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晨回到教室時，只剩下零星幾個學生了。
他拿了自己的書包，便晃晃悠悠從學校走出去了。
去麥當勞點了一份套餐，去二樓找了個空位置，一邊刷著手機一邊慢悠悠吃了起來。
吃完下樓時，許晨想了想，又打包了三個漢堡才走。
……
一路晃晃悠悠，這便又回到了學校。
高一高二還在上課，中午課間校園里人還是很多。
高三的教室已經空蕩蕩的了，各班學生填完了志願，都已經回家。
走回5班教室時，差不多下午一點鐘。
教室里，正站著三個學生。
看到許晨進來，他們都趕緊圍了過來，神色都有些著急。
許晨沒有作聲，先把教室門給帶上了。
一個男生也趕緊跑到後面，把教室後門也關上了。
許晨開口道︰“怎麼樣？”
三人沒有作聲，分別拿出了一個錄音筆，遞到了許晨的面前。
“許晨，現在怎麼辦？我的志願已經改掉了。
班主任當場打電話給我爸媽，結果我爸媽听了他說的，把我罵了一頓，非讓我听老師的！”
面前的三人，都是許晨昨天撞見過的，一猜就跟許晨面臨了相同的處境……
許晨開口道︰“先別慌，你們的志願都改了嗎？”
一個靦腆的女生開口道︰
“我的也按照班主任要求改了，他讓我報了粵省理工，說也是名校。
然後他還說等錄取通知到了，會給我800塊的獎金。”
許晨默然無語，想不到張立群還用上了利誘的手段。
另一個男生說道︰
“我的也改了，班主任讓我放棄學金融，改學冷門專業，就可以上211了……
我剛開始不想改的，結果他直接把我的報名表撕了，讓我重新填一份。”
許晨點了點頭，竟然又是相同的“半威脅”套路。
他拿起了手里拎著的漢堡︰
“你們還沒吃飯吧？
不著急，先把飯吃了。”
對面三人有些拘謹，但還是接了過去，分著吃了。
“許晨，你的成績改了嗎？”
許晨笑了笑︰“我的也改了。”
“啊？！你為什麼也改了呀？”
許晨解釋道︰
“如果我不改的話，是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站出來的。
因為理論上來講，班主任確實可以給出報考建議。
我如果沒改志願，張立群和學校，可能就會說他只是給了些建議……
學校出了這種事，肯定會想把事情壓下去的。
但現在張立群明顯用了威逼利誘的手段，而我們四個又都在非完全自願的情況下改了志願，也才都有資格站出來。”
許晨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筆記本電腦，把四個錄音筆的資料，全都導進了電腦里。
一個女生開口道︰
“許晨，咱們這樣真的好嗎？他畢竟是我們的班主任。”
許晨開口道︰
“如果你們滑檔了，有想過後果嗎？
意味著你們原來能上一本的，可能只能上個二本院校。
將來找工作，以及工作之後的晉升，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這些後果，對張立群來說不會造成任何損失。而萬一你們被錄取了，他卻可以領獎金、評職稱……”
許晨所說的，便是自己前世的遭遇。
由于前世二本院校的初始學歷，讓他在擠進大城市、進入大公司和職場晉升上，比身邊人多付出了數倍的辛苦和努力。
甚至前世時失業被辭退，也跟學歷有一定關系。
當時團隊業務不行要裁員，許晨因學歷問題上了裁員名單。
身邊都是海歸、清北、各類名校，自己一個沒人听過的二本院校，怎麼看都是優先淘汰自己……
許晨頓了頓，開口又道︰
“當然最終決策權歸你們自己，你們要是想按照目前的報考志願的話，那就不需要跟著我折騰了。
我會把你們的錄音都刪掉，然後這事情我自己去辦。”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終還是開口道︰
“許晨，我們還是听你的！
你昨天和今天說的有道理，換學校的風險太大了，很大概率面臨調劑甚至滑檔。
上不上名校對我們來說意義不大，何況還得換不喜歡的專業讀四年。
