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自己的意識被玄天塔內六層的金光層層包裹，
如同墜入溫暖的搖籃，被柔和的力量托舉著，倒沒什麼特別的感知。
可現在回想起來，
才後知後覺地涌起一陣後怕，背脊竟滲出細密的冷汗。
如果沒有玄天塔和軒轅劍在前抵擋那雷霆萬鈞的沖擊，沒有那股不知來源的特殊力量加持，也許自己就不僅僅是修為被桎梏這麼簡單了。
在那種毀天滅地的雷霆之下，
不僅是自己，就連下方漁島上的所有人——
那些浴血奮戰的同伴、那些無辜的生靈，
恐怕都會在瞬間化為飛灰，徹底湮滅在天地之間，連一絲痕跡都留不下。
因為，
那是一種完全超越這個世界認知的力量。
那力量，
宛如神靈的怒火，
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帶著俯瞰眾生的漠然，
不可違逆，不可抗拒！
李超緩緩起身，
走到窗前，推開窗戶。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
帶著草木的清香，驅散了些許體內的滯澀。
他望著外邊的蒼穹，
此時的天空湛藍如洗，萬里無雲，
幾只飛鳥舒展著翅膀悠閑地掠過，
劃出優美的弧線，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
但不知道為什麼，
他總覺得，
有一雙無形的眼楮，
正透過這片看似平靜的帷幕，
漠然地盯著下方的一切，
如同在審視自己的領地。
以前，
總有人說
“蒼天有眼，洞察秋毫”，
勸人向善，莫要作惡。
但許多秉持無神論的人都會聞之一笑，覺得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辭，是弱者對強者的無力詛咒。
該肆無忌憚行凶的依舊行凶，該明目張膽作惡的依舊作惡，
畢竟，
誰會真的在乎那些虛無縹緲的“天譴”呢？
可當李超真的直面過那張懸浮于九天之上的人面後，
才真切地體會到什麼叫毛骨悚然。
那是一種徹底超越人類認知的可怕存在，
強大到讓人絕望，
仿佛是高懸于眾生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不知何時會落下，
將一切碾碎。
李超閉上眼，
腦海中瞬間閃過數個畫面——
昆侖山下應龍墳墓里，
最後一幅壁畫上用朱砂勾勒的模糊人面，帶著遠古的神秘；
漁島上空，
那道散發出煌煌天威的巨大人面，帶著毀滅的氣息；
以及昏迷後幻境中，
吞噬生靈氣息、與皇者對峙的人面，帶著掌控一切的傲慢。
這些畫面在他意識中旋轉、重疊，光影交織，
最終融合成一張巨大無朋、俯視天地的臉。
那張臉，
沒有任何表情，不帶絲毫情緒，
只用一種類似神靈的視角，隔著無盡虛空，
靜靜地看著下方人類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看著王朝更迭、戰火紛飛，
仿佛牧人在悠閑地打量著圈里的牛羊，觀察著它們的繁衍與爭斗！
嗯！
牧人！
李超的心猛地一動，
像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
不由想起幻境中人面曾經對人皇說過的話——
希望人皇代天牧萬物蒼生！
而人皇拒絕了，
他挺直了脊梁，舉起了反抗的劍，
代表人類向那高高在上的存在發起了挑戰，
喊出了“人族永不為奴”的錚錚誓言。
那一戰的結果如何，
李超沒有親眼看到。
但玄天塔和軒轅劍如今出現在自己身上，
帶著歲月的痕跡與戰斗的余溫，
或許已經說明了許多問題——
人皇的意志被傳承了下來，那不屈的精神從未斷絕。
現在仔細回想，
也許，
自己昏迷時看到的幻境，
就是玄天塔六層里蘊含的最珍貴的東西，
是無數先輩用生命和信念凝結的傳承，也是自己一直想要追尋的答案。
只是因為六層被強行破開，
那些信息才以另一種方式——
一場跨越萬古的幻境，
呈現在自己眼前，讓他親歷了那段波瀾壯闊的過往。
六層內殘存的力量，
仿佛一支無形的筆，蘸取著時光的墨，
為自己勾畫出了一幅長達數萬年的畫卷。
讓自己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
親歷了天地萬物的變遷、人類從卑微到崛起的發展起源，
以及，
那個隱藏在所有故事背後的終極存在——人面！
所以，
自己……真的看懂了嗎？
看懂了人皇的不屈，
看懂了人類的掙扎，
看懂了天幕之後的凝視嗎？
