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䕪�I十二年始

第四十一章 世民自覺龍困灘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子曰 本章︰第四十一章 世民自覺龍困灘

    李世民是早就想攛掇他父親李淵起兵了。

    而且,李淵見天下大亂,隋鹿眼看已失,其實也是已有起兵之念。

    去年,李世民到了馬邑後,主要是靠著李淵的謀策,李淵和馬邑太守王仁恭擊敗了這次來犯的突厥,再之後,李淵被楊廣調任為了山西河東慰撫大使、太原留守、晉陽宮監。

    李世民因隨著李淵,一起來到了太原。

    ——他們到太原的時候,正是李密、翟讓在滎陽擊敗張須陀,李密之威名再次鵲起後不久。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李淵私下里已向李世民露出了他有意起兵的念頭。

    一次酒後,他與李世民說道︰“唐,是為父之封國,而太原,即唐之所在。今我到此為留守,是天賜之良機也。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唯歷山飛不破,突厥不和,暫尚無法經邦濟時。”

    李淵的祖父李虎,是西魏的八柱國之一,北周建立後,被追封為唐國公。李淵的父親、李淵因此就世襲唐國公之爵位。——即使入了隋以後,李淵的爵位還是襲封的唐國公。

    而唐國,在什麼地方?

    唐國,又稱陶唐古國,是帝堯為諸侯時的封地,初在今河北保定唐縣一帶,後徙到太原一帶。

    是乃李淵“太原,即唐之所在”此話之所謂。

    借著酒興,李淵撫摸著李世民的頭,追念李世民的母親竇氏,又說道︰“阿奴!汝母之賢,賢過於我!惜乎哉,汝母非男子身!痛乎哉,汝母之早逝!

    “今得遷太原,讓我想起了汝母開解我的一件往事。多年前,一次朝會上,聖上當著袞袞諸公之面,呼我‘阿婆面’,我因是不懌,歸家色猶摧沮。汝母見之,怪而問我,何故也?我具實以答。你卻知汝母是怎麼說的?”

    李世民答道︰“兒子不知,敢問大人,阿母是怎麼說的?”

    “汝母聞言,非僅無有不樂,反是大喜,與我言道,‘此可相賀。公是襲唐公,唐之為言堂也,阿婆面是堂主。’汝母之賢,乃至於此!今思汝母之此言,‘先見之明’也者,大約不過如此了吧?阿奴、阿奴,汝母惜乎早逝,若於此際,見我得授太原留守,人到太原,真不知汝母該何等喜悅才是!”說到哀痛處,李淵的淚水落在了李世民的臉上。

    因為當下流傳的讖緯、謠言,多言李、劉兩姓將代隋之故,楊廣所以對姓李、姓劉,特別姓李的大臣相當警惕,是以李淵盡管從親戚上講,與楊廣是表兄弟,李淵的母親獨孤氏與楊廣的母親獨孤伽羅是親姐妹,但楊廣對李淵仍是頗為排斥,當著滿朝重臣的面,笑話李淵是“阿婆面”,看起來只是句說笑,實際上是在打擊李淵在朝中的威望。

    堂堂的唐國公,世代高貴的隴西李家嫡裔,楊廣的表兄,卻在群臣面前,被楊廣嘲笑是“阿婆面”,長了一張老婆婆的臉,傳將出去,豈不朝野嗤笑,李淵臉面何存!

    這要放是尋常婦人,听到丈夫這般受辱,也許就會勃然大怒,可竇氏卻妙語解煩,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消解掉了李淵因為“受辱”而產生的不懌,且則,還以“堂主”之言激勵了他。

    李淵是北周天和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生人,今年虛歲不到五十二。

    在這個人均壽命不高的時代,他已經算是步入老年了。

    楊廣至少有一點沒說錯,李淵的確是長了個婦人相,慈眉善目,有點老婆婆的樣子。

    這會兒,話到此處,酒後動情,眼淚一滴滴的往下掉,李世民仰臉看之,越發覺得他相貌慈善了,因李淵之話,想起了他母親竇氏在世時,對自己的撫養和教誨,李世民不覺亦是淚下。

    父子兩人,對泣了會兒。

    李淵先克制住了情緒,撩起衣袖,擦干了眼淚,說道︰“不說這些了!阿奴,你起身來,讓為父看看你。”

    李世民抹掉眼淚,從李淵的膝邊,將身站起。

    卻這李世民,今年才十七歲,按後世標準,尚未成年,然身量早成。

    常年的騎射鍛煉之下,他身體結實,相貌既與李淵有相像之處,也有不同的地方,年齡雖少,一部虯髯甚為濃密,——與徐世績的那部虯髯誠可媲美,觀之端得英雄少年,英俊脫俗!

