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渾渾噩噩地下樓，坐在花園時，她發現原本枯竭的水池又蓄滿了水。</br>周邊的草地都綠了幾分。</br>好像一切都在變得富有生機。</br>唯獨她像是格格不入的異類，一身蒼白，困在了重生的寒冬之中。</br>她很想發泄出來，可她也不知道該怨恨誰。</br>明明她受了委屈，受了苦，最後全世界都變成了身不由己的好人。</br>唯獨她成了那個罪人。</br>她有些自暴自棄地去用力蜷曲自己的手指。</br>仿佛只有疼痛才能讓她冷靜下來。</br>突然，一道高大的陰影落下，林知意的手被人握住。</br>“知意。”</br>桑厲嗓音有些喘，說明他來得很著急。</br>林知意回神，扯了扯笑容︰“怎麼了？”</br>桑厲坐下，小心翼翼展開她蜷著的手指，從口袋里掏出熱飲塞進了她手里。</br>“別笑了，這次是真不好看。”</br>“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林知意無措開口。</br>桑厲沒多問，托起她的手問道︰“李歡怎麼說？”</br>“沒事。”</br>林知意不想讓別人桑厲擔心，更不想制造桑家和宮家的矛盾，所以強撐著不適抬起手活動了幾下。</br>桑厲看出了什麼，阻止了她亂動的手，低聲道︰“你不需要勉強自己。”</br>他的話像是寒冬臘月中的炭火，哪怕只是小小火星，都足以溫暖林知意小小的心髒。</br>她緊緊咬著下唇，試圖忍住那些不好的情緒，可委屈還是溢出了眼眶。</br>桑厲蹭了蹭她的眼角，隨後扶著她的頭拉進了懷中。</br>“哭吧，沒事的。”他輕拍著林知意的後背。</br>林知意再也忍不住地伸手抱住了他，將臉埋進了他的肩頭。</br>“我真的沒想害小苒……”</br>“我知道。”</br>“是不是我做什麼都是錯的？”</br>“不是。”</br>“對不起……”</br>“你沒有錯。”</br>桑厲嗓音溫柔，有問必答，卻沒有說很多安慰的話，只是聆听著。</br>在他的聲音中，林知意漸漸平靜下來，身體也慢慢回溫。</br>桑厲單手攬著她靠在了椅背上，緩聲道︰“好點了？”</br>“嗯。”林知意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br>桑厲捏了捏她的肩頭，指了指天︰“知意，往上看。”</br>林知意順勢看去，眯了眯眼︰“看什麼？”</br>“陽光，今天天氣不錯，明天會更好，低著頭可看不見。”桑厲淡淡道。</br>“……”</br>林知意頓了一下，看著晴空萬里，突然有些釋然。</br>也明白了桑厲的用心。</br>不過……</br>她側首看著挪近自己的男人，輕輕一笑。</br>“你還挺會逗女孩子開心的。”</br>“不學不行，對手太強大。”桑厲自我揶揄。</br>林知意放松地靠在他肩頭︰“不用。”</br>“談好了？”桑厲語氣很淡，更像是閑聊。</br>“嗯。他沒反對，應該是接受了。”</br>林知意回想宮沉的神色，總是有種看不清的感覺。</br>桑厲遲疑片刻，但看林知意認真的模樣，點點頭︰“那就好。”</br>話落，他摟緊了林知意。</br>林知意沒有抗拒，看著身側的男人笑了笑。</br>兩人坐在初春的陽光里，就連原本疼痛的手指都不疼了。</br>仿佛一切就像桑厲說的，明天會更好。</br>而不遠處，宮沉疾步尋找著林知意的身影。</br>最後看到的卻是這樣的畫面。</br>他目光沉沉的定格在林知意臉上，陽光落下，眸底卻是冰冷稀疏的破碎。</br>他往前走了兩步，卻又握拳停下。</br>陳瑾不忍道︰“三爺，你不是擔心林小姐的手嗎？要不上去問問？”</br>“不用了。”</br>宮沉面容冷倦，聲音也冷了幾個度。</br>說完，他轉身離開，背影冷寂，和此時的風和日麗格格不入。</br>……</br>病房。