還是要安全第一，先保證有個靠譜的大學可以讀！”
話音落地，其他兩人也紛紛點頭。
另個女生開口道︰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啊？報名單已經交上去了吧？”
許晨︰
“明天下午才是截止，學校明天清點錄入後統一上交。
午飯之後，我帶你們去找校方，先把志願改回來。
然後……張立群需要走舉報流程。”
“真的要舉報嗎？
他畢竟是教了我們三年的班主任老師……”
許晨頓了頓，嘆了口氣開口道︰
“舉報是我個人行為，你們不用擔心，也不用參與。
我也不全是為了自己，或者咱們幾個。
張立群做了這麼多年班主任，也不知道之前坑過多少學長學姐了。
繼續下去的話，還不知道要坑多少學弟學妹呢……
如果需要有個人站出來當‘壞人’，那就讓我來當好了。”
一個男生開口道︰
“許晨，這事兒我一起！
這事情班主任做的，真的是不地道！
拿我們未來幾十年的前途做賭注，給他自己掙獎金和職稱……”
……
……
四人在教室等到了下午一點半，便一起往綜合樓走去。
一路直上三樓，來到了教務處主任的辦公室。
這事兒，找教務處主任是最直接的。
許晨正要敲門，但想了一下，又朝旁邊的幾間辦公室逛了逛。
最後，他站到了某位副校長的辦公室門口。
這位趙學廉副校長，之前一中和實驗高中爭搶謝冰冉時，許晨曾和他打過照面。
這位副校長，好像也是主抓教務公工作的。
許晨沒有任何猶豫，抬手敲了三下門。
一會兒後門被從里面拉開，趙學廉看著面前的四個學生，面露詫異。
他想了想，認出了許晨︰
“許晨同學？”
許晨開口道︰“趙校長好！”
身後三個學生，也跟著問好。
趙學廉︰“是有什麼事嗎？”
許晨︰“確實有事，我們踫到些困難，但不知道找誰解決。
上次謝冰冉的事我跟趙校長打過照面，所以過來找您了。”
趙學廉笑了笑，把四人讓進了屋里。
“有什麼困難，先跟我說吧。
我看我能不能解決……”
許晨︰“我們在填報高考志願，但班主任以各種借口，半強制的要求我們把志願改了。”
趙學廉吸了口涼氣︰
“這……不可能吧？”許晨沒有再多解釋，把錄音筆拿了出來，連著播放了那幾段錄音。
尤其是其中涉及到“威逼利誘”的部分，比如承諾給出獎金、威脅打電話給家里、撕掉填好的報名表等等……
趙學廉安靜听著，面色變得非常難看。
他听完後一言不發，陰沉著臉抽了半根煙。
然後他從桌上抽了一張白紙出來︰
“把你們的姓名、學號，在這里寫一下。”
見幾個學生有些遲疑，趙學廉開口解釋道︰
“先解決最重要的問題，把你們的高考志願給改回來。
報名表中午都已經交上來了，我現在去找人把你們四個的拿出來，然後給你們一份新的，重新填寫！”
許晨點了點頭︰
“謝謝趙校長。”
說著，他拿起桌上的筆，先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姓名和學號。
身後三個學生，也緊跟著寫了上去……
“你們稍等我一下。”
說著，趙學廉拿起那張紙，轉身出去了。
許晨身後的三個同學互相看了看，神情都有些惴惴。
許晨從外面傳來的聲音判斷，趙學廉應該是去找隔壁的教務處主任了。
沒過一會兒功夫，趙學廉走了回來。
“不用著急，報名表還在學校里，現在都改得回來。”
他坐回椅子上，開口道︰
“我先代表校方，向你們四位同學表達歉意。”
許晨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趙學廉抽著煙，看著桌上的錄音筆，開口道︰
“你們是怎麼想到要錄音的？”
這句話也語氣微妙，帶著一些懷疑和挑釁的聯想。
許晨面色沒變，開口解釋道︰
“這事情是我做的。
昨天班主任找我談過一次話了，當時就指定了學校讓我報。
我問了他們三個，也是一樣的情況。
我擔心今天班主任還會這樣，所以就提前準備了錄音筆。”
他沒有再過多解釋什麼，畢竟錄音里面，班主任張立群的“威逼利誘”非常明顯。
尤其是獎金承諾、叫家長、指定學校和專業、甚至撕掉報名表的操作，沒有任何辯解的空間，這就是赤裸裸的誘導逼迫學生改志願。