    李淵欣慰地說道︰“人皆說你類我,阿奴,為父觀你,你不僅類我,你更像你的阿母啊!”

    李世民的母親竇氏,其族本是匈奴的一個部落,名沒鹿回部,後為鮮卑索頭部所並,成為了鮮卑的一部,再後來,改名為紇豆陵部,北魏時改漢姓,改為了竇姓。

    竇氏生有異像,出生時即發長過頸,三歲時,頭發就與身同長了。

    她自幼聰明,《女誡》、《列女》等書,只讀一遍,就過目不忘,又好書法,還喜讀史書。

    她的舅舅是北周武帝宇文邕,把她養於宮中,特愛重之,異於它甥。

    當時為取得突厥的支持,宇文邕娶了突厥的阿史那公主為後,但阿史那公主畢竟是草原人,不識文字,語言不通,舉止粗樸,宇文邕早已漢化,不待見她,並不寵愛於她。竇氏那時才七八歲,卻居然偷偷地勸宇文邕,說“四邊未靜,突厥尚強,願舅抑情撫慰,以蒼生為念。但須突厥之助,則江南、關東不能為患矣”,宇文邕大為驚異,立即接受了她的建議。

    竇氏的父親知道了這件事後,與妻子襄陽長公主說“此女才貌如此,不可妄以許人,當為求賢夫”,於是想了個招親的好辦法,——雖改了漢姓,接受了漢化,漢家的禮儀、經典要學,本族的尚武之風,竇家仍然未改,這辦法便是試諸家公子的射術。令人畫了兩只孔雀在屏風上間,讓求婚的各家公子各射兩箭,誰能射中孔雀的眼楮,就召誰為婿。共有數十人前後參與,結果最終只有後來才到的李淵兩箭皆中,於是竇氏乃被許配給了李淵,他倆遂得以成婚。

    只從七八歲時便進言勸宇文邕,又其父為她召婿,采用的比試射術之法這兩件事,就可見之,竇氏與尋常的婦人絕不相同!且還有一事,愈能顯出她雖身為婦人,卻有著勝過男子的英烈之風,即楊堅受禪,代周以後,竇氏聞而流涕,自投於床,說︰“恨我不為男,以救舅氏之難!”這話把他的父親、母親嚇得不輕,捂住她的嘴,制止她道︰“汝勿妄言,滅吾族矣!”

    這樣聰明、好武、有英烈之氣的母親,培養出來的兒子,能差到哪里去?

    李淵“你不僅類我,你更像你的阿母”之此一語,說的即是李世民外露出來的勃勃英氣,這股奮發踔厲的勁頭,一定程度上,更像他的母親竇氏!

    敲著案幾,李淵換用鮮卑語,沉郁唱道︰“阿干西,我心悲。阿干欲歸馬不歸,為我謂馬何太苦!”反復幾遍,擦干的淚水又掉落下來。

    “阿干”,是鮮卑語,“阿哥”的意思。這首歌是慕容蕋思念他西去出走的兄長吐谷渾時唱的歌。李淵現下唱之,意思卻很明顯,當然不是在思念他的什麼哥哥,是在追念竇氏。

    李淵的母親獨孤氏,其族本是匈奴部落之一,後為鮮卑最為顯赫的八姓之一,鮮卑語,李淵、李世民自是都會。這首歌雖是出在一兩百年前,現猶在鮮卑人中傳唱,李世民也會。

    附和李淵,李世民亦擊打案幾,應聲而和。

    吟唱多時,見李淵仍是沉浸在追念竇氏的哀思中,不可自拔,李世民頓下歌聲,勸慰他說道︰“阿哥,母親去世已久,兒子知阿哥,一直思念阿母,阿母九泉之下,知阿哥之深情,必當快慰,然為阿哥身體著想,兒子敢進孝言,尚望阿哥不要過度哀傷,千萬不要壞了身體!”