還有幻境最後響起的那些話語。
“新機緣”？
“新時代”？
這指的，
到底是什麼？
是打破桎梏的力量，還是引領人類走向新未來的使命？
李超眉頭微蹙，
心中的疑惑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
漾開一圈圈漣漪，久久不散。
……
在房間里待了多半天，
李超將思緒梳理了一遍又一遍，
那些碎片般的記憶、那些懸而未決的謎團，
依舊沒有清晰的答案。
最終他還是決定先放下那些遙遠的謎團，眼下的生活與身邊的人才是最真切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屋外的院子里，
陽光正好，
坐著諸多紅顏知己，連許久未見的妙芳華、曹婉欣、李怡雯和夏小蕊都在。
她們有的在低聲說著話，有的在擺弄著院子里的花草，臉上都帶著掩飾不住的關切。
看到李超出來，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眼中瞬間亮起了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而謝無缺、陳寶山、孫鵬、周少峰、孫杏林等人則肅立在院子一側，個個神情振奮，腰桿挺得筆直。
所有人都在等著他，
等著看他邁步走出屋子的那一刻，
仿佛他的出現，
就能驅散所有的陰霾。
看著眼前這些熟悉的面孔，
感受著他們眼中毫不掩飾的喜悅與擔憂，
李超突然笑了，
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
心中的陰霾散去不少。
其實，
剛察覺到自己身體狀況時，李超是有些失落的。
這一戰，
自己最仰仗的玄天塔幾乎成了廢塔，那曾讓他快速提升的逆天修煉手段沒了；
軒轅劍也變得黯淡無光，再無往日的神威；
最主要的是，
自己的修為還被牢牢桎梏在地境，連調動天地靈氣都成了奢望……付出的代價之沉重，著實有些超乎想象。
但，
當他看到身邊這些人的臉龐，
看到他們平安無事，臉上洋溢著真切的笑容時，
又驟然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和龍國大勝、所有人平安歸來相比，
自己這些損失，似乎真的不算什麼！
如果讓自己再選一次，
他依然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人生在世，
總要有舍有得，
有些東西，
遠比個人的力量得失更重要——比如守護，
比如責任，
比如身邊這些鮮活的生命。
……
李超認真地洗漱了一番，洗去了一身的疲憊與塵埃，換上一身干淨的新衣服，整個人頓時顯得精神了許多。
他走到院子里，
和所有人圍坐在一起，
桌上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
香氣四溢。
大家有說有笑，
聊著分別後的趣事，
說著大戰後的安穩，
吃了一頓開心暢快的飯，
席間的歡聲笑語驅散了最後一絲凝重。
席間，
李超也借著這個機會，
把自己昏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大戰結束後，
李超等人被小金龍和幾位同伴小心翼翼地護送回來療養。
小金龍是妖獸之體，恢復能力驚人，傷勢好得最快。
在秦天河的授意下，
它直接出境追殺，循著那兩個逃脫境外至強者的氣息，
一路翻山越嶺，跨國越境，
最終將他們盡數斬殺在一處荒島之上，為犧牲的同伴報了仇。
在復仇這件事上，
秦天河的態度向來十分明確︰
能殺的，絕不拖延，現在就殺；
暫時不能殺的，也絕不會放過，晚點再殺！
絕不姑息！
國際上的局勢也風雲變幻，
暗流涌動。
婆羅多佛國出現了動亂，
同為至強者的元空上師，
在西方某些勢力的暗中蠱惑與利益誘惑下，
突然出手偷襲，斬殺了一直主和、主張與龍國和平共處的元稹上師。
隨後道墟返回婆羅多，
以雷霆手段強勢鎮壓，將元空上師以及那些叛變的隨同盡數斬殺，血流成河。
雖然暫時穩定了局勢，
但婆羅多佛國也因此元氣大傷，中堅力量損失慘重，
只能選擇閉門休養生息，短時間內再無往日的影響力。
西歐聖殿在聖徒狼狽返回之後，
便宣布將聖山完全封閉，拒不見客。
整座聖山被濃郁的聖光籠罩，如同一個巨大的繭，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探查。
外界眾說紛紜，
