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鎮的倒春寒來得猝不及防,細雨連綿了數日,把青石板路浸得發亮,連院角的綠植都被打濕了葉片,鮮綠的顏色在雨霧中顯得格外柔和。
甦木從杭州分公司歸來時,暮色已濃,雨絲像牛毛般細密,落在車窗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痕。
他特意把車開得很慢,生怕雨天路滑出意外,車廂里還放著秦玉明塞給他的杭州特產。
兩盒西湖藕粉,說是讓徐佳瑩煮著當早餐,還有一包剛炒好的臨安山核桃,是秦玉明特意叮囑給甦錦留的。
車子剛停在院門口,甦木就撐起傘快步往里走。
盡管動作迅速,褲腳還是被飛濺的雨水打濕,貼在腿上冰涼,連帶著鞋尖都沾了不少泥點。
崔姝听到動靜,從廚房探出頭,手里還拿著剛洗好的薺菜,翠綠的葉片上還掛著水珠︰“甦老師回來啦?快進屋暖暖,外面雨這麼大,我剛熬了姜湯,加了紅糖,驅驅寒正好。”
甦木笑著點頭,把藕粉和山核桃遞給她︰“秦玉明給的西湖藕粉,你明天早上煮給大家嘗嘗,這山核桃是給錦兒留的,她上次還說想吃。我先去換身衣服,身上有點濕,免得著涼。”
他沒提自己在分公司忙到下午三點才匆匆啃了個包子,當午餐,也沒說歸途上因高速堵車多耗了兩個小時,只輕描淡寫地帶過行程,怕徐佳瑩又要念叨他不懂得照顧自己。
換好干燥的淺灰色家居服,甦木走進客廳,徐佳瑩正坐在沙發上整理木槿的財務報表,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字看得人眼暈。
看到他進來,她立刻放下觸控筆,起身快步走過來,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怎麼這麼涼?是不是淋雨了?我去把姜湯熱一熱,你喝了暖暖身子,別真感冒了。”
“沒事,就褲腳濕了點,路上傘撐得牢著呢。”甦木按住她的手,拉著她坐在沙發上,順手拿起報表看了兩眼。
“杭州分公司那邊一切順利,《油紙傘匠人》的漫改版權已經談妥,秦玉明說下周就能簽合同,到時候江源團隊就能開始畫分鏡了。”
“老木匠那邊也說了,救助站要的新貓爬架設計圖明天就能畫好,用的是去年的老松木,結實又耐抓,正好趕在月底給邢夢潔送過去。”
徐佳瑩還是不放心,起身往廚房走︰“你啊,總是報喜不報憂。姜湯我早就溫在灶上了,你等著,我去給你端來。”
崔姝已經把姜湯盛在青花瓷碗里,碗沿還印著細碎的纏枝蓮紋,是徐佳瑩外婆傳下來的老物件。
“快喝了吧,”徐佳瑩把碗遞到他手里,指尖不小心踫到他的指腹,冰涼的觸感讓她皺了皺眉,“今天比平時早點休息,看你臉色不太好,眼底都有黑眼圈了,別硬撐著處理工作。”
甦木接過姜湯,小口小口地喝著。
辛辣的姜味混著紅糖的甜香在嘴里散開,暖意順著喉嚨蔓延到四肢,漸漸驅散了雨天帶來的寒意。
他確實覺得有些疲憊,太陽穴隱隱作痛,連眨眼都覺得費力,卻還是強撐著陪徐佳瑩聊了會兒分公司的人事調整,直到眼皮越來越重,才起身說。
“我先去洗漱,早點睡,明天還要去鎮上跟老木匠踫面,順便把他要的砂紙帶過去。”
洗漱完躺在床上,甦木幾乎沾枕就睡,連徐佳瑩輕手輕腳進來給他掖被角都沒察覺。
徐佳瑩看著他疲憊的睡顏,眉頭微微蹙起,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發現明顯異常,才輕輕把涼掉的姜湯碗放在床頭櫃上,想著明天早上再熱給他喝。
轉身離開時,她特意把空調溫度調高了兩度,又在床邊放了個熱水袋,怕他夜里著涼。
清晨,細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敲打著窗玻璃,發出“沙沙”的輕響。
徐佳瑩醒得比平時早,輕手輕腳地起床準備早餐,路過主臥時,發現里面靜悄悄的。
往日這個點,甦木早就起來去院子里打理綠植,或者坐在客廳看早間新聞了。
她心里隱隱有些不安,推門進去,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床頭,照亮了甦木沉睡的臉龐。
“甦木,該起了,早餐快好了,煮了你愛吃的白粥。”徐佳瑩坐在床邊,輕聲喊他,指尖輕輕踫了踫他的肩膀。
甦木緩緩睜開眼,眼神有些渙散,聲音也帶著明顯的沙啞︰“再睡會兒……有點累。”
徐佳瑩心里一緊,立刻伸手摸他的額頭,指尖瞬間傳來溫熱的觸感,明顯比正常體溫高,是發燒了。
她立刻掀開被子,摸了摸他的後背,果然有些出汗,是風寒入侵引發的低燒癥狀。
“還說沒事,都發燒了!”徐佳瑩又急又心疼,語氣不自覺加重了幾分,“今天不準去鎮上,必須臥床休息,老木匠那邊我去打電話說明情況,貓爬架的事不急,你的身體最重要。上次你硬撐著處理漫改合同,結果拖成重感冒,忘了遭的罪了?這次必須听我的,好好養病。”
甦木還想爭辯︰“就是小感冒,吃片退燒藥就好了,老木匠都跟我約好了,他特意推了別的活……”
話沒說完,就被徐佳瑩嚴厲的眼神打斷︰“約好了可以改,身體垮了怎麼跟團隊交代?听話,躺著別動,我去拿體溫計給你量量,看看燒到多少度。”
正說著,崔姝端著剛煮好的白粥走進來,粥里還撒了點蔥花,香氣飄滿了臥室。
听到兩人的對話,她連忙放下碗走過來,伸手探了探甦木的額頭︰“甦老師發燒了?我就說昨天看你臉色不對,眼底都青了,肯定是累著了。快躺下好好休息,我去把厚被子找出來,再熬點清淡的小米粥,發燒的時候吃這個最養人,白粥先放著,等你餓了再喝。”
她動作麻利地從儲物間抱來一床厚棉被,這是去年冬天特意給甦錦準備的,里面填的是新彈的新疆長絨棉,又軟又暖和,蓋在身上像裹了團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