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聖明。”
章邯躬身道，“如此，蒙恬將軍遙尊陛下，對朝中眾人，多少也會是個威懾。”
“嗯。”
嬴高點頭，“威懾是有，不過是相當有限。咸陽內外，內有禁衛軍，中有中尉軍，外有都尉軍，這些，從上到下的軍官，不是我們的嫡系，朕要想辦法，讓軍隊只听朕一個人的。”
禁衛，又稱衛尉，有一萬人，是護衛嬴政外出咸陽城的精銳。
中尉軍，有大約五萬之眾，護衛咸陽王畿，從上到下，都是老秦權貴子弟們在述職，雖說大秦不實行世襲罔替，但這些軍隊的軍官，父輩們世世代代都在軍中任職，頂多是我頂你父親的缺，你替我叔父的角，大家按著回避制度，卻都在圈子里面相互繼承。
而至于都尉軍，有十幾萬，都在王畿周邊的郡守的手中。
不過這些郡守，和普通郡守，還是有相當的區別的。
比如，李斯身為丞相，他的兒子李由，卻在外面三川郡當郡守，他的手里，就有三萬兵馬。
而在暗牆之後，听到嬴高這一番話，嬴政不禁眉頭一皺，眼神一凝。
嬴高，如此急于掌控兵馬軍隊，是心里不安寧？
還是……
“陛下，您是想要，將所有的軍官，都換成我們自己的人？”
章邯也是詫異了一下，隨即如實說道，“請恕微臣唐突，現在我們手里，不過有幾百人算得上是自己人，那些刑徒，雖說跟我們立功了，也被免罪了，對陛下的感激是有，但只怕，忠心不說，能力有限啊！且，讓他們去中尉和都尉軍中任職，不管前後，都是很有難度的。”
沒錯，章邯說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沒人！
或者，沒有可用的人！
你想要大換血，不是不行，但你沒血啊！
你沒有可以用來替換的，那能怎麼辦？
“朕，並不是要把他們都給替換了，而是，要組建出一支新軍出來。”
嬴高說道，“只有有了真正屬于自己的軍隊，那才能培養出忠于自己的軍官人才，而後，才能用這些軍官將官們，去掌控其他的軍隊。”
組建新軍？
章邯一愣，想到什麼，小心問道，“陛下赦免這些刑徒，莫不是……”
“對！”
嬴高說道，“朕，就是要組建出一支刑徒軍出來！而且，這一支軍隊，還要成為一支，不遜色于任何軍隊的虎狼之師！”
？
果真是如此？
听到嬴高的話，章邯這才明白。
而暗牆之後的嬴政，听了，卻是微微搖頭，“老四，太過理想了……想要組建出一支軍隊，不是光靠一句話就能完成的。大秦的這些精銳，也不是一日就能有的，養兵千日才能用兵一時，他又沒有時間，又不能夠給到足夠的條件，組建軍隊哪怕是可以，但想要培養成精銳，只怕是空夢一場。”
嬴政的分析很對，軍隊是養出來的。
越是優越的軍隊，把他們訓練成精銳，那就需要越多的時間和資源成本。
“父皇說的固然是。”
一旁扶甦卻說道，“可現在，四弟不是成了皇帝了？他想要培養軍隊，難道，還不能做到麼？”
“你以為，這世上的事情，都是當了皇帝，都能解決的麼？”
嬴政听了，卻是搖頭說道，“莫說是他一個新皇，就算是朕，也有許多不得不考慮的事情。大秦以軍強國，以軍隊奪取天下，以軍功定爵，爵不能世襲，然而老秦權貴卻仍然盤踞朝野內外，縱然是朕，也絕不可能舍棄他們。
這衛尉軍，中尉軍，乃至于都尉軍中，從上到下，不是老秦出身的軍官，屈指可數，他們世世代代為將為官，替大秦，也是替他們自己，和山東六國的人搏殺了幾百年，而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對山東六國地方的人，各種敵視。
朕，一統天下之後，也曾經想過對山東六國之地采取一視同仁的待遇，但朝廷上下都是老秦權貴，你要讓朕當著他們的面，去重用他們的仇人敵人嗎？所以，他們對六國歸民敵視，朕，只能對六國歸民多以打壓！
你總說朕是苛政，朕卻要告訴你，朕已經是在頂著老秦權貴的壓力，而想盡辦法讓六國歸民與老秦相互融合，成為一體了。
可，這兩者的矛盾，不會是一朝一夕能免除的了的。老秦是大秦的根基，縱然他們有私心，朕也不能不顧及。如今不大打仗了，可軍隊依然是老秦大小貴族們的根基，是嬴姓趙氏和老秦權貴同治理天下的紐帶經營，你現在摒棄這些紐帶，那就是舍棄了他們，割斷了他們的利益，他們最起碼，都不會對你忠心，甚至，哪怕不正面與你為敵，至少也不會真正替你賣命了！
身為國君，要知道一個道理，這天下是朕的，可，永遠不能只是朕一個人的，朕管不了那麼多人和地方，只能靠著權貴相助！對于幫助你的人，你又怎麼可能對他們釜底抽薪，另起爐灶呢？扶甦，這些道理，是你早就該懂的！你懂了，也就不會一口一個儒道，在證見上與老秦權貴相悖，為敵了！”
嬴政說的，卻都是實話。
至少，原來的歷史上，就在胡亥對大臣們拿起屠刀之後，除了章邯的刑徒軍還在前面抵抗諸侯大軍之外，其余的諸侯軍隊打秦國，那不要太順利！
原因很簡單，你皇帝不地道，那貴族們，誰還會真的替你賣命？
所以劉邦入關之後，幾乎沒有面臨秦國復國的壓力，反而這幫人要替劉邦和項羽作戰。
那是因為，秦二世胡亥的操作，已經讓秦，讓嬴姓趙氏，不再被人有什麼念想了。
我……
听到嬴政的一番訓斥之後，扶甦一陣低頭不言。
嬴政見到，只能更加嘆息。
扶甦不懂這樣的道理，但現在，老四只怕，也不懂這樣的道理。
他這麼做，必然是會出事的！
看來……
嬴政心里一嘆，老四，當皇帝還是太年輕了！
果然，朕都做不到的事情，朕又怎麼可能覺得他一個年輕人，就能做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