,當下嘿嘿笑了,摸了一包煙出來,遞給謝昭,問︰“要買什麼煙?我這兒都有!外頭拿的貨,便宜著呢!”
    謝昭也沒客氣。
    他從湖東縣帶回來的存貨基本上都用完了,也是時候買煙備用了。
    謝昭還是拿的紅塔山,要了五包,揣進兜里,又付了錢,這才笑著道︰“我還有個人,想向你打听打听。”
    打听人?
    馬先點點頭,“成,你問,要是我知道指定告訴你!”
    他們這一行,有自己的信息鏈,基本上遇見什麼老顧客,或者是兜里頭有錢的,都會互相告知。
    所以。
    當謝昭一說出戚文才的名字時,馬先立刻就認出來了!
    “戚文才!江成制衣三廠的會計!我知道他啊!他可是咱們這一行的老顧客了!”
    馬先樂呵呵道。
    三廠會計?
    謝昭眉頭一挑。
    “不過啊,這兩天出了事兒!听說他被三廠開除了!這事兒鬧的沸沸揚揚,大得很呢,道上都知道!”
    馬先咂咂嘴,眉飛色舞說著。
    謝昭不動聲色,似乎是來了興趣。
    “哦?怎麼個事兒?”
    “害!听說是什麼賬算錯了,然後被三廠開除了吧!大吵了一架,直接被勤務員趕出三廠的,東西扔到三廠門口,听說人也被打出去了!”
    “嘖!可丟臉了!”
    “這事兒啊,都不用打听,你這時候去三廠門口轉一圈,絕對有人告訴你!弄得可不好看了!”
    謝昭聞言沒吭聲。
    他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但是又隱隱約約抓不住重點。
    當下緩了一下,搖了搖腦袋,決定明天見了人再說。
    他回了小洋樓,吃了飯,又畫了三張設計圖,最後刷題到深夜,這才睡下。
    翌日。
    陰雨天。
    謝昭起了個早。
    林暮雨也起來了。
    “喜寶兒樂寶兒天天在家里呆著,總是鬧著要出去玩兒,今天我帶她倆去文化廣場那邊逛逛,和嫂子一起,你別擔心。”
    謝昭點頭。
    他還有些不放心,叮囑道︰“陌生人不要說話,雖然這是江城,但是也要提防拍花子。”
    謝昭穿好衣裳,又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喜寶兒樂寶兒。
    心里頭暖烘烘的。
    “我去廠子里看一眼就回來,到時候去找你。”
    林暮雨點頭。
    謝昭起身,吻了吻兩個小家伙柔軟奶香的臉蛋,這才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謝誠已經在院子里等他了。
    他買了早飯,遞給謝昭,謝昭接過來,揣進兜里,又側頭看了一眼。
    趙金昌已經起來了。
    謝昭拿了一沓資料,遞給他,道︰“這是最新的學習資料,今天晚上回來我給你上課。”
    趙金昌什麼都沒說,接過去,轉身進了屋。
    謝昭和謝誠兩人這才起身出門去了。
    謝昭先是將錄音帶和歌詞放進包裹里,去郵局寄出去。
    而後,兄弟倆直奔大市場。
    上午九點。
    女工們陸陸續續的來了,謝誠清點人數,確認到齊,又等了莫約十幾分鐘,戚文才也到了。
    他今天還是穿著昨天的一套中山裝,瞧著十分憔悴。
    眼楮下兩個碩大的黑眼圈,頭發也亂糟糟的,臉上更是有幾道血印子,瞧著十分狼狽。
    “怎麼了這是?”
    謝誠問道,“沒事兒吧?”
    戚文才一臉戚戚,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嘆了口氣,無奈又憤然。
    “家里內人在和我鬧,說是工作再找不到就要和我分家,帶著孩子回娘家,我,哎!”
    他頹然搖頭,抬頭看向謝昭,似乎有些疑惑。
    “這位是?”
    謝誠道︰“我弟弟,咱們制衣廠真正的老板。”
    戚文才一臉驚訝。
    “這麼年輕!真是年輕有為啊!”
    他伸手。
    謝昭笑了笑,也伸手握住,不動聲色看了一眼戚文才,笑道︰“戚會計是三廠的老會計?怎麼,三廠對你不好嗎?這就辭職出來了?”
    提及三廠。
    戚文才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極其憤慨的神情。
    “呸!田高照那狗東西!不當人!我辛辛苦苦幫他做了這麼多年,可他呢?!見我年紀大了,出了點兒小問題,直接把我趕出來了!”
    戚文才悲憤不已,“真是兔死狐悲,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不當人!太欺負人!”
    他說完,又看向謝昭,眼楮已然紅了一圈。
    “實不相瞞,我知道錦繡制衣廠,當初展銷會時,大出風采,搶走了三廠的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