有消息說聖徒已是重傷垂死，聖殿在為他準備後事，忙著選定新的繼承者；
也有消息說聖徒在鑽研某種禁術，打算孤注一擲，和龍組做最後的殊死搏斗。
各種傳言沸沸揚揚，
真假卻無人知曉，給聖山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至于北美雀巢社，
在這次大戰後，
也徹底沒了聲息。
他們甚至主動讓出了全球多個市場，
連一直插手的中東局勢都不再過問，將全部力量都龜縮回了北美本土，
仿佛真的被這一戰打怕了，
再不敢輕易招惹龍國這頭甦醒的雄獅。
但李超知道，
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
尤其是雀巢社，
還有那張隱藏在幕後的人面，
都像是懸在頭頂的利劍，
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會在何時落下，帶來怎樣的風暴。
平靜之下，
往往醞釀著更大的危機，
他必須盡快恢復，做好萬全的準備。
在這些勢力中，
魔神島的結局最為淒慘。
大戰落幕之後，
龍組這邊還沒來得及騰出手來對其進行清算，
全球各地的其余修煉者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蜂擁而至。
他們駕著各式船只，乘著法器，從四面八方涌向那座曾經令人生畏的島嶼，
將整個魔神島攪得天翻地覆，殺得雞犬不留。
他們口中高喊著“鏟除惡魔、替天行道”的正義口號，臉上卻難掩貪婪之色，實則各懷鬼胎，心里打的都是島上那些積累多年的資源的主意——
那些蘊含著磅礡能量的礦石、煉制高階丹藥的珍稀藥材、記載著神秘功法的古籍，以及魔神島歷代掠奪而來的金銀財寶。
畢竟，
魔神島的核心力量——
魔神與扎布勒已死，就連最精銳的、曾讓無數勢力聞風喪膽的魔神衛也盡數殞命于龍國附近的海域。
島上剩余的那點蝦兵蟹將，
不過是些修為低微的雜役和嘍�@ br />
實力薄弱如紙，根本不堪一擊，可謂是一捅即破。
“痛打落水狗”這句話，
無論在哪個時代、哪個地方，都同樣適用！
牆倒眾人推之下，
曾經在海域中橫行霸道、無人敢惹的魔神島，
就這樣在短短數日之內徹底覆滅，淪為了歷史的塵埃，
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廢墟，在海風的吹拂下訴說著曾經的囂張與如今的淒涼。
總之，
這場大戰如同一場席卷全球的風暴，威力之強，直接改寫了世界修煉界的強弱走向。
西方修煉勢力死的死、躲的躲，元氣大傷，短時間內再也無法形成新的、足以與龍國抗衡的強有力聯盟。
哪怕李超尚在昏迷，龍國諸多強者也身負重傷，
放眼全球，
也沒有任何一個勢力敢來輕易侵犯龍國的疆域。
甚至如今，
龍國修煉者無論去往全球任何一個地方，都無人敢輕易招惹。
那份源自絕對實力的威懾力，已然深入人心，成為了龍國修煉者行走世間的底氣。
這件事也充分說明了一個亙古不變的道理︰
尊嚴，從來都不是求來的，
而是一拳一腳、用鮮血和汗水打出來的！
……
第二天上午，
陽光透過薄霧灑向李家堡，
帶著幾分暖意，給這個寧靜的村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
听聞李超甦醒的消息後，
秦天河拖著尚未痊愈的病體，每走一步都顯得有些吃力，
帶著同樣氣色不佳、面色蒼白的雲游道長，一同來到了李家堡別墅。
三人沒有在屋里多待，
簡單寒暄幾句後，便一起去了後山。
山巔之上，
清風徐來，
吹散了些許沉悶的氣息，
遠處的山巒在晨光中若隱若現，景致開闊。
李超松開搭在秦天河脈搏上的手指，
眉頭緊鎖，面色凝重地開口問道︰
“老爺子，你這次傷得這麼重？經脈虧損嚴重，本源耗竭，這……這恐怕很難恢復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
秦天河體內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經脈多處斷裂，想要復原幾乎是難如登天。
秦天河卻看得很開，
淡然一笑，笑容中帶著幾分疲憊，卻依舊豁達︰
“形勢所迫，沒辦法的事。當時那種情況，不出手不行啊。雖然經脈毀了七七八八，但好歹留了條命在，相比較那些已經倒下的人，已經很不錯了。”
他頓了頓，
轉頭看向一旁沉默著喝酒的雲游道長，
“再看看酒鬼吧，他這次也傷得不輕。”
李超依言將手指搭在了雲游道長的脈搏上，仔細感知著他體內的氣息流轉。
