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轍終于要離開了。
他的家人還留在九江等他呢。
甦轍被貶為監筠州鹽酒稅，五年不得升調。
貶官一般都會有一個規定時間，他們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就職。
甦轍為了接送甦軾家小已經是花費了很多時間，又在黃州這邊呆了些天了，再不走可能就要誤了時間。
臨走前一夜，甦軾兄弟兩人躲進了書房，交代之後的事情。
兩人將家里的事情做了一番交代，又將為官的事情交流了一番，兩人終于說到甦允的事情上。
甦軾問起來這些天甦允的學習如何，甦轍感慨道︰“二哥，你確認當初李公所說的【才比韓忠獻】，僅僅是為了逼迫阿允跟著李公去淮西的設局？”
甦軾點頭道︰“這是李公的主意，在此之前我只是求肯李公帶甦允去淮西而已。”
甦轍點頭道︰“二哥跟李公說了阿允什麼事情？”
甦軾道︰“也就跟你所說的差不多啊，主要是一路上世事洞明，人情練達，還善寫詞。”
甦轍皺眉道︰“沒有其他的？”
甦軾搖頭道︰“並無其他。”
甦轍贊嘆道︰“李公實有識人之才矣，二哥與阿允一路南下，都不曾看到阿允身上治國理政的才華，李公卻一眼便看出了，厲害厲害。”
甦軾詫異道︰“這是什麼說法？”
甦轍將甦允這幾天的表現說了說，尤其是關于變法上的討論。
甦軾听完之後，十分驚詫，道︰“阿允說他經義只是粗通，又是在眉山那小地方長大，他去哪里知道這些東西？
而且這些……真知灼見，就算是你我，也是不得而知啊！”
甦轍搖頭道︰“我亦是不知，不過他講得東西言之有物，雖然有些細節所知不詳，但整個大局卻是掌握住了的，這等見識，就算是朝廷諸公，乃至于安石公，恐怕也是不如矣。”
甦軾眼神之中帶著駭異，道︰“阿允……竟是這麼厲害麼？”
甦轍點點頭道︰“才比忠獻公，這話可能還真不是假的，下次二哥寫信給李公，問問他，他是不是早就看出來阿允的才華了。”
甦軾猶然難以相信，甦允的確是展現出來一些手腕，但在甦軾看來，那些不過是小智慧罷了。
不客氣的說，一個積年老吏的手段，可能比甦允都要強，但小吏僅僅是小吏，治國理政還是得有大智慧才行的。
阿允……當真那麼厲害？
甦轍見得甦軾模樣，笑道︰“二哥，你之前從不跟阿允聊這些麼，他似乎挺喜歡聊這些的。”
甦軾苦笑道︰“我現在對官場的事情避之唯恐不及，哪里會再去講那些東西，就算是與友人吃飯喝酒，也只聊詩詞風花雪月，卻是不再聊官場，以免又觸犯某些忌諱。”
甦轍聞言，只覺得心如刀絞，自家那個意氣風發的兄長生生被折磨成了這樣，那些狗殺才當真是該死，該死！
甦轍勉強一笑道︰“二哥，你也不必將這回的事情太當回事，你既然能從御史台出來，事情便是已經有了定論，想必之後也不會再有什麼波折了，只需要安安穩穩在黃州待上幾年便是。”
甦軾嘆了一口氣，道︰“哪能不當一回事，你看我這次都害了多少人，連子由你都受我牽連被貶謫在外，連弟媳他們都不得不跟著奔波，全都怪我。
甚至我懷疑，阿允不願意入仕，是因為看到我的慘狀，因此對官場敬而遠之。”
甦轍笑道︰“二哥，何至于此，我倒是看出來了，阿允只是沒有想明白而已。
我已經傳了他《孟子》一經，二哥正該趁熱打鐵，將其余經義一起給教了。
當他將經義融會貫通後，所謂手握利器，殺心自生，有了經義這把利刃，我就不信他不想試試這刀劍的鋒芒。”
甦軾聞言眼楮一亮，道︰“能行？”
甦轍點頭道︰“未嘗不可以一試。”
甦軾點頭道︰“行，我知道了。”
甦轍笑著點點頭，正要將這個話題帶過，忽而想起一事，道︰“算算日子，章子厚也該進京了吧，或許再過些時日，他便會拐來黃州？”
甦軾笑道︰“放心吧，他一定會來的。”
甦轍忽而有些躊躇，道︰“之前是我過于急躁了，思慮不周，我想了想，其實不該讓子厚參與到其中來。”
甦軾詫異道︰“子由擔憂何事？”
甦轍憂心道︰“子厚性情剛烈，精于謀國，拙于謀身，他的性格以後一定會惹大禍，若是阿允成了他的姑婿，以後難免要受他牽連。”
甦軾啊了一聲，道︰“這樣啊，那我干脆拒了子厚吧，別讓阿允陷進去。”
甦轍搖頭道︰“都到了這種地步，你若是再拒，子厚必然認為你是在戲弄于他，到時候你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不過二哥你也別擔心，我听聞章子厚那閨女眼光極高，很多青年才俊都在她那里吃癟，未必就能夠看得上阿允。”
甦軾搖頭道︰“哪有女人不愛阿允的，江右甦郎人人愛，子厚的女兒眼光再高，還能夠高過阿允？”
甦轍笑道︰“也是，不過也無妨，阿允也未必就同意，子厚手段雖多，也未必能夠讓阿允就範。
阿允就算是就範，子厚也未必就有大禍。
就算有大禍，也未必會連累到阿允，由著他吧，若真是那樣，就是命運使然爾。”
甦軾聞言亦是笑了起來，道︰“也是，命中若是有劫，阿允就算是不因子厚獲罪，也可能會因我而獲罪，隨他去吧。”
兄弟二人相視而笑。
第二日，甦軾一家送甦轍上船。
甦轍與兄嫂一一話別，又囑咐了一番甦邁幾兄弟要好好讀書之類，最後甦轍跟甦允招招手，甦允趕緊上前去。
甦轍笑道︰“沒有什麼話跟你說，該說的話上課時候都說了，叫你過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甦允心下有些不妙，道︰“叔父，您說。”
甦轍笑道︰“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可能是幾天，也可能是十幾天，到時候驚喜便會出現在你眼前，希望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