無論他出于什麼目的，行為是已經做實了的。
趙學廉沉悶抽著煙一言不發，很明顯在權衡一些事情。
許晨心知肚明，但也完全不挑破，安靜站著。
趙學廉抽完了一根煙，又開口安撫道︰
“你們別著急，不管怎麼樣，咱們先把志願改回來，這是最重要的。”
幾人等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
來人正是教務處主任，手里拿著幾張紙。
他神情有些慌張，快步走到了副校長趙學廉身前。
趙學廉接過那幾張報名表看了看，這才又遞給了許晨等人。
政教處主任把四份空白的報名表，也發給了四人︰
“重新填了交給我就好，我會親自再上交的。”
許晨四人找了張桌子，很快便重新填好了報名表。
各自仔細確認之後，便交給政教處主任帶走了。
至于舊的那張報名表，則各自折了折塞進了口袋里。
因為許晨低聲提醒了一句︰
“這張舊的先收好，不要丟……”
……
四人交了新的報名表，這才又走回趙學廉身前。
趙學廉抽著煙，低聲開口道︰
“許晨，這件事情處理起來比較復雜。
雖然是張立群老師的個人行為，但對學校的影響也會非常不好。
畢竟這是教育局明令禁止的事情……
好在你們來找我了，志願也已經全部改回去了。
張立群老師的處理問題，學校需要研究討論下，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也請你們理解。”
許晨面色如常，心中卻冷笑了一聲。
他們四人這就要高中畢業了，隨便研究個十天半月，也就沒人再追究了。
或許為了不影響學校的聲譽，不把事情鬧大，校方只準備找張立群談一下話，或者給個不痛不癢的處分吧。
真要這樣的話，被張立群坑過的學長學姐，也太冤了些……
許晨默不作聲，把桌上的錄音筆收了起來。
這才又開口說道︰
“那學校得抓緊時間研究了……
我已經把錄音文件、事情的經過緣由，整理成電子郵件，發到教育局的公開郵箱了。
等教育局來問了，學校還沒研究出結果的話，怕就不太好了。”
趙學廉︰“……”
許晨︰“另外，我剛好有朋友是記者呢，還是省報和省電視台的……”
趙學廉怔了怔，忽然站了起來︰
“許晨同學，記者就沒必要了……
我立刻找一下楊校長商討一下，然後出一個內部處理流程。
下午就會同步給你們四位同學，同時也會主動上報教育局……
你看，這樣可以嗎？”
許晨身後的三人，互相看了看，神情都有些精彩。
許晨面色如常，開口道︰
“趙校長，就按照學校的處理程序走就行，我們學生沒有權力、也沒有能力干預。
另外，我可以跟趙校長您坦誠說明，此刻我們的對話，我也是在錄音的。
我們作為受害學生，也只是按照自保自救的方式來處理問題。
畢竟我們才剛滿十八歲，在班主任和學校面前，都是弱勢的……
還請趙校長和學校也能理解。”
趙學廉怔了怔，卻笑著開口道︰“理解理解！”
許晨語氣平和，但所說的內容卻不容置疑、極具壓迫感。
言下之意也非常明了。
我們不但盯著張立群的所作所為，也盯著學校會以什麼方式、怎樣的效率來處理呢！
在許晨看來，既然已經出手了，那就必須一次性處理干淨才行。
不能有任何拖泥帶水、扭扭捏捏……
趙學廉臉色變得愈發難看，卻還在許晨面前刻意堆出笑臉。
許晨神色如常，接著說道︰
“這件事情，我個人會訴求一個明確的結論和結果。
我相信在我們之前，往屆的學姐和學長，可能也有過相似遭遇。
如果我沒有站出來，以後可能還有其他學弟學妹受害。
但我相信，這也只是張立群老師的個別行為，肯定不會是一中班主任的普遍做派。
我自然也堅信，校方肯定會嚴肅處理，不拖沓、不遮掩……”
趙學廉想了想，正了正色說道︰
“許晨同學，我以副校長的身份向你承諾，此事校方一定嚴肅處理。
楊校長正在外面開會，我等下就會跟他電話匯報，今天下午校委會就會研究出處理結果，並上報教育局。
你看……這樣行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