雲游道長體內的氣息雜亂而微弱，多處穴位都有堵塞的跡象。
片刻後，
李超才緩緩開口道︰
“前輩的情況，主要是修煉功法留下的隱患所致，長年累月下來，傷及了根本。雖然這次大戰讓傷勢加重了些，但好在沒有傷及本源核心，如果能用極品丹藥長期滋養調理，再輔以靜心溫養，避免再次強行催動功力，還是可以再支撐十年八年的。”
听到這里，
秦天河的臉上頓時露出喜色，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仿佛看到了希望︰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辦法！那酒鬼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畢竟雲游道長是一尊實打實的天境強者，
在如今這個多事之秋，多留他一日，
華夏的安全便多一分保障，
這對于剛剛經歷大戰、急需穩定的龍國來說，至關重要。
李超卻沒有接話，
臉上的神色沉了下來，
他將目光重新投向秦天河，語氣帶著幾分沉重︰
“那老爺子你怎麼辦？你的情況，可比酒前輩棘手多了。”
秦天河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語氣故作輕松︰
“不用管我！現在大局已定，龍國穩如泰山，外部的威脅暫時解除，我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我打算把龍組交給你，剩下的這些時間，就出去游歷一番，看看這大好山河，彌補一下年輕時的遺憾，也算是圓了當初仗劍走天下的夢想。”
早在當初燃燒本源精血廝殺的時候，
秦天河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今能保住性命，已是意外之喜，
所以此刻倒是看得格外平淡，沒有太多的惋惜。
李超苦笑著搖了搖頭︰
“老爺子，恐怕這次要讓你失望了。”
嗯？
秦天河眉梢一挑，
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語氣帶著幾分不解和急切︰
“什麼意思？你小子該不會是打算撂挑子吧？這可不行！龍組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離不了你。”
李超連忙擺手道︰
“不是撂挑子，而是現在有心無力。我的修為，出了點問題……”
他將自己體內經脈被雷霆光弧禁錮、修為跌落至地境大圓滿，
無法調動天地靈氣，甚至連往日一半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的事情，
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沒有絲毫隱瞞。
“……”秦天河。
“……”雲游道長。
兩人听完，
皆是一臉震驚，瞳孔驟縮，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
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力挽狂瀾的李超，
竟然會遭遇這樣的變故。
幾分鐘後，
秦天河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眉頭緊鎖，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沉聲道︰
“那雷霆光弧，如此霸道？真的沒有辦法清除嗎？”
李超無奈搖頭︰
“我嘗試了不少辦法，無論是用內力沖擊，還是借助丹藥之力，都無法撼動分毫。那光弧仿佛與我的經脈融為一體，帶著一種奇特的天地規則之力。就目前來說，應該不行。”
秦天河低頭沉思片刻，
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自己的膝蓋，
隨後抬頭看向李超，語氣堅定︰
“你別著急！我回去後就去翻找龍組歷代留存的資料，那些古籍中或許記載著類似的情況，說不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他心中清楚，
如今自己已經沒有再戰之力，壽元更是所剩無幾，
本來滿心期盼著李超醒來，
稍作休整，便能以全盛姿態強勢出擊，
直接將聖殿和雀巢社這些潛在的威脅一並拔除，
徹底解決所有麻煩，讓龍國能安穩發展數十年。