    “哥”之此字,現還意思未有明確,既可稱兄,也可稱父。

    比之“阿耶”,稱父為“阿哥”,或父自稱“阿哥”,好像是更為親近一些。

    李淵也停下了歌聲,擦著眼淚,說道︰“阿奴!你是不知啊!我又想起了你阿母的一件事。就在你阿母去世前,我時為扶風太守,有駿馬數匹,你阿母那會兒就勸我,聖上好鷹愛馬,不如以此進御,斷然不可久留,否則,為聖上所知,必為身累。我可惜這幾匹馬,不肯听從你阿母的良言,末了聖上听說了我有駿馬而不進奉,果然是因此譴責了我!

    “你阿母去世後,我追思她的良言,乃數以鷹犬進獻,俄而得聖上擢拜,遷為將軍。阿奴!汝母之賢明,遠勝於我,遠勝於我啊!我若是早听汝母之言,將軍之位,我早居之!太原留守,我也可能早就得任。我之如此賢妻,你之如此賢母,卻竟早逝,痛乎哉!痛乎哉!”

    再三哀嘆。

    李世民說道︰“阿哥,阿母已逝,兒子亦常追思阿母,前兩天夢中,兒子還又夢到了阿母。然今再做多說,也已是無用。唯阿哥適言,今得授太原留守,是天賜良機,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兒子卻敢願聞阿哥細說此話之意?天賜良機,阿哥,是何之意?”

    然而不料,李世民將話頭拽回到最開始的那句醉言之後,這時已經酒醒了不少的李淵,只當是未有听到李世民之此問!

    他揮著衣袖,令李世民將自己扶起,只說道︰“醉矣!倦矣!”叫李世民扶自己去後宅休息。

    李世民扶他,去到後宅,伺候他在床上躺下,待再追問,聞得鼾聲已起。

    看時,李淵已是睡著了。

    是真睡著了?抑或假睡著了?

    李世民盯著他的臉孔,瞧了好一會兒,不見他睜眼,鼾聲不斷,沒的辦法,只好退出。

    自那天以後,李世民找了幾個時機,多次追問李淵“天賜良機”何意,而每次李淵都是不做回答。李世民委實是摸不準李淵的心思了。倏忽數月已過,這日花開風暖,他臨樓遠眺,太原和洛陽一般,亦是位處盆地之間,眺望北方,群山青翠,巍峨綿延,望之無垠的藍天映襯中,腳下的這座太原城,雄渾厚重,望得見城頭上旌旗招展,金戈之氣,沖霄而起!

    “朝廷無道,海內大亂,此英雄志士建功立業之時也!太原重鎮,北可招戎狄,南瞰中原,東則卷取山東,西可長驅而入關中!有王者之氣。今阿哥得掌太原,確乎天賜之機!卻自醉後言罷,阿哥一再回避我之追問,到底阿哥而今是何心意?李密興於滎陽,杜伏威諸輩橫行江淮,群雄已起,我家若是再遲遲不動,先機必失,追悔何及!”十七歲的李世民心急如焚。

    去年到馬邑,協助李淵擊退了來犯的突厥後,隨著隋室局面的日漸惡化,南北群雄的爭相競起,李世民已是起了應勢舉兵的心念,但他畢竟年輕,若無李淵的允可,舉兵的事,只靠他,肯定是做不成的。而李淵會是什麼意思?造反是舉族冒險的要命事,李世民故也不敢輕易地問他。好不容易,听到了李淵醉後的吐露心聲,可隨即,李淵對此又是默不表態。

    李世民現在,只覺得他自己就像是一頭乳虎,卻被圈在了籠中,就像是一條飛龍,卻被困在了淺灘,滿腔的雄心壯志,而卻是有心無力,空看著時機漸逝,什麼事也做不成!

    “且罷,我先再去尋劉君,問問他可有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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