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慶之一愣。
    “張舒?”
    他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旋即搖了搖頭。
    “我並沒有听說過他的名字。”
    “他瞧著還蠻年輕,也很喜歡物理,應該是個好老師,只是教的方法一直不對,所以他想問我,能不能見您一面。”
    見一面?
    魏慶之沉默了很久。
    當年,自己教育出天之驕子,也曾風光無限,好為人師。
    可是仔細一想,當年真正問自己虛心請教的,想要成為一個好教師的又能有幾人呢?
    不過是瞧見自己風光,悶頭湊過來罷了。
    後來,一朝高台坍塌。
    他被千人罵,萬人踩,少不得曾經被稱為知己同僚的身影。
    魏慶之仰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
    這里是石水村。
    山清水秀。
    雖然日子清貧,可他終于又收了學生,而且這位學生意外的有天賦。
    至此,也就沒有什麼不甘了。
    “見面就不用了。”
    魏慶之笑著道。
    他想了想,補充道︰“不過我手里有一些教書筆記還有教案,你可以拿給他謄抄一份。”
    謝昭聞言,點頭應下。
    “吃飯吃飯!”
    田秀芬招呼眾人。
    她笑著過來,從林暮雨手里接過了樂寶兒。
    “你們先吃,我帶娃!”
    她說完,又探頭朝著謝恬喊︰“小妹,去拿兩塊尿片過來!”
    謝昭拿起了兩個碗盛飯,魏慶之和謝友振一人一碗。
    “爹,老師,吃飯!”
    謝恬也麻溜幫著盛飯。
    “二嫂!你也吃飯,喂奶可費身子了!”
    林暮雨點頭。
    她笑著摸了摸謝恬的腦袋。
    一家人坐下來吃飯。
    謝昭笑眯眯的給謝友振和魏慶之一人夾了一塊排骨,道︰“咱媽今天難得舍得,做了一頓大肉!可得好好嘗嘗她的手藝!”
    謝友振倒也是驚訝。
    自個兒兒子掙了錢,可田秀芬一直都摳摳搜搜的,今天也是破天荒,居然做了這麼好的一頓?
    他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嘴里。
    嘖。
    一入口,濃油赤醬,肉的香味混雜著各種食物的味道,一並涌入了嘴里。
    尤其是土豆。
    炖化了,一層澱粉裹在肉上,掛了湯汁,越發入味好吃。
    謝友振眼楮亮了一下。
    今天插秧的疲憊一掃而空。
    他忍不住咂咂嘴,朝著田秀芬看去,“這是你媽跟了我之後做得最好的一頓飯了!好吃!”
    田秀芬正在換尿布。
    听見謝友振的這評價,她忍不住扭頭過來,嗤了一聲。
    “你要能有你倆兒子這點本事,我保準你能天天吃肉!”
    謝友振一下子不吭聲了。
    得。
    繼續吃飯。
    謝昭則是猛夸田秀芬。
    “媽!你這手藝簡直了!比我在國營飯店里頭吃的還好吃!”
    田秀芬笑罵︰“你就一張嘴能說!”
    “是真的!我哪兒騙過你呀!”
    謝昭吃得香。
    謝恬和謝誠則是壓根連話都不說,低頭猛吃,桌子上的骨頭堆得老高。
    林暮雨拿了一個碗,往里頭夾了排骨和雞蛋,還有一點粉條,放在炭火旁的位置,以免涼了。
    “這給媽留的。”
    她輕聲道。
    謝昭心里頭很是感慨。
    自個兒真是娶了個好媳婦兒呀!
    …………
    陳家。
    陳啟明一直到天色擦黑才敢回家。
    他輕手輕腳走進大門,發現家里漆黑一片,他有些失望的同時,也忍不住深深的松了口氣。
    陳東海不在。
    趙蘭芝應該也沒回來。
    他一下子頹廢了下來,攥緊拳頭,神色陰郁極了。
    謝昭?
    第一?
    這幾個字眼,連在一起,幾乎叫他差點兒沒氣得吐血!
    憑什麼呀?
    陳啟明想不明白。
    他明明才是真正的陳家少爺,是人生中的主角!
    可是為什麼謝昭搶了自己十八年的美好人生不說,現在好不容易換了回來,他又要搶走屬于自己的一切?
    錢。
    名聲。
    就該是自己的!
    可是,謝昭的表現讓陳啟明第一次體會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無力感。
    他心里頭壓著一團火,慢慢走進黑夜,又伸手,推開了客廳的門。
    “啪嗒。”
    一聲清脆的電燈開關聲響起。
    陳昭打開電燈,一抬頭,卻嚇了一跳。
    “爸,爸?你怎麼在這?”
    黑暗被驅逐。
    沙發上,陳東海正安安靜靜的坐著。
    他面色冷漠,正側頭朝著陳啟明看過來。
    四目相對,空氣里安靜了一剎那,緊接著陳啟明的心髒猛地狂跳起來。
    陳東海……
    應該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吧?
    謝昭是第一名。
    比他分數高太多了!
    “爸,抱,抱歉,我不知道……”
    他顫抖著,話還沒說完,陳東海就伸手打斷了他。
    “你認輸了嗎?”
    陳東海忽然開口,盯著他,眸光像是燃了兩團火。
    像是琴弦被繃緊,氣氛壓抑到極致,陳啟明頭皮居然開始發麻!
    “謝昭不管是做生意,還是念書,天賦都遠遠超過你。”
    陳東海繼續道,“你知不知道,他一旦考上清北,對于我們陳家來說,意味著什麼?你甘心就被謝昭壓下去嗎?”
    這一下午。
    陳東海都沒有出去。
    他是個極致清醒的商人。
    那日在錦繡裁縫鋪,他嘗試著對謝昭拋出去橄欖枝,可對方非但沒有接不說,還給自己吃了兩顆軟釘子。
    言語之中,埋怨,冷漠,再也沒有半點可以轉圜的余地。
    換句話說,他和謝昭之間,早就是仇人了。
    那時他尚且還能夠自我欺騙。
    謝昭還嫩。
    做生意這一行水很深,他想要一頭扎進來,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女包再好賣,可也只是小打小鬧。
    單單憑借他那幾台縫紉機,能做出多少錢來?
    可是前天,他得到了消息,謝昭租下了春水街85號鋪子。
    他要擴展生意了。
    並且這其中涉及到了閔太太。
    人家上趕著給他送資源。
    陳東海第一次有了危機感。
    而這一次。
    謝昭居然參加了湖東縣一中的月考,還拿了第一!
    他今後更是能夠考上清北!
    那是什麼概念?
    那意味著他一出來就能夠當領導,前途無量!
    要是他選擇回到湖東縣的話……
    陳東海不敢想。
    他坐在這里一下午,只想明白了一件事。
    這件事,決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不能再放任謝昭成長了!
    陳啟明這會兒有些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