</br>宮沉一進門，床上的桑苒便露出了笑容。</br>她艱難地撐起身體︰“和李醫生聊完了？我早說了我沒事，你非要這麼擔心。”</br>宮沉沒說話，他停在床尾有些冷淡地看著桑苒。</br>桑苒目光一凝，雙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被子。</br>“怎麼了？你是擔心我怪罪知意嗎？你放心，我不會多想的，況且她是我哥哥的女朋友。”</br>她立即表明立場，卻又太著急了。</br>直到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br>她咬著唇看著宮沉，原本蒼白的唇泛起詭異的紅。</br>宮沉雙臂微展，撐著床欄望向桑苒，眼神冷若冰霜，仿佛看穿了一切。</br>“小苒，你不該這麼做。”</br>“什麼？”桑苒唇瓣微顫。</br>“藥。”</br>“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小姨會拿走我的藥。”桑苒垂眸，聲音有些哽咽。</br>“你真的不知道嗎？”</br>宮沉居高臨下的看著桑苒，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冷冽寒意。</br>桑苒雙肩僵住，許久都沒有回答。</br>宮沉淡漠道︰“我特意交代過佣人，你每次出門一定要檢查你的藥，溫青或許能騙過你，但她騙不過宮家的佣人，除非你幫她遮掩。你早知道林知意在我那了，對嗎？”</br>“我……我不知道。”桑苒頭低得更低。</br>“那我說得更直接一點，你一開始就知道溫青要做什麼，你就是將計就計。”</br>宮沉的直接，就是狠狠撕開桑苒最後一層遮羞布。</br>桑苒身體瑟縮起來，抬眸看向他時，已經淚流滿面。</br>她艱難地搖搖頭︰“你非要把我想這麼壞嗎？小姨的確找過我，她說有個女人在你那，我當時著急去找你，佣人的檢查就被我應付過去了，我怎麼會想到小姨連我都害。”</br>她慌亂下床，顫巍巍地走到了宮沉身邊，拉住他的手臂。</br>“三爺，我的身體如何，你比誰都清楚，我敢這麼作賤自己嗎？況且之前我特意叮囑過小姨別亂來。”</br>“你相信我，我……”</br>桑苒越說越激動，最後捂住胸口喘不上氣。</br>宮沉蹙眉，眼底卻毫無波瀾，似乎早就知道這場對話沒有任何結果。</br>他將桑苒抱回了床上，又叫陳瑾喊來李歡。</br>一通檢查後，李歡跟著宮沉走出了病房。</br>“她太依賴你了，情緒幾乎跟著你的情緒在波動，你……好好照顧她吧。”</br>李歡想了半天才開口，說出這句話時，他自己都覺得憋屈。</br>桑苒把宮沉當成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緊，卻看不出宮沉也快要沉溺了。</br>而宮沉又欠桑苒一條命，他只能活著，陪著桑苒一起活著。</br>命運真會捉弄人。</br>……</br>醫生辦公室。</br>林知意和桑厲正在曬太陽，突然接到消息說桑苒出事了，兩人立即上了樓。</br>考慮見面可能會尷尬，桑厲讓林知意在李歡辦公室等消息。</br>沒想到周照也在，還一邊喝茶，一邊喂魚。</br>“周助理。”</br>“林小姐。”</br>周照笑嘻嘻打招呼，順便給她倒了杯茶，轉身又去喂魚了。</br>林知意瞥了一眼魚，提醒道︰“陳助理送李醫生的生日禮物，他可寶貝了，你別喂撐死了。”</br>“哪有這麼脆弱？”</br>不一會兒，周照就發現魚不太對勁了。</br>林知意哭笑不得︰“你要不問問陳助理在哪兒買的？”</br>“好。”</br>他趕緊掏出手機給陳瑾發消息。</br>「李歡辦公室的魚挺好看的，哪兒買的？」</br>「死了多少？」</br>「少廢話。」</br>